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句话 一辈子 一杯酒
不到盏茶时间，李逍遥就打开门下楼而来。
李大娘连忙迎上去，小声问道：“灵儿还好吧？”
李逍遥叹了口气，道：“倒头便睡着了，昨晚一夜没合眼，今天又……唉。”
其实他此时脑子里也有些乱，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屠杀的惨状，心里的感触和震惊，让他充满了不安。
在赵灵儿面前，他还能以男子汉自居，装出冷静的样子。
离开灵儿身边后，他才发现自己心绪难平。
那一字排开的一具具尸体，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令他坐立难安。
李大娘拉着他到桌旁坐下，也不顾忌李飞坐在一边，径直问道：“倒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好好说一说。”
李逍遥看看李飞，强自整理了一下纷杂的思绪，便细说起了仙灵岛上惊心动魄的种种情状，听得李大娘大为震惊。
待他说完后，李飞忽然身子前倾，装作仔细打量李逍遥的模样。
李逍遥只觉莫名其妙，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李飞重新坐直身子，正色道：“逍遥兄弟，你这两天，有没有一种好像自己忽然忘了什么事，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的情况？”
李逍遥浑身一震，急道：“还真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飞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李大娘和李逍遥惊得蹦了起来。
“我知道，你中毒了。”
“什么？”
李大娘惊慌失措的道：“逍遥中了什么毒？严不严重？”
李飞按按手，道：“别急，先坐下，不是什么要命的毒。”
两人这才重新坐下，神情紧张的看着李飞。
李飞解释道：“逍遥兄弟应该是中了‘忘忧散’，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害处，只是会让人忘掉一段记忆。”
李逍遥恍然道：“难怪我昨天早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这毒能解吗？”
李飞点点头，微笑道：“算你走运，这种毒对我来说小意思。”
说着屈指一弹，一道绿色光点一闪而逝，没入李逍遥眉心。
“唔……”
李逍遥抱着头垂首发出一声痛呼，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此时他双目发直，颤声道：“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真该死，灵儿……灵儿她是我的……”
李大娘见状连忙追问道：“是什么？”
李逍遥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大娘，道：“我去仙灵岛为你求药的时候，灵儿的姥姥把她许配给我了，我们……我们已经拜堂成亲，灵儿是我的妻子。”
“……”
李大娘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逍遥，良久都没回过神来，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突然。
这小猴子已经成亲，有媳妇了？
李逍遥起身对着李飞抱拳深深一揖，道：“谢谢你，你对我和灵儿有大恩。”
李飞抬手将他扶起，道：“何须客气，大家都姓李，我应该比你大一些，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李逍遥欣然道：“能遇到你这个大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李飞展颜一笑，道：“刚才你说，灵儿的姥姥托你送灵儿回南诏找娘亲。”
“正好我也要西行回乡，不如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李逍遥高兴的道：“求之不得，对了大哥，你刚才给我解毒那一招是什么？法术吗？”
李飞微笑颔首道：“是法术，怎么，有兴趣？”
此时李大娘已经回过神来，听了李飞的话，横了李逍遥一眼，没好气的道：“他可太有兴趣了。”
“已经老大不小，整天疯疯癫癫，也不学学做正经事，连村里三岁小孩都知道，他整天做梦当剑仙。”
“让他去跟木匠学手艺，学出来后桌椅板凳没造过一件，就会削些木剑木刀，成天舞刀弄剑，没个定性。”
“要不是机缘巧合娶了灵儿，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李大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李逍遥却不服气的道：“那我爹又怎么能娶到我娘？”
不提还好，一提李大娘更来气，“因为你娘跟你爹是一个德性，嫁到咱们李家来，也不做些针线女红，就只会跟着你爹疯。”
