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凶镯(七)
“叶伯父,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叶家家主站在大门口,看着前厅之外的景色,眼露精光,他的野心膨胀了,他所追求的,远不止这些。
“叶家被秦家压了二十多年,是时候一血前耻了!”他的手指头不断敲击桌面,眼中满是算计,“听说,前段日子,不少的灾民涌入汴京,卫王负责安抚灾民一事,而秦家又刚好建粥棚,分发米粥,段贤侄,你说,若是秦家搭建的粥棚里出了人命,这位卫王殿下会不会秉公处理?”
“叶伯父,这会不会不太好?”段鸿知道叶家家主想做什么,也知道叶家跟秦家势如水火,但是一想到会牵扯到卫王,会伤及无辜的灾民,他于心不忍。
“贤侄,你不狠心,别人就会对你心狠,不早点动手,到时候,秦家可就把我们两家全吞掉了。”
“叶伯父,我明白了。”
“好!那么此事就由贤侄你来办了,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无人察觉……”
段鸿应了下来,满怀心事的走出叶家书房,刚走到一处偏僻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窜出,抱住了段鸿,情深意切地唤他:“段大哥,”
这一声轻唤甜酥入骨,段鸿一时间沉迷其中,脑海里突然一个冷颤,他想到了沈嫣的怒骂声,猛地推开叶舒舒,“叶小姐,男女有别,请不要再如此莽撞!”
跌倒在地的叶舒舒,泪眼婆娑,捂着胸口地看向段鸿,“段大哥,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已娶亲,更何况你还是嫣儿的表姐,我们之间绝无可能,舒舒,放手吧,我有我的妻女,你也可以另寻夫婿。”
“呵呵呵,放手?谈何容易,段大哥,我整颗心都在你的身上,如果你娶了我,我会劝说我爹让他把叶家一半的生意交给你。”
叶舒舒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段鸿也不愿再被她纠缠,抬脚便要走,叶舒舒却抱住了他的腿脚,久久不松开,不停地唤他:“段大哥,段大哥……”
段鸿无可奈何地蹲下,扒开她的手指,转身要走之时,才想起沈嫣交代的事情,他背对着叶舒舒,说道:“如果,你想要得到我的答复,今晚亥时,前来段府。”
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叶舒舒破涕而笑,“好,今晚亥时,一定前往段府。”
她答应得太快,根本就没有想过,沈嫣已经回来了,亥时前往段府,等待她的是什么……
今日中元节,也是秦家家主入土安葬的日子,秦家一行人抬着秦瑫的棺材穿街而过,经过秦家名下的店铺时,掌柜和伙计无一不出门相送,一代富商,就此长眠地下。
秦卿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段家和叶家,选择在入土安葬的日子里对秦家出手,更没有想到,出事的地方居然是城郊外的灾民安置营,父亲刚一入土,便有管事骑马来报,说是:“粥棚出事了!”
孝衣未换,秦卿卿骑上一匹棕红色的马,匆匆赶去灾民安置点,到达目的地时,入眼的是哀鸿遍野,灾民痛苦呻吟之声不断入耳,秦卿卿感觉了天昏地旋,忙于父亲的丧事,几日不曾休息,痛苦、不安、慌张与担忧涌上脑门,虚弱乏力的她终于昏倒了。
闻讯赶来的卫王,看到摇摇欲坠的秦卿卿,立马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看着昔日笑谈风生的容颜,心里是又气又心疼,“真的是不要命了,”卫王将秦卿卿抱回自己的马车,低声嘱咐轻舟:“留下一个随行的大夫,其他的大夫,速去为灾民诊治,一定保证无人伤亡!”
“手下领命!”轻舟一挥手,十几名大夫以及士兵紧跟在他的身后。
留在马车里的卫王,并没有前去查看灾民,他留在马车里,等待大夫施针将秦卿卿唤醒,所幸秦卿卿体质不差,虽然有些虚弱,但在施针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
醒来之时,秦卿卿瞧见自己躺在卫王怀里,却也不像其他女子一样那般羞愧,她淡然一笑,躺在卫王怀里也不离去,“多谢卫王殿下出手相救。”
羞愧的倒是卫王了,他将秦卿卿扶了起来,让她倚靠车轴休息,便赶紧挥手让大夫离去,随即面带审视的盯着秦卿卿,“卿卿,知道本王为何出现在此处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还这么放松地在这儿躺着,难道你都不关心一下,那些灾民的情况吗?”
