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竹先生死了
屋内。
雕花檀木窗棂透出特有的木香，以往闻来觉得温香怡人，此时却让人沉闷发紧。
倒是窗外墙角那凌霜的青菊，依旧倔强盛开，细长的花瓣柔柔垂下，有的快要触着地面了，却又袅娜卷起，不屈地弯成向上的柔软弧度。
江燕紧紧抱着那截紫竹，嘴里还不停的重复呢喃细语。
看着眼前抱着紫竹的江燕，晴子抬起一只手给江燕擦拭眼泪，晴子修长手指一点一点抚过江燕的眼角，指间似有白梅低回的冷香使得江燕的情绪渐渐恢复着。
她的神情很悲伤，但是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在她的鬓角发间，插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那是清晨里还微带露水的野花，淡雅美丽，带着几分忧伤。
江燕只是紧紧握着紫竹的手，凝视着。
小半仙看着那一张憔悴的、美丽的脸庞，也只只好微笑着望着她。
这时小半仙只见刚才江燕脸上清澈的泪水还未拭去，晶莹的泪水珠轻布在她白皙的脸上，叫人看上去就心疼。
小半仙不时看见，那水珠带着温柔，从她肌肤滑下，掠过脸畔，在江燕那光滑柔和的唇下，却依然留恋不去。
最后！
终于带着一丝动人的婉约，轻轻滴落下来。
而江燕那一双明亮清净的明眸上，长长的睫毛边，也有几颗水珠凝结其上，仿佛如泪，却像雨后的白色梨花，那样清艳动人。
“竹生死了，竹生死了。”
江燕喃喃低语，长长的睫毛上仍有泪珠，脸上却是一个渺茫的笑。娇颜若花，在跳跃的火光下，恍惚如月下荷花上的第一颗露珠。
小半仙见江燕有失魂症状，于是拿出追魂铃。
“凝住心神。”
小半仙开口对晴子和老柴说后他们也立刻懂得了。
晴子和老柴立刻凝神静气，小半仙这才一摇追思铃。
铃音悠远，似溪水绕山，涓涓而流，江燕姑娘听后心起醉意。
江燕下意识凑近了一些，简陋的铃音显得短促而粗糙，却别具一股奇异的缠绵意味。
芷兮忽然觉得这首叶片吹出的断断续续小调儿分外悦耳起来，兴许触动了心事，她竟听得出了神。
恍惚静伫，清影里，似有窗边的老风铃，清音缭绕。
江燕姑娘抬头处，睁大双眸，寻觅那笑，那铃声竟然在内心泛起浅浅碎花。
铃声再次从小半仙手中的金铃溢出，江燕抬头看着小半仙眼眸，指尖次第滑落，轻风徐徐，素衣清颜。
这瘦长的时日里，江燕想起了在家中追逐着梦想的步伐。
此时江燕抱紧了紫竹，气息急促地抽噎了好久。
那些眼泪全都滲到她的衣服里去，肩头上也一大块。
那缠绵悱恻，暗夜的雪色竹影。
那小半仙手中的金铃里颗颗滴落的声律。
就仿佛是在那月亮落下、太阳还未升起的一刻，天地间十分黑暗。
江燕孤零零一人站在礁石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正觉得紧张害怕，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铃声传来。
发音和旋律都很奇怪，江燕完全听不懂在唱什么，可就是说不出的美妙动听。
天籁般的铃声，都不像是用耳朵去听见的，而是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能听见，直接钻进身体，和灵魂共鸣。
一个人，就那么婉而多情的去体会喜悦与伤感。
那些跳跃的音符，如一些能触动江燕姑娘内心弦的心弦，一声一响之间都会如此深邃而入心。
这金铃之声，久久不绝，其声之绝美，哪怕是这全天下最美妙的乐师来弹奏，也无法媲美。
这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唯有这眼前的身影，整个都是从水墨画中拎出来的。
那丹青描绘的飘逸，可化云，可融烟，与天地万物都格格不入。
吸气，闭眼，静心！
小半仙的手一瞬间灵活异常，心一瞬间清明如镜，铃音一瞬间由优雅婉约转为清逸潇洒，洒脱飞扬！
无章可依，无谱可据，无迹可寻，一缕清音，化为疾飞无拘的泠风，化为自在飘浮的絮云，化为清凉甘甜的细雨，化为明凈无垢的初雪……随心所欲天地翱翔……
江燕姑娘见到眼前的少年宛如一轴才完卷的水墨丹青，清雅空灵，又如同刚采摘下的藕荷滴著露意，俊美动人。
清朗中带着妩媚，俊俏中带着清朗，仿佛幻海生波，真实而完美，却临近虚无。
叮铃一声脆响，江燕猛地打了个寒噤，眼神也瞬间清明了不少。
“江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小半仙这才开口发问，江燕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紫竹，
“我本在跟竹生收拾屋子，忽然一个女人，不，一个妖怪走了进来，竹生看到她就推我走，可我走了半途又转了回来，就看到就看到竹生倒在地上，那女人正趴在他身上，见到我进门，化为一道黑气消失了。她走了之后，竹生，竹生就变成了一截紫竹。”
说到这江燕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掉，紧紧抱着那截紫竹不肯放手。
小半仙叹了口气，听江燕这样说，林竹生是被活取了内丹所以才会被打回原形。
“可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了？”小半仙问。
“她穿着一袭紫裙，眉心有一颗红痣，你可有办法找到她？”江燕道。
“我们会尽力。”小半仙道。
妖怪变化万千，就算是容貌也可随意转化，小半仙这样说只不过让江燕好受些。
江燕依旧巴巴的盯着小半仙，小半仙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你真的有办法替竹生报仇？”
小半仙点点头，发生在江陵的事，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也请江姑娘三敛其口，林竹生的身份你已知道，若是被旁人知道，这件事就不容易办了。”小半仙道。
江燕擦擦眼泪，抬眼望向小半仙。
“小女明白。”江燕低声道。
“明白就好。”
小半仙见到江燕神情缓和了许多，自己不禁也松了口气。
“你送江姑娘回去。”
小半仙这时转头吩咐晴子送江姑娘回家，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送一位还未出嫁的小女子回家算什么事。
晴子应下，扶住江燕，江燕依旧紧紧抱着那截紫竹。
说完这话，晴子扶着江燕先走出屋子，小半仙突然神色大变，脸色也跟着变成了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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