李逍遥反驳道：“可我听皇甫大叔说，我爹娘可是江湖上人人称羡的侠侣。”
他口中的皇甫大叔名唤皇甫英，年轻时师承鹰爪门。
曾是叱咤江南的名捕，绰号“铁臂神鹰”，与“神眼魔刀”盛尊武，“神州大侠”喻承宗并称三大神捕。
他为修炼一门叫“烈鹰毒爪”的武功，长期用断肠草汁液浸泡十指。
之后断肠草之毒入及腑藏，性命垂危，幸得李三思夫妇搭救，为他盗来“毒龙胆”解了毒，这才得以活下来。
后来李三思夫妇双双身亡，皇甫英为无法还清恩情而感到内疚。
加上一身武功已废，便就此退隐江湖，于盛渔村隐居。
“侠侣？哼，说要去行侠仗义，结果丢下你这个惹祸精便一去不回，十多年没有消息。”
“要不是我省吃俭用，开了这家小客栈把你拉扯大，你早就饿死了。”
李大娘说到这，李逍遥无言以对，满脸郁闷的垂下头来。
一旁的李飞却不解的问道：“大娘，你明明一身绝技，为何从不教逍遥武功呢？”
见李飞发问，李大娘神情缓和下来，解释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是真不愿他再踏入江湖这个漩涡。”
“我膝下无子，李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他再出什么事，我哪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他爹娘？”
李飞摇摇头，叹道：“话不是这么说，你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出，逍遥是那种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他不练武简直就是浪费。”
“所谓的身不由己，不过是因为武力不够高罢了，当你拥有强绝天下的武力，又有什么能够束缚你，让你身不由己呢？”
李大娘哑然，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想要拥有那般武力，谈何容易。
听到李飞这番话，李逍遥感觉自己又行了。
他重新挺起胸膛，双手叠抱在胸前，得意洋洋的道：“婶婶你听到了吧？将来我一定要像我爹娘一样，练成绝世武功，成为纵横四海，称霸江湖的一代大侠。”
李大娘双目一瞪，道：“大你个头，你如今也是有妻室的人了，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好好照顾妻儿才是正事。”
“你要是敢学你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逍遥听她提起灵儿，双手重新放回桌上，郑重的道：“婶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灵儿，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我要练好武功，不仅仅是为了行侠仗义，也是为了保护好灵儿。”
李大娘不置可否，李飞却正色道：“逍遥，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男儿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来就一定得做到。”
“嗯。”
李逍遥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飞见状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我这个大哥，就送你一份见面礼吧！”
说完手一翻，一块玉牌出现在掌中，递到李逍遥面前，道：“你把它贴在眉心，集中意念感受它。”
李逍遥好奇的接过玉牌，按李飞所说将之贴在眉心，随后闭上了眼睛。
李大娘只见那玉牌泛起微光，持续了十数息才隐没下去。
李逍遥睁开双眼，满脸震惊之色，惊呼道：“好厉害的功法。”
这枚玉牌中包含着《五灵天仙诀》《峨眉御剑术》《闭月羞光剑法》《摩诃无量》等几门专修剑仙的功法。
五灵仙术倒是没必要传给他，李逍遥的天赋完全体现在剑仙之道上，修炼仙术反而是本末倒置，平白分散了他的精力。
以李逍遥的天赋，早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道，创出自己的剑道绝学。
李飞传给他的功法，算是给他打下一个比《蜀山御剑术》更加牢靠的根基。
而五灵仙术，显然更适合赵灵儿，并不适合李逍遥。
“这些都是我的独门绝学，以你的天赋和资质，只要不偷懒，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有所成就。”
“等到你能将这些绝学完全掌握，这世间能胜过你的人，屈指可数。”
“到那时，你才能真正不受束缚，自在逍遥，不必体会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逍遥站起身，再一次对李飞抱拳一揖，道：“多谢大哥授艺，小弟绝不会让大哥失望。”
李飞微笑颔首，对这一点他倒是并不怀疑。
如果让他干所谓的正经事，他定会偷奸耍滑，可让他习武练功，他绝对比任何人都勤奋。
