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不说再见3
有人来孔家提亲。
却不光是晏家。
还有高家,就是那个嚣张顽劣、趾高气昂的高鹤城。
他上次在婚礼上的挑衅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对于自己拿下孔家势在必行,所以才会如此嚣张。恰好晏牵那次出手打了他,颜面尽失,算是又结下了梁子,一听晏家正式派媒人提亲,马不停蹄地来分一杯羹。
孔锦颐下午没课,两三点钟回到家时,正好撞见这两家的媒人同时在孔府大堂说亲,几位老爷夫人都严肃地位列其中。
孔锦颐连忙后撤几步,转过身贴在墙后偷听。
媒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急切与讨好。
“孔家老爷夫人,晏牵少爷温文尔雅,与小姐交情甚笃,此乃天作之合啊!”晏家的媒人声音温婉,言辞恳切。
高家的媒人也不甘示弱,哪怕对面是大名鼎鼎的晏家:“哼,晏家虽好,可我们高鹤城少爷年轻有为,为人仗义,更兼一表人才身高八尺,孔小姐若是嫁入高家,那可是享不尽的福气!况且,两家少爷小姐还有昔日同窗的交情,怎么不算是交情甚笃呢?”
坐享渔翁之利的杜莲英嘴都要笑裂开了:“两位媒人言之有理,但婚姻大事,关乎子女一生幸福,还需慎重考虑。”
萧莹玉倒是站在孔锦颐的角度说话:“声声虽然性格倔强了些,但心思单纯。如若加入高家,恐怕高公子少不了争端,倒是晏牵少爷确实人品贵重。”
人品贵重?和高鹤城相比确实是。
“高家老爷愿意拿出晏家三倍贺礼迎娶孔小姐,另有金玉行股份若干。”
“啊……”孔宣盛惊喜难掩,“高家竟如此情真意切……”
突然,对话暂停,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孔锦颐心头一紧,连忙缩了缩身子,生怕被发现。
“谁在门外?”孔宣盛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与不悦。
孔锦颐心中一慌,学了两声猫叫。
她听到一向冷言冷语的苑禾轻笑一声,随后主动开了口:“晏少爷来过府里,学识渊博,更难得的是一颗赤诚之心。与孔小姐年岁相当,志趣相投,若结为连理,定能琴瑟和鸣。”
孔锦颐听得出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更属意晏牵。也许把高家的媒人迎进来,只是为了给他们做做样子,抬高身价。
她正要沿着墙边溜走,却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然后飞快地捂住她的嘴。
是小百合骆容盏。
“大小姐,要不要去外面喝一杯?”
……
#城南街边的咖啡店
“如大小姐所见,这样正式的场合,我是上不了桌的。虽然名义上是您的姨娘之一,但也不过年长你几岁而已。”
她喝了一口不加糖和奶精的拿铁,她的遭遇一如这般苦涩。
“没有,我一直把您当作名正言顺的姨娘。”孔锦颐几乎咬着后槽牙说。
“其实我们之前关系还不错对吗?我知道你因为什么事情记恨我。”骆容盏苦笑道,“大小姐觉得我是祸水,毁了孔家的清誉。”
“你错了,孔家没有什么清誉。”
骆容盏怔了下,然后又抿了口咖啡,苦得直皱眉:“你也知道他不见了吗?”
犹豫再三,孔锦颐装作不知:“我不知容姨娘想说什么。”
“但是他会回来的。”
孔锦颐盯着面前的咖啡拉花,没有想喝的意思,抬手叫了一块提拉米苏。
见到骆容盏,就必然会想到曾经撞破她和钟行舟之事,虽然钟行舟再三保证没有行不轨之事,但两个人中间有别的故事是肯定的。她不敢相信是什么情谊能让他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如今她的神情,就算钟行舟无情,她也绝非无意。
“他说要和我回乡,一定会回来接我的。”她声音坚定,看起来似乎完全认定了这件事。
“噢,差点忘了你们还是同乡。”
“事到如今也不愿瞒着声声小姐,我正是为了他才来孔家做妾。”
孔锦颐嘴角向下一撇,她说这些干什么?况且自己和钟行舟明面上又没有什么出格的交集,她何必说这些陈年旧事?
