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浅喜似苍狗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除夕小别,更胜从前。
直到第二日裴景晏去上朝后,姚宝珠依然心感欢喜。 一想到今日上元节,裴景晏大抵还会带她上街,嘴角藏不住笑容。
毕竟今日上元节,只会更热闹。
东宫里也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现下已过了酉时,进进出出送礼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只是这些事自有太子妃去操心。
天色渐暗,东宫才安静了下来,林若春应付了一批又一批巴结东宫的人,虽累却异常满足,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给她带来了无尚的荣耀感。
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若春又忙了起来,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晚膳。
待裴景晏回到东宫时,一干人等已在门前等候。
“妾身恭迎太子殿下。”林若春带着后院女子们恭敬地行礼。
姚宝珠趁空对着裴景晏眨了下眼。
裴景晏目光幽深地盯了姚宝珠一瞬,随后带着一干人等去了膳厅。
吉祥的话,千篇一律。
上元节的晚宴,表面上其乐融融,可暗里却各怀鬼胎。
昨日裴景晏带着姚宝珠上街游玩的消息今日早已经传遍了东宫,不知今日上元节裴景晏又会和谁度过呢?
大抵还是姚宝珠。
林若春已经不作妄想了,身为太子妃,至今仍是完璧之身,三番两次都没有扳倒姚宝珠,如今和裴景晏同游的事,也不必去想,只要姚宝珠在一日,就是她同裴景晏间最大的障碍……
而宋清荣却不这样想,姚侧妃已经够受宠了,同为侧妃,如今怎么也该到她了。宋清荣满心期盼地用完了晚膳。
膳桌上的其他女子,却是都在想今晚该如何一个人过上元节,才显得不那么凄凉。
虽明白裴景晏会和姚宝珠过上元节,林若春还是依着规矩,漱了漱口,朝着裴景晏抛去了问题。
“上元节喜乐,殿下可是要在东宫燃烟竹,还是带着姐妹们出去耍乐?”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裴景晏。
平日里常着暗色衣裳的裴景晏,今日一身暖金,看得众女子不禁红了脸。
“若无事,都回去安寝吧。”
冷漠的声音击碎了几人的幻想。
姚宝珠抿唇一笑,不知道今天裴景晏会带她去哪里?
东宫的晚膳,总是热闹开场,清冷离席。
永安苑里姚宝珠心里藏着乐,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只等裴景晏来带她出门。
不仅姚宝珠乐,东宫后院里也有人喜上眉梢,甚至比姚宝珠更高兴。
终究还是让她盼到了!
此人便是宋清荣。
“果真?”宋清荣一激动