李大娘感激的对李飞道：“李公子……”
李飞摆摆手，笑道：“大娘叫我阿飞即可，不用这么客气。”
李大娘欣然改口道：“阿飞，咱们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你却对逍遥这么好，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飞温声打断了她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人跟人相处，是要讲感觉的。”
“有的人可以一见如故，一声朋友，一句话，一杯酒，便是一辈子。”
“有的人哪怕门对门住着，却老死不相往来，无论如何都处不好。”
“我一见到大娘和逍遥灵儿，就感觉莫名的亲切，或许这就是咱们注定的缘份。”
“说得好。”李大娘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一记，欢喜的道：“说得太好了，人生得一知己，便是最大的幸事。”
“正是如此。”
李大娘今天实在太高兴了，她又去打了些酒来，三个人推杯换盏，一通好喝。
直到夜色渐深，才各自回房歇息。
李飞回房后，布下阵法结界，隔绝了光线和声音，趁着晚上给李逍遥炼制了一对紫青双剑。
夜半时分，睡在赵灵儿隔壁的李逍遥，忽然被一阵哭泣声惊醒。
他听出是赵灵儿的哭声，连忙穿好衣服，起身打开房门走到她的房门前，径直推门而入。
只见赵灵儿此时已经从床上坐起，缩在床上一角，满脸惊慌茫然，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李逍遥见状心中一痛，连忙冲到床边坐在床沿，柔声道：“灵儿，你怎么了？”
“逍遥哥哥。”见到李逍遥，赵灵儿哭着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李逍遥身上的气息，那宽广的怀抱，总算让她稍稍镇静下来，不再像刚刚由恶梦中惊醒时那般，整个人的心都空空荡荡，像被抛到了无边的汪洋中，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
“逍遥哥哥，我好怕，我……我又梦见姥姥被……”
李逍遥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你在这很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赵灵儿仰起头来，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丽脸庞，更加惹人怜惜。
她望着李逍遥恳求道：“逍遥哥哥，你今晚别走，我要跟你一起睡。”
剧情从这里开始改变，李逍遥没有如原剧情中那样，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而是温柔的道：“好，今晚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门外，站在房门侧面的李大娘，无声的笑了起来，随后脚步轻快的往自己房间行去。
李逍遥脱掉鞋子和外衣躺到床上，拥着赵灵儿柔软的娇躯，轻声道：“灵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被李逍遥拥着，赵灵儿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什么事？”
李逍遥道：“昨天我中了忘忧散。”
“啊……”赵灵儿惊呼一声，紧张的道：“忘忧散会让人失去记忆，你现在怎么样？”
李逍遥满脸后怕的道：“是啊！所以昨天我忘了自己上过仙灵岛，也忘了已经跟你成亲，万幸遇到了大哥。”
赵灵儿一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逍遥哥哥会不认识她，就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一样。
随后她就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那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吗？”
李逍遥道：“是啊，大哥一眼就看出我中了忘忧散，然后给我解了毒，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大哥？”
李逍遥微笑道：“就是那个住客李飞，他还传了我几门功法，等我练成之后，就能好好保护你了。”
“我已经认他做大哥，他决定跟我一起护送你回南诏。”
这是李飞在三人喝酒时定下的，他决定暂时不回武陵，跟他们走一趟南诏国。
赵灵儿闻言略一沉吟，忽然道：“逍遥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一看到大哥，就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李逍遥笑道：“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赵灵儿张了张嘴，她知道自己的感觉，跟李逍遥是不一样的。
