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父爱如山
我赶紧下车，然后招呼我妈：“妈，上车！”
母亲拉门上了车，还一个劲问我最近过的好不好，乔恩有没有淘气之类的。
我说自己过的很好，乔恩也很乖。
当爷爷奶奶的，当然也想自己的孙女。
这叫隔代亲。
可惜我没有那个能力，让父母搬到市里去。
两个人在院子里停下了车。
我将车里装钱的手提包提了出来，顺便拿出了买来的草莓和葡萄。
母亲下意识的就要替我提。
我连忙摇摇头：“妈，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对了，你们租的是一楼吗？”
母亲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前边带路。
左拐右拐，却并没有进单元门，而是奔着地下室去了。
我心里涌现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妈……我们去地下室做什么？”
母亲叹息一声：“你爸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没房东愿意租房子给我们！”
啊！！！
听了母亲的话，我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突然想明白为啥我爸不让我回来了。
他一定是怕自己的窘迫被我看到，然后会让我这个儿子生出无地自容。
可是，父母越是这样为我着想。
我的心，就越是像被烙铁烫过一样，抽抽的疼。
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地下室的入口一直往里边走。
一场秋雨一场寒，特别是最近几天，接二连三的下雨。
地下室阴暗的味道，带着发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由的减弱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慢慢适应这里。
我一个正常人，都觉得自己无法适应这里，何况年迈的父母。
父亲那病恹恹的样子，让我不敢想象，这一个多月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是人吗？
我简直就是畜生啊。
只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舔舐自己伤口的畜生。
和这个地下室，是多么配啊。
我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心脏骤停。
我好怕。
好怕进去，看到父亲病重的惨况。
狭窄的道路尽头，左边第四个门，一盏是LED灯很耀眼。
这也是这里唯一的LED灯。
母亲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推开那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很小，像是平房厕所的门。
老远就听到了父亲的咳嗽声。
父亲是个老烟枪，咳嗽是他的老毛病。
跟着母亲，来到门口。
只是往里边看了一眼，我就不敢再看。
里边也是一盏LED灯，没有窗户，到处都是管道，似乎还不是很严密，风到处呼呼做响，吹的LED灯来回摆动，父亲风烛残年的影子，也像浮萍一样，跟着在墙壁上摇曳。
狭窄的空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旧式的桌子，上边摆放着一个多功能电热锅，父亲坐在轮椅上，因为长时间透析变得发黑的脸形同枯槁。
曾经无比睿智的眼睛，此刻也是双目无神。
就像他已经和这个世界无关了。
我下意识的就跪了下来。
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就无法短时间让钟鸣漏尽的父亲摆脱困苦。
就算有实力了，父亲他八成是等不到了。
百爪挠心，痛不欲生。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终究还是拖垮了他。
明明距离轮椅只不过两步的距离，我却像是迈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是始作俑者，是我把他害的那么惨。
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不肖子孙用来比喻我这种人，最为恰当了吧？
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日子，本该是幸福健康的活着，却因为我一次又一次的作死，落得日薄西山的下场。
我很愧疚，愧疚到无以加复，愧疚到无法呼吸，愧疚到生不如死。
明明刚刚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开始无声的流淌开来。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事情，一种事钱的事，一种事感情的事，最后归根结底，都会变成一种事，钱的事情。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没钱。
我张大了嘴巴，终于还是无比痛苦的喊了出来：“爸……”
父亲听到了我的声音，形同枯槁的眼睛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很虚弱，但还是挤满了笑容：“本来是想租一楼来着，可是一楼也有台阶，你也知道我腿脚不方便，就租地下室了，还别说，再也不用担心上台阶的问题……”
“爸！爸！你别说了！我妈已经跟我说了！”
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哇哇的大哭起来！
父亲的身体眼看就不行了，明明是没人愿意租房子给我们，他却仍然在他枯木朽株的有限时间里，编造着善意的谎言，想方设法的替我解心宽。
我到底是几时修来的福分，才拥有这样的父亲？
父亲又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我这么一个儿子？
为什么受病痛折磨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即将死掉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现在浑浑噩噩的，但仍然活着，苟且的活着。
这两年来，眼泪特别多。
我的眼泪，还是感染了父母。
何止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小到一个个体，大到一个国家，没钱的日子又如何会快乐？
我哭着哭着就麻木了，麻木到体力不支，然后坐到了床沿上，看着那个病入膏肓却仍然放心不下我的父亲身边。
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再艰难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很庆幸，当时中介举起花瓶朝我砸来的时候，我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选择了最优解来解决那件事。
如果当时奋起反抗。
那么，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擦干眼泪和鼻涕，伸手拉开包上的拉链。
包里的钱在LED灯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爸，妈，咱们再也不用住地下室了……我赚了钱，赚了好多好多钱，我们现在就去买房……不，我们不在咱们县了，我们回市里买房！”
虽然我上了失信人名单，父母年迈也无法贷款，但我有一个勤工俭学上大学的妹妹。
买来的房子，可以用她的名字。
在一刹那，我心里就有了主意。
五十多万，足够我回市区交个首付了。
合水县终究是县城，医疗条件再好，和市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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