第二十九章 群生百态
虽然大家来自各个大学，而且警校实行的也是半军事化管理，但参加工作也就那么三个来月，便依然把懒惰这一恶习发挥到了极致。
……
培训班的生活仍如大学生活般笑料百出。尽可以把各种版本关于大学往事的回忆换在他们这群身着橄榄绿制服的人身上。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分在九河地区永秀县的周金，他是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他和那两个北大清华的一样连面试都免了，一来就分到了派出所，第三天就给了他一把五四式手枪，这小子居然置规定于不顾，还偷偷地将手枪带到了警校，让那些没有配枪的同学眼睛都绿了，神气了几天之后，可能也发现不方便，或者也可能意识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就悄悄地跑回去将枪交了。这件事后来大家都笑他，他也只是嘿嘿一笑。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一期大学生初任警察培训班是“黄埔一期”，之后大家走到学校哪个地方，只要说是“大学生班”的，人家就会说：“噢，知道，黄埔一期。”一来二去，大家也就坦然接受了。说“黄埔一期”这个名字就是取得好，综观公安专科学校培训警官的历史，什么时候培训过像他们这批人清一色的本科毕业的有知识有文化的警官？在今天这个知识爆炸的年代，他们有责任有义务为改变J省警察知识文化结构失衡的现状而努力。更何况，他们也的确是组织上有意识要锻炼培养的县级公安机关的后备力量嘛，这不和“黄埔军校”的培养目的差不多？
有些人就不乐意了，这些人就是警校生，大家能感觉到警校生那骨子里散发出的一种排斥。近年来，警校毕业生不断充实着各级公安机关的队伍，成为各级公安机关的中坚力量。尤其是在基层，公安专科生一直是比较牛逼的，毕竟是正宗的“科班生”。
虽说大家都是大学出来的，但他们毕竟不是公安类的“正规军”，属于半路出家的，所以有些警校生的眼神里也有些不屑一顾，全然没有军转干培训班学员那种由衷羡慕的神色。在大家的警服还没买回来的时候，那警校生看到他们这些着便服的“杂牌军”，竟争相表现出一副优越感，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看人也是斜斜的，尤其是大家和这些学生住同一栋楼，难免有时因用水用餐弄出点磕磕碰碰。有一次周华在上楼梯时不慎碰到了一个学生，道了歉还是挨了骂，周华不干了，仗着不俗的个子和还硬的拳头，和那家伙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差点打起来了，惊动了双方的兄弟，幸好相互间有认识的，冲突才得以平息，但也结下了“梁子”，气得本班的一些哥们咬牙切齿，他奶奶的，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不定哪天就成为我的手下，有机会让他尝尝小鞋滋味！
为了彰显大学生初任培训班的男儿气概，丰富培训班的业余文化生活，经有关人士联系，决定组织一场拳击比赛！一边是大学生初任培训班的学员，对手则是公安专科学校的在校某个班的学生。
消息传出，兄弟们都很振奋，因为大家都觉得拳击是真正属于男人的运动，能够充分张扬力量和斗志。虽然并不是正规的“比赛”，也并不讲究更多的什么规则，只是要你敢戴上拳击手套上场，敢挨上几拳敢于对抗就行了，但想想对手是那些整天没事就训练的“专业运动员”，大家就有些谨慎了，采取自愿报名和民主推荐相结合的方式推选了几名选手参加，戈冰剑虽然对武术有偏爱，但不是力量型的，没有报名也没有被推荐。孙涛和周华被入选。
戈冰剑对周华入选倒没有什么过多想法，据说他在学校也经常练拳击，但对孙涛敢于毛遂自荐很惊讶，一来他个头并不高，看不出哪里孔武有力，而且他是学音乐的，你说上台来几句美声倒还说得过去，又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用“博士”的话来讲是叫面孔没有震慑力，徒增敌人士气。而其他几个虽然个头中等，但张牙舞爪的时候模样怎么着也透出几分凶狠，所以大家再怎么着对孙涛有些担心，打败了倒不要紧，虽说关键是参与，但不要太惨吧。
碧蓝的天空下，两只队伍在操场上摆好了队形席地而坐，哨声响起，比赛开始了，赛场上立刻响起一片呐喊和喝彩声。
对于拳击戈冰剑是不懂，连到底是怎么算为输赢都搞不清，他相信好多人是不大懂的，但此时此刻双方并不是非要看到那个被打得趴在那等着裁判员数十下看能否爬起来再战，而是看双方的实力、勇气和斗志乃至意志。
