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望城头
天边一轮银月，城头一位佳人。
长安内城的城头，上官檀坐在城墙之上，身旁摆着一双青色花纹鞋，女子露出白皙的双脚，双手撑在城墙两边，抬头望着明月，轻踢双脚。
在上官檀的背后，一众黑衣人站立不语，微低头颅。
而在黑衣人等之间，一位官服男子跪在地上，伏下身躯，颤抖不止。
上官檀就着月光，哼着歌谣。
许久，待得夜风逐渐吹起之时，一个身影从城墙之下急速攀上，随着极为洒脱的起跃，紫衣稳稳落地。
收揽袖袍，那左脸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的女子走上前来，半跪而下，低头对着上官檀说道：“大人，已经处理好了......”
曲子哼完，上官檀扭头看向紫衣女子，面露笑意，问道：“金家没说什么？”
女子微微点头，说道：“那苏氏似乎知晓金程义的秘闻，并无惊讶，事情交代的也很清楚，想是金家不会再在此事儿上闹腾，至于清华园诗会的那一众人等，与他们“叮嘱”一番便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女子继续说道：“害怕真有那软硬不吃者......”
闻言，上官檀先是一愣，随即不禁笑出了声，她望向女子，问道：“紫霞，你是今天才入的竹叶亭吗？”
女子紫霞不再言语。
“该说的都给他们说到，至于有那顽固者，护城河的鱼也好久没尝腥了，杀了喂鱼便是，难道这些还需要我再教你一次不成？”
与大唐名声相比，死几个人不过是轻如鸿毛。
紫霞抱拳行礼，赶忙回应：“属下不敢......”
上官檀不再计较，抬头看了眼银月弯钩，上官檀出了口气，笑道：“我们那位陈公子可真是不老实啊......”
一语惊人，关键还确实惊到了人。
伸手捋了捋发丝，上官檀转身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懒散的伸了个腰，从侧面看去，风光极好。
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上官檀笑问：“潘越大人跪着不累？”
男人浑身一抖，颤声道：“不...不累......”
“知晓将您带来是为何吗？”
闻言，潘越越发紧张，他结巴道：“下...下官不...不知......”
上官檀双手托腮，身体前倾，有些烦恼的模样，无奈道：“您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嘞......”
汗如雨下，如坐针毡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如今的潘越算是体会到了。
他缓缓抬头，拭去额前汗珠，开口说道：“恕下官愚钝，还...还望上官姑娘解惑......”
世称长安有座竹叶亭，亭里有位上官姑娘，庙堂之上多以此叫，因此潘越便如此称呼了。
见此，上官檀伸出右手，紫霞迅速上前递上一把长剑。举起把玩，寒芒乍现，从潘越的眼前一闪而过，气势逼人。
“我还以为潘大人会是个聪明人......”
如夏日一声炸雷，潘越脑袋嗡嗡作响，世人皆知竹叶亭是为大唐的谍报机构，负责事宜极多，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乃是替皇上分忧，自建亭数十年来，死在竹叶亭下的官吏数不胜数，而今难道要轮到自己了？
仔细回想自己的平生，潘越赶忙叩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这辈子虽有不雅之事，可绝对没有贪过一分钱，受过一分贿，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无非是风流了些，罪不至死啊！”
潘越哭的撕心裂肺，真不真诚不晓得，反正声音是真的大。
揉了揉耳朵，上官檀将剑刃搭在潘越的脖颈之上，冷声道：“潘大人，别叫了，吵不吵人？”
闻言，潘越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眼神中的求生欲望极强，亮的直晃人眼。
“刷”忽然，上官檀大喊一声，吓的潘越立刻紧闭双眼，接受命运。
可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思想还在，伸手摸了摸脖颈，也没有断裂。潘越这才睁开眼睛，而架在脖颈之上的长剑也是不见，唯有上官檀望着自己，满脸笑意。
“上官姑娘，这...这是......”
