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寻人
裴譞的心又悬在半空中，他低眉恭顺道：“是。”
“孩子的母亲怎么没一起来京啊？”
裴譞不敢抬眼，“孩子的母亲……唉……”
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只有一道长长叹息声。
皇上瞧了裴譞一眼，见他眉头微锁，神色郁郁。当下便自己脑补出了一段生离死别，也跟着叹道：“到底是红颜命薄啊……”
裴譞不答。他可什么都没说。
皇上又问，“朕听闻前段时日，沈国公有意将沈千金许配与你？”
“臣才疏学浅，身份卑微。不敢高攀沈小姐。”
听到这话，皇上肃了脸，斥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朕钦点的状元郎。别说区区国公之女，即使是郡主也是使得的。”
“裴卿切勿妄自菲薄。”
“沈国公惯会见风使舵。朕为你下旨赐婚，谁人敢拒？”
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金科玉律。
裴譞连忙跪下，“陛下不可，臣与沈家小姐清清白白，并无私情可言。这只是沈国公的一厢情愿，于臣而言，实为困扰。如今一场空就是最好的结果，请陛下收回成命，切莫再提，臣不敢误佳人。”
皇上俯瞰着身侧跪在青石板上的年轻臣子，深绿色的官服下身姿略显单薄，腰杆笔直如一节墨竹。
“起来吧。”
“谢陛下。”裴譞起身，又听到沉沉语气。
“你当真无意？”
他俯身拱手，“不敢欺瞒圣上，微臣无意，千真万确。”
“不必如此拘谨。是他沈家无福，日后若是对哪家千金有意，尽管前来说与朕，朕为你赐婚。”
“谢陛下隆恩。”
裴譞有些无奈。
从苏州到长安，商农士族乃至当今圣上。
他的亲事怎地就那么诱人？引来这么多关切介绍。
两人又沿着太液池走了一段，皇上又开口道：“两日后是太后寿辰，你在朕身边办事，两个孩子没有母亲在家里等着也可怜。带来宫里参宴吧。”
“陛下，幼童顽劣……”
皇上不耐烦地扬手打断他，“怀安缺玩伴。”
怀安公主，时年九岁。陛下第七子，慧婕妤所出。
“微臣遵旨，谢主隆恩。”
……
“陈娘子，请问您将芳菲安排到哪个院当值了？”
前几日青筠回家探亲，刚好碰见来家里寻求庇护的表妹猫儿，表兄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的债。赌场的人前来收债，见他家徒四壁，连能砸的东西都没有。瞥见畏缩在表婶身后的猫儿还算清丽，指着猫儿放下狠话，“若是七日后还不上银两，就拿她抵债。”
当夜猫儿噩梦惊醒，发现表婶不在床上。便下床去寻，在破墙角听到表兄求表婶：
“娘！与其让那些追债的人拉去便宜抵债，不如我们先卖个高价。”
“混账！那可是你亲妹妹！他们敢抢，我们就去报官！左右不能让他们抢去！”
“娘，不能报官！报官就完了，他们会砍下儿子一只手的！没了手，儿子可怎么活啊？！娘，儿子也舍不得妹妹，过了眼前的难关，还了赌债，儿子就再也不赌了。找个活计，好好做工，攒下银两娶个媳妇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有钱了就把妹妹赎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好不好？求求您了，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在表兄的哭求下，猫儿听到，“卖了你妹妹，你可一定要好好生活，再不能赌了……你答应娘……”
猫儿心如死灰，当下趁着夜色便逃了。
来到青筠家里求一条生路。
青筠不忍，便向陈娘子求了一份卖身契。
听到女儿能进太傅府为婢，表婶自是喜不自胜。
卖哪里不是卖？太傅家还出手阔绰。
大家婢胜过贫家女。
过几年。等长成了，求个恩典再赎回来。不仅猫儿做工能攒下一笔银两，有了这个经历还能说下一门好亲事。
表婶即刻拿着猫儿的卖身钱去还债了。
只是，从前日领着猫儿入府，这两日再未瞧见了。
想到这个瘦小羸弱的妹妹，青筠怜惜之心顿起。趁着得空来寻管家的陈娘子问问。
“啊，是青筠姑娘啊。猫儿在……”
陈娘子下意识地回，又缄了口。
这猫儿瘦瘦小小的也做不了什么活，还没学规矩。听其来历，狼兄寡母，着实令人心疼。她原本打算安排进居灶院里办事，那里油水多，也能养养身子，长长个儿。
嫌名字粗俗，她还给改了名字，唤作芳菲。
昨日里迎荣家母女入府忙前忙后的，她好像忘吩咐居灶院来领人了。
“应该是在居灶院吧。我带你去问问。”陈娘子不太确定，放下活计决定带青筠走一趟求个心安。
居灶院里的主管吴大娘子和孙大娘子都说没瞧见，昨日没新人来。
青筠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青筠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极其得脸。平日里也温柔和气，她的表妹不见了，周围人自然愿意帮着找找。
吴大娘子见她着急，安慰道：“青筠姑娘您先别急，这么大个活人在穆府里还能丢了不成？您描绘一下容貌身量，我们都帮你留意寻寻。”
孙大娘子也附和着：“是啊，没事的。估计是被哪个院里的人叫去帮忙了做得好，留院里了。”
青筠闻言，微微放下心来，屈膝感谢道：“那就感谢大娘子们帮青筠留意了。”
陈娘子办事雷厉风行，转身就派了几个丫鬟去各院里打听。
玉芙院外。
江雨刚办完差事进院就被来找人的双儿喊住，“江雨姐姐，留步。”
“怎么了？”
“玉芙院里有一个叫芳菲的小丫鬟吗？十二岁，身高大概到……这。”双儿横着手掌比划在自己眉眼处，又觉得高了，手掌下移停留在嘴巴的位置。
“没有啊。怎么了？”
双儿摊摊手，“是青筠姐姐的表妹，前日里刚到府上就跑丢了。你说这，冲撞了夫人小姐怎么办？真是没规矩，连累我们一伙人找来找去的。”
江雨笑：“不在我这儿。别说了，若是让陈娘子听到你抱怨，少不得一顿训。”
“好吧。那我走了。”
“怎么了？”江雪瞧见江雨站在院外，“你在和谁说话？”
“是双儿，青筠姑娘的表妹前日刚来府上就不见了，她来我们这找人呢。”
“奥？表妹叫什么啊？”
“好像是叫芳菲吧？”
“芳菲？”好像在哪里听过，江雪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怎的？你见过？”
“听着名字熟悉。”
江雨不以为然，“那多正常？府里花啊草啊、方啊圆啊的一大堆……”她看着冥思苦想的江雪，小声道：“进去吧，这荣小姐挺不好伺候的。”
江雪跟在江雨身后，看着她摇曳的裙摆，猛地想起昨日里忙的脚不挨地时，见到一个无所事事的小丫鬟。
“你叫什么？哪个院的？”
“奴婢叫芳菲，新来的。”
“我叫江雪，你唤我姐姐就好。来，将这两匹纱绢抱进玉芙院。”
“好的。”
小丫鬟接过纱绢，眼睛亮亮的。转身就跑，裙角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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