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萧断肠(5)
又过了几日,石头从兵团牵回了一头骆驼,骆驼托着余大河送给石头的一件军大衣和几斤树皮面。
全家人偷偷在一个深夜祈祷长生天保佑此行平安无事,石头投掷草杆选了个日子,仅离出发只有两天。
牧民虽是马背上轻装的民族,可真要迁徙,收拾起来也有不少东西,石头在外面修理人力拉东西的嘞嘞车。乌伦珠日格在毡包内烙粗饼,把能带走的皮囊子里都装满马奶酒,还整理了羊毛毯子。儿子把自己心爱的红枣驹子送给了兵团,在返回来的路上还又砍了些路上备用的柴火。
附近几个和石头有交情的牧民得知石头要离开草原了,都纷纷来送行道别。大伙儿再明白不过了,此次离去再不可能见面了。大佬汉子们,马酒相饮无言挥泪。雏鹰、乌鸦、喜鹊、麻雀们好似也来送行,这几天一直盘旋在毡包外的天空。真要走的时候,心里无不期待出现一个可以不走的奇迹,哪怕全家变成一条拴在草原栅栏上的缰绳,一切的声音和动作都是在真心实意挽留。
走还是不走?在最后一刻其实还剧烈斗争着呢!
临行前一天的黄昏至晚上,一家三口人慢慢踏在如老母一般慈祥的草地上,望着落日谢幕那一刻华丽的集结,每个毛孔自觉地顺畅开来,好像在接受一次生命中不可缺失的冠冕,从祥云中飞翔而过的鸟儿,如一只只传说中涅槃时的凤凰,也许曾无数次的痛苦与挣扎,还蒙受了无数次的委屈,都一笔勾销了!真情的,快乐的燃烧着,以它最美丽的方式理解生命的永恒。那些亲切的马儿和羊群,成群结队以优雅的姿态抹过温柔的草地,淌过潺潺的溪流,如行云流水般缓缓归向向原始点——牧民的家,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啊!自己的家,如今已拆卸装车,将在这个黄昏,乃至夜晚后,告别草原,踏上新土地。石头和儿子弯腰慢慢趴下深深吻别这美丽而悠久的草原。远处传来马背上牧民驱赶羊群,挥鞭如鼓的声音,乌伦珠日格顺风静静听着,仿佛是自己站在栅栏前等着丈夫放牧归来的情景,是那么急切,那么温暖。阿妈的一巴掌让帖木日布赫明白了责任与担当,他搀起阿爸,拉着阿爸厚茧的粗手,另只手揽着阿妈勒裹粗布的细腰,一家人忧伤的表情上露出了一抹珍贵而感人的喜悦。
是啊,草原人不就是居无定所,马背上迁居一生的民族嘛,怎能带着悲伤远行呢?这是最霉晦之事,“不健康的,尤其那黑云一般阴沉的羊羔是不允许在草原上乱跑。”
于是,一家在夜晚降临时,把所有不舍的忧愁和对未来的恐惧一并埋葬在了深邃的草原上。石头还特意在草地上拔起一小撮土草,轻轻揣在怀里,像拾得了一块绿珍珠,心一下子释怀多了,若再遭遇什么坎儿都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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