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防人之心
让人没想到的是,从粮袋里漏出的第一抔种粮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那些稻谷壳颜色发灰发黑,有些稻谷甚至都黏在了一起,很明显受潮发霉。
等到粮袋瘪了不少,漏出来的种粮才逐渐变得正常,颗粒饱满颜色也是正常的黄。
“这就是轩辕将军说的验过了?”容诩的声音很平常,可听在轩辕擎耳中却是那么扎耳刺疼。
白灵望着地上那堆种粮,容诩是从粮袋偏下方的位置刺的,从正常稻谷漏出来的时间看。
这一麻袋种粮上面的一部分和中间的一部分应该是正常的粮食,其他则不正常。
这也比较符合一般验粮时候的习惯,从上面看一眼,不放心的时候就从上或者从中间扎个洞,看看漏出来的正不正常。
只要这些看粮的找补够快,不叫粮食一直漏出来,就很难验出问题。
“张大人?”轩辕擎黑着脸怒视张杨。
张杨额头上手心里都是汗:
“将军喜怒!王爷息怒!定然是下面负责装粮的人脑子发浑了!一定是他们看管的粮仓,粮食出现了问题,他们怕承担责任,就,就把那些坏粮掺杂其中!请,请大人给下官点时间,下官这就将种粮重新换……”
他话还没说完,容诩手中的剑已经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以为春种的时间是你说了算?这一换需要多久时间,延误春种造成的损失,是由你来承担吗?你这颗猪脑有那样的价值吗?”
白灵【说得好!还下面人脑子发浑!没有你指使,其他人敢这么做?狗官!去食大便吧!】
轩辕擎也怒:“就今天,今晚船就要正常驶离!做不到你就提头来见!”
“是,是!”
事实证明这张杨也是做了二手准备的,提出换粮被拒后,他依然踩着时间点把正常的种粮一袋袋送到了船上。
同时还有几个分管仓库的庾吏站出来认罪,表示是他们一时糊涂,为了不被追究保管皇粮不力的罪名,将那些受潮发霉腐坏的粮食掺杂在了好的当中。
白灵:“看来他就是故意的,要是轩辕将军没查出来他就刚好把那些坏粮弄出去,到时候轩辕将军发现有问题,他也能找借口说是运输过程中出的问题,与他无关。要是查出来,他就甩锅给下面人。”
【这样的蛀虫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容诩站在她旁边,看着一袋袋粮食被送到蔚为壮观的大船上:
“朝廷眼不瞎,陛下更不是会被轻易蒙蔽的人。要查他一个也很简单,只需查他周遭人际关系,查他家里的产业、账目,贪油水怎可能不留下证据?”
白灵点头:“说的也是。”
然后她毫不吝啬地分享经验之谈:
“要是抄家的话一定记得翻翻床底下的木板,然后柜子背面也看看,说不定有一大块一大块金砖贴着呢!”
容诩:我以为你还会提及宝贝夜壶……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看种粮搬得差不多了,轩辕擎主动走过来向容诩拱手道谢:
“若不是王爷,臣在此事上必然要出大纰漏。只是臣受罚也就罢了,耽误百万民济才是罪无可恕,臣对王爷万分感激!”
容诩眸光清冷:“将军不必如此。本王也只是为了天下百姓。只不过……”
“将军到底是在京中安稳日子过太久了,缺了防备之心,也缺了最底层的生活体验。若将军以为所有臣子都清正廉洁,不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奸滑事,那你便错了,以后只怕还要在这些事上吃大亏。”
容诩想起自己驻守边关时候。
那一年边关苦寒,边境人过得艰难,缺衣少食。
有带幼子上街买粮的穷苦妇女遇见推板车上街卖粮的老妪。
老妪自称家中只有她一人,家里还有往年的存粮,新收的粮便想着卖出去。
老妪又称自己信佛,卖粮不为多赚银子,就想帮帮其他受苦受难之人。
她揭开板车上篮子上盖的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还用手往下面翻了翻,都是干净饱满的米粒,她对妇人道:
“看你们母女可怜,这米只要一吊钱你拿走吧。”
那妇人被说的十分感动,眼泪朦胧,忙不迭地拿钱。
其他人也争着去买。
都是些衣不蔽体,饿的面黄肌瘦的穷苦人。
容诩路过之时,见那老妪眼神里流露出的贪婪嘲弄,虽不确信,还是掀翻了一个篮子,结果露出篮底掉了一堆土块。
那米和土块间就隔了一层再寻常不过的蓝布。
所有人都以为那布是防止漏米的,谁知其中还有这种脏事儿。
自那以后,容诩不信任的不只有官场同僚,连所谓最淳朴老实的百姓也都带了层疑虑。
轩辕擎没有因容诩的话感觉被冒犯,他知道容诩不是嘲讽,只是在实话实说。
轩辕擎躬身:“王爷教训的是。”
容诩不耐地挥了挥手,他能感觉到身后小丫头担忧的眼神。
因为谁,再清楚不过。
夜幕降临,一艘艘堪比水上皇宫的大船沿宽阔的水道往各处驶去。
轩辕擎站在其中一艘大船上,在大船后面,还跟着一艘普通小船。
夜雾从水中丝缕而上,为这一方天地都蒙上了模糊的白绸。
尽管离得很近,可轩辕擎却看不清那艘小船了。
即便如此,他却好像还是透过窗,看到坐在其中女子清丽的身影,听到她和对面的男子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跟在王爷身后呢?
要是想来南边,和自己说一声,自己一定会愿意带她一起的。
一定要和王爷一起的理由是什么呢?
经此一事,这一段的送粮还算进展顺利。
大昌南边有四大粮仓,轩辕擎需要做的是给种粮不足的县郡补送。
而补送的种粮就从最近的粮仓调去。
等到了第四个粮仓,白灵心里的担忧便开始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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