上场的勇士都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出拳都虎虎生风还带着杀气，大家你来我往难解难分，你刚刚一击直拳打中对方的脸颊，马上就会挨上对方一击摆拳，要想占绝对优势是没有的。周华一上场就一击冲拳将对方打得直踉跄，引来一片齐声大喊：好，加油！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周华这么强烈地要求上场，而且出拳如此凶狠，应该源于上次结下的“梁子”，他只有在这里才可以借机名正言顺地“打击”一下那些警校生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刮目。
看样子，那个个头和周华差不多的对方有些恼怒，扬拳反击，拳头也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周华的小腹，周华怒吼一声，像只饿狼般地扑了上去。
这场赛事不相上下，末了，周华一副发泄完毕的样子气喘吁吁地下了台。
接着孙涛的上场令大家有些担心，因为对方派出的是一名从个头上要比孙涛大多了的猛士。哨声一响起，对方如饿狼扑食来了一连串的招数，使得孙涛手忙脚乱，忙于左抵右挡，根本没有还手之机，显露出一些败相。夫战，勇气也，岂知孙涛个虽矮点，但敏捷如猴，且力道也不差，渐渐地，孙涛的勇猛让对方也吃了几招，博得大家一阵掌声。
因大家派出的人各有胜负，最终这场比赛以不相上下的成绩结束了，大家都为上场勇士的出色表现感到了自豪，晚上，左斌安排大家到学校溜冰场溜冰以示庆贺，大家又是一番疯玩，其乐融融，招徕一片羡慕之色。
让大家记忆深刻的还是懒惰，虽然大家来自各个大学，而且警校实行的也是半军事化管理，但参加工作也就那么三个来月，便依然把懒惰这一陋习发挥到了极致。
首先是不愿扫地，直到实在是有碍观瞻的时候，才不得不抄起拖把“秋风扫落叶”。寝室里始终充斥着一股呛鼻的味道，是汗液、体臭加上衣服汗渍的酸腥气。再者是不愿去水房打开水，实在口渴了就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到处乱转，活脱脱一副“一只乌鸦口渴了”的相。还有就是叠被子，按学校要求是必须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棱角分明，横竖一条线。可如果不检查，懒一些的同学一跃而起之后就再也不动那被子了，即使叠了，但也是高低起伏、错落不均，让人感觉就是睡了一辈子的觉，怎么会那盖在身上的玩意儿都不会侍弄呢？陈峰估计是满脑子抽象派，居然认为这是一种凌乱美。当然在班主任和教官的双重压力下，大家还是会在内务检查的当天，不得不全体集合，牺牲那宝贵的睡眠时间来突击打扫寝室卫生的，紧急处理那些可以熏死全寝室人的衣服、袜子和鞋子……
酷爱睡懒觉几乎是所有同学的通病，这也是大家在读大学带过来的“光荣传统”。学校管得严，早上要出操。于是就期待下雨，这样就可以在床上多赖一会儿，一直到上课前的十分钟。
加深同学之间深厚情谊的还是每天夜里的卧谈会，这也是每个大学每天上演的传统节目。因为来自不同的大学，在晚上寝室的卧谈会开始的时候，大家难免就互相调侃。曾经在大学里面流传一句话：“师大的舞棍子，南大的二流子，农大土包子,财大的情种子,医学院的伪君子。”
戈冰剑寝室的卧谈会一般是在每天晚上十点半至十二点左右召开，几乎天天如此，每次到了十二点以后，大家才意犹未尽地陆续睡去，哪怕是军训累得半死，总还有哥们精力充沛地挑起话题，而且女人是永远的话题。
于是，某天寝室夜谈到气氛热烈时，看起来有些个性的余振强一兴奋就向大家郑重宣布，说要找回失去的春天，在有限的时间之内找一个警校MM来共渡警校生活。
彭烈豪第一个做出反应：“在大学四年这么长时间都没这打算，现在在警校想去找，你小子八成是想玩弄少女感情吧。”
余振强看样子真的很喜欢当警察，发了警服后一天到晚不下套，而且尤喜人称其为SIR，每逢有人用SIR称呼，他总是欢喜得不得了，仿佛在那一刻真正成为了响当当的余SIR。
余振强讲他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一个漂亮贤惠的老婆，然后整天搂着看。所以在读大学的时候一直寻寻觅觅，像只饿狼，最终都是花开花落，他连花的边都靠不拢。他笑骂：“去，你以为人都是这么龌龊啊，我要谈的可是纯粹的，不掺带任何杂质的崇高感情。咳，到了吉福之后分到那乡下派出所，连女孩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一个。还别说，大城市的女孩子就是漂亮，总体水平高。”