生死走一回，鬼门关外逍遥游。
“我没说要潘大人的命吧？”上官檀微笑道。
潘越顿时放下心来，可又是极为担心，他望着上官檀，不解的问道：“那上官姑娘找下官又是为了何事儿呢？”
死亡的危机一解除，连说话都利索了不少，听闻此话，上官檀并没有快速给出回应，而是半晌之后，问道：“潘大人想不想升官发财？”
“啊？”潘越有些懵圈，显然没回过神来。
“当个员外郎潘大人莫非就知足了？一月拿那些银钱供给，就那么点儿地位权势，可不可怜？”
上官檀的话就像是施了一般在潘越的脑海中不停回荡，许久之后，这位礼部员外郎跪伏下地，朗声喊道：“还望上官姑娘指条明路......”
望着面前的潘越，上官檀笑了笑，说道：“此次去往桃花岛主持老太君丧葬一事儿的礼部侍郎潘大人可知晓？”
潘越微微点头。
“那便是了，那位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潘越猛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潘大人放心，竹叶亭还没到乱杀忠臣良将的地步，况且那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了多久，一封降职圣旨会送到现如今的桃花岛，那位办理后事的礼部侍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永远待在那座小岛之上，直到老死......”上官檀面露笑意，俯身问道：“那么，潘大人觉得你能不能代替他作为礼部侍郎呢？”
闻言，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潘越使劲儿点头，认真的说道：“上官姑娘明鉴，下官能力绝非泛泛，一定能够胜任这......”
不等潘越说完，上官檀便是摆了摆手，说：“能力一事儿我相信潘大人，不过我所在意的不是这点，而是潘大人您的听话程度，与忠不忠心......”
话入耳中，潘越思虑良久，随后试探性的问道：“敢问上官姑娘，是效忠何人？”
上官檀侧目而视，沉声说道：“当然是效忠皇帝陛下，不过......听不听话者，对象可是娘娘......”
“是哪位......”话到嘴边，潘越便是住口，他已然知晓，如今的大唐长安，除了那位香妃娘娘，能还有哪位娘娘？
“臣悉听娘娘吩咐......”
潘越的回应肯定且快，甚至没有丝毫条件的提出，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他已经是礼部侍郎一般。
上官檀笑了笑，说道：“那么，潘侍郎，娘娘想让你在一个月后的四书院考核之上，能够动动手脚......”
书院考核类似于科举，尽管二者有所差距，可重要程度自是不需言语。太安初年的崔承泽一事儿本就是一个告诫，听闻此话，潘越顿时心生退意，与皇命相违，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上官檀踢着双脚，笑道：“潘大人连富贵险中求一词儿都不知晓？难不成是个假的读书人？”
潘越苦笑一声，无奈回应：“富贵哪儿能胜过小命？”
上官檀冷笑不止，世人大抵如此。
“娘娘所需要的不是让你“放人”，而是“驱人”......”
“嗯？何意？”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脚，上官檀轻声说道：“届时会有一个叫陈子昂的家伙参与四书院的考核，你只需要到时候从中作梗便是，娘娘不希望他能通过书院考核，懂了吗？”
“就这样？”
“不然？”
潘越愣神半晌后，再次问道：“可礼部所能掌控的只是文试，至于书院自行的道试下官我......”
“这边儿你不需要管，负责好你自己的事宜便是......”上官檀摆了摆手，问道：“潘大人觉得如何？还希望就在此回应，当然，买卖不成仁义在，潘大人也不要担心会被杀人灭口......”
望着笑容颇为瘆人的上官檀，潘越知晓想要全身而退已是奢望，他咽了口唾沫，点头说道：“下官如此行事便是，还望娘娘与姑娘莫要耍我才是......”
上官檀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一拍双手，上官檀笑着说道：“既然事情商量的如此顺遂，那么潘大人也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尽数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潘越缓缓起身，刚想转身离去之时，却是扭头看向上官檀，不禁问道：“敢问上官姑娘，是哪个陈子昂？”
早已转身继续赏月的上官檀微微转头，仅露半场侧脸，轻声回应：“是那个陈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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