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没再多说，反正李飞要跟他们同行，总有弄清这件事的时候。
赵灵儿这两天心力憔悴，精神实在太过疲惫，没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
李逍遥轻轻拉过被子，在赵灵儿额头上浅浅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
次日，很难得的，李大娘没再拿着锅铲来叫他起床，李逍遥和赵灵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等他们下楼时，李飞已经和李大娘坐在大堂中，李大娘正跟李飞说着什么。
桌上放着一个包袱，但李逍遥没去看包袱，他被放在包袱旁边，两把华美无比的连鞘长剑吸引了目光。
见到两人下楼，李大娘笑吟吟的起身，迎到赵灵儿面前，神态慈和的问道：“灵儿，昨晚睡得怎么样？”
赵灵儿温柔的笑了笑，道：“谢谢婶婶关心，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李大娘看向赵灵儿怀中抱着的一个包裹，不解的问道：“你这拿的是？”
赵灵儿黯然道：“这是姥姥的骨灰。”
李大娘一滞，神色也变得沉痛，安慰道：“节哀顺变，你姥姥虽然去了，但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和逍遥。”
“我相信你姥姥在天之灵，也肯定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
赵灵儿认真的道：“嗯，婶婶放心，我会好好活着，让姥姥看到我过得很好。”
那边李逍遥早已凑到李飞身旁，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两把长剑，问道：“大哥，这是你的佩剑吗？”
李飞微微一笑，道：“不是。”
“啊？”李逍遥诧异的看向李大娘，难不成是婶婶拿出来的？莫非……
李大娘见此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道：“别瞎猜了，当初你爹娘就留下了你这个惹祸精，哪有什么剑？”
“这是阿飞送你的，所以不是他的佩剑，而是你的佩剑。”
口中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是暗暗难过。
家里其实有一把剑，那是李三思的遗物，也是他当初的随身佩剑。
李三思夫妇不知亡身在何处，只有这把剑，由江湖上的朋友辗转送了回来。
身死异乡，命如浮萍，这几乎是所有江湖人的命运，这也是李大娘为何不愿李逍遥踏入江湖的原因。
因此多年以来，她只是将剑藏在眼不见之处，以免触景伤情，更不用说把剑拿出来磨洗了，以致于剑上染锈蒙尘。
如今那把李三思的佩剑，早已锈得拔都拔不出来。
听了李大娘的话，李逍遥大为惊喜，他感动的看着李飞，道：“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李飞微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指了指两把剑，道：“这两把剑分别叫紫郢、青索，并称紫青双剑，乃天下一等一的上品仙剑。”
“两把剑中蕴藏风雷之力，是施展摩诃无量必不可少的神兵，望你日后好好运用它们，莫要使神兵蒙尘。”
李逍遥听得热血澎湃，慷慨激昂的道：“大哥放心，今后我一定用它们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绝不会让神兵蒙尘。”
说完便两眼放光的依次握住两把仙剑，爱不释手的把玩，还拔剑出鞘欣赏了一番。
剑鞘上有背带，他将两把剑都背在了背上。
赵灵儿走到李飞面前，微微欠身，道：“见过大哥。”
她发现，越是靠近李飞，那种亲切的感觉就越发浓厚，这一声大哥叫得真心实意，并不仅仅是因为李逍遥的关系。
李飞对她露出一个温暖和煦的微笑，道：“灵儿不必多礼，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说着在赵灵儿期待的目光中，翻手取出一个空乾坤袋。
这个乾坤袋大小跟这个时代的荷包香囊差不多，可以绑在腰带上，十分方便。
他将乾坤袋递到赵灵儿面前，道：“这是乾坤袋，内里自成乾坤，乃是我以芥子纳须弥之术炼制而成。”
“别看这小小一个袋子，却可以放下一座山那么多的东西，只需输入一丝灵力，便能以神念收取放出物品，你拿着吧！”
“谢谢大哥。”
赵灵儿欢喜的接过乾坤袋，按李飞所说输入一丝灵力，心神一动，怀中骨灰坛便被收入袋子中，随后她将袋子系在了腰间。
李飞看向李逍遥，道：“南诏距此数千里之遥，怎么走你可有打算？”
李逍遥道：“咱们这有个跑船的方老板，他常去苗疆做生意，最近正好在这，我这就去向方老板打听他何时启程。”
李飞颔首道：“如此甚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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