戈冰剑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免附和了一句：“哪里像彭烈豪那样可以分到县城，有很大的挑选空间，人家余振强的青春期终于来了。”
睡在上铺的陈彬把头探下来：“那么你的青春期来得也太晚了点儿吧。不过说真的，我们班那几朵警花挺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为何不去试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班上算起来有七八个女孩，有几个长得的确漂亮。
“哎，李慧敏就很不错嘛，又漂亮又温柔，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有朱丽娜，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曹海鹰说。
“喂，你们知道吗？朱丽娜分在哪里？”
“好像是在厅里哪个单位，不过人家长得那么漂亮，想必要求是非常高的。何况也不知道人家找了朋友没有，像她这样漂亮的说不定在学校里就名花有主，还会等到你们这帮恶狼在这里密谋，算了吧，不要有非分之想。”陈峰开口了。
一片叹息。不过邹光辉说了一句，又挑起大伙儿激情汹涌：“据我所知，朱丽娜是找了男朋友的，李慧敏好像没有。”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这小子早就注意人家了。老实交待。难怪只要一提到她你就两眼放光，话也多，滔滔不绝，拦都拦不住。”
“我是推测的，恋爱中的女人应该看得出嘛。”
“哇，你这家伙，想必是情场高手，北大的，一切都走在时代的前面，老实坦白，辣手摧花了多少。”
“哪里的事，我是有理论没有实践，白白耗费了四年的光阴呀。现在想想，后悔莫及呀。”
“真的？不可能，北大生，牛啊。”
“真的。”邹光辉做出一副悔恨莫及相。
“现在也来得及嘛。”戈冰剑在旁边怂恿，“就去追李慧敏，我们支持你。北大的向来都是敢为天下先嘛，拿出五四精神来。”
“不敢，不敢，要是人家真有了男朋友呢。我欠揍呀。”邹光辉认真起来。
“这有什么，谁都有追求的权利，努力过，即使失败了，也是虽败犹荣嘛。”戈冰剑不以为然道，“害什么羞，觉得好就放开手去追，把当警察的劲头拿出来，注意战术，掌握时机，做到快、准、狠，先下手为强，打她个措手不及。李慧敏是个好女孩，错过了她，以后未必找得到更好的。”
“说得倒轻巧，你去试一试！”
“我们已经是有胆无心和有心无胆了，机会还是让给你们兄弟吧。”戈冰剑哈哈一笑。
“他已经有尾巴了。”彭烈豪说，“而且据说是班花呢。”
戈冰剑扑哧一笑：“哪里有那么漂亮，夸大其辞了。只是不错而已，人倒也温柔善良。”
“你难道不是一样？你小子可别这个时候说没有找女朋友啊。打着幌子摧残花季少女。”戈冰剑对彭烈豪说。
“余振强你也可以去试一试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前怕狼后怕虎的，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爱情是要靠追求的，就好像我们现在追求我们的事业一样，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的。”陈峰插言。
“哎，戈兄是有胆无心，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呀，更何况人家在省厅工作，人家哪看得上我们。现在的女人，没钱没房子，哪个愿意跟你？妈的，大不了老子打一辈子光棍，谁怕谁？我不信没女人我还就过不下去了？”余振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是呀，人家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在基层的呢。天各一方的，很不现实嘛。”曹海鹰分在一个小县城，他是一个很潇洒的小伙子，有些像香港明星。
说到现实，大家顿时沉默下来。
戈冰剑想起了苏蓉，是呀，她马上要面临毕业了，以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又一次摆在了他的眼前。
有女友的都在想自己的女友以后怎么办，没有女友的在想去哪里找个合适的女友，一时间搞得大家唉声叹气的，只听见床板嘎吱嘎吱响……
夜浓如墨，万籁俱寂，无星的天空又像是巨大的黑色绒被，把所有的参训学员都卷入了甜美的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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