“他既然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就不要说和孔家无关的人了吧。”孔锦颐挖了一小块提拉米苏,“况且,以我对钟行舟人品的了解,他撒谎成性,捉摸不透,会赴约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不会的!”骆容盏反应激烈,“他一定会接我走!我就靠这个活着了……”
她眼泪簌簌落下,我见犹怜。她呜咽着掏出手帕,朝着远处拭着眼泪。
这个钟行舟,到底欠了多少情债?
“他为什么给你这个承诺?”
“因为……”骆容盏还是决定替他保守秘密,“因为我活得很痛苦,我想离开。”
孔家内部不算多复杂,但对于骆容盏来说绝对是魔窟,孔锦颐多少也能感同身受。毕竟她也算是在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么委委屈屈给能当她父亲的人做了妾。
“但是孔家并没有亏待你吧?不说你们姨太之间的,我们这些名义上的小辈,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尊重你的,暗地里也没有使绊子。”
听到这里,骆容盏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声声小姐……你是不知道……”
“什么?”
骆容盏摇摇头:“都过去了,我可以忍耐,反正他总会来接我。”
“你和钟行舟……不会在入府之前私定终身什么的吧?”孔锦颐压低声音,“如果是这样,他可真是负心汉。”
“不是不是,他入府前有恩于我,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不允许孔锦颐抹黑他一句。
听这个意思,很想是小百合一厢情愿。
“无论如何,你都入府这么久了。不该对我父亲有二心,该做个不惹事的妾。”
“可是我做不到啊。”她又啜泣起来,“声声小姐,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
孔锦颐不知道,但她知道至少父亲不会把她嫁给大她那么多岁的官老爷。想到婚事,她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现在女儿身哪里来的自主权?他们都说晏牵千般好万般好,可无奸不商,他怎么不会是下一个晏如丰,下一个晏子安呢?”
“我这种卑贱之人,是完完全全不敢奢求嫁给晏公子的。”
“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孔锦颐咬咬嘴唇,“容姨娘,你要是这么讨厌孔家,你就逃吧。说不定朝着你家乡的方向,还能碰到钟行舟。”
“我要等他接我。”
骆容盏根本不敢自己逃。
孔锦颐摘下一对耳环,往桌子上一排:“至少够你过活半月,敢不敢逃全凭你。”
骆容盏哆哆嗦嗦地探向耳环,在触到的一瞬间就吓得缩回手,道:“大小姐,我不像你勇敢,我没得选,你可以。”
“……我只是看起来自由,又有什么选择?”
“你也可以逃啊!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钟行舟立刻带我跑,总不至于像现如今整日郁郁寡欢……”骆容盏将苦咖啡一饮而尽,“我多希望这是毒药啊,可我又没有死的勇气。大小姐,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弹琵琶了。”
孔锦颐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府中的琵琶声确实已经销声匿迹了。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她曾也是弹琵琶的好手,城南歌舞厅的大明星。如今面容憔悴,日日忧伤。
她难道就有逃的勇气了吗?
“所以你今天叫我出来聊聊,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骆容盏摇摇头:“我本来想和声声小姐坦白一些事情,但还是没有这种勇气。上一次听我坦白的那个人,现在都不知人在何处。”
她一定是和钟行舟发生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孔锦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对我父亲不忠吗?”
“没有。”她咬了下嘴唇,却没有撒谎,“进孔府是为了钟行舟,但老爷也并非对我不好。”
“你很喜欢他?我说钟行舟。”
喜欢?孔锦颐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汉,既紧张她的回答,也紧张自己的心。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感觉他是我在孔府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你糊涂啊,既然你不敢逃跑,那你就必须认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只有我爹才值得你依靠,甚至都没到关键时刻,钟行舟就跑了不是吗?”孔锦颐冷笑一声,“如果你知道他去哪了,还是劝他不要回来好了。”
“我不知道。”
想也知道,钟行舟怎么可能把行踪透露给她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孔锦颐起身,收起自己的那副耳环收进袋子里,“只要你有一天还在孔府,就要想清楚谁是唯一的天。”
“声声小姐,我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你可以不告诉府里人吗?”
孔锦颐思忖了一会,道:“强迫你告诉我你和钟行舟发生过什么也有些强人所难,我有分寸,也请你好自为之吧。”
她背上包,大步走出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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