“殿下不是来了吗?卿卿相信殿下,已经着手处理了这件事了。”
双目对视,两人不由得噗嗤一笑,相识多年,虽然有时会互相看不对眼,但是两人都明白,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信任”二字。
“等一会儿,轻舟会把灾民的情况,告诉本王,你在这里一边休息,一边想一想,这一回,是你那边的仇家动的手脚,还是本王这边的仇人动的手。”
“等轻舟过来,我再猜。”
秦卿卿不再倚靠车轴,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点心,细嚼慢咽起来,两块点心入口,再加上一杯茶水,她慢慢地恢复了体力。
马车外也响起了轻舟复命的声音,“禀王爷,因为大夫的及时诊治,中毒严重的几个灾民保住了性命,无灾民死亡。几个趁乱造谣秦家在米粥里下毒的人,已经被单独关押起来了。”
“轻舟,做得不错。看来也没什么大事了,轻舟,你负责善后,千万别让一些流言传回城里,坏了本王和秦家的名声。”
“轻舟明白。”
卫王松了一口气,转脸看向秦卿卿,秦卿卿却神思飘忽起来,“卿卿?”
“殿下,这一回,是秦家生意上的对手做的。而且,我大概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无论谁动的手,现在无灾民伤亡,想要造谣的人也抓住了,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不,殿下,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秦卿卿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撩起车帘便要跳下,卫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解地询问:“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殿下难道忘了吗?我们还有一处灾民安置点,那里离城门最近,也是最危险的,我必须立刻前往那一处。”
“好,那本王跟你一起去,骑马更快,你我各骑一匹,赶紧到达那里!”
两匹快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待到城门处的灾民安置点时,已经晚了,同样是哀鸿遍野,只不过,现在处理此事的是京兆尹郑延年,他出现在这里,相信灾民中毒一事已经拟成文书,快马送到了宫廷。
秦卿卿下马之际,负责城门施粥的黎叔之子黎方被羁押,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黎方被衙役带走。
“卫王殿下,行个方便,我想进到粥棚查看灾民中的是什么毒?”
“你不说,本王也会带你进去了,如今你我二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早点查出凶手,你我都承受不住天子之怒。”
郑延年瞧见了人群中的卫王,刚要行礼,卫王制止他的高声呼叫,将他唤了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京兆尹瞧了一眼秦卿卿,随即放行,卫王和秦卿卿进了粥棚,里头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昏迷的灾民,因为城中大部分的大夫被卫王带去了郊外,因而这里的大夫寥寥无几,灾民的状况不是很好,秦卿卿十分心急,扯了一个面熟的店铺伙计,大声吼道:“速到秦记药行,让大掌柜抽调一些人手,带一些解毒的药丸过来!”
“是,是,小姐。”那伙计慌忙跑回城内。
不忍再看苦苦呻吟的灾民,秦卿卿大步走到那一口大锅前,勺出一碗米粥,放到鼻尖仔细分辨,施毒者下毒的手段极为严谨,他在粥中加了一味香料,掩盖了毒药原本的气味。
灾民觉得今日的粥很香,便会多食,这样一来中毒症状就会加深,而且,前来诊治的大夫,一时间也查不出到底是各种毒药,而无从下手。
卫王踏进粥棚,正好看见秦卿卿将那碗粥一饮而尽,他的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打掉秦卿卿手中的碗,怒骂道:“秦卿卿,快吐出来!你疯了不成!为何要饮下这碗粥,你明明知道这粥是有毒的!”
但是还是迟了一步,秦卿卿已经将米粥悉数咽下,“殿下,唯有以身试药,才能辨明凶手下的是何种毒药。”才说了一句话,毒药便发作了,她捂着肚子,面色发青,颓然倚靠灶台,她扯着卫王的衣袖,小声说道:“殿下,我的身子比较虚弱,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说的中毒症状,需要用笔记下来。”
“好,好,本王知道。”卫王浑身颤栗,朝着身后的京兆尹大吼,“快让记事官滚过来!”
京兆尹身旁的师爷,拿着笔和纸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卫王殿下,下官到了,有何吩咐?”
“将这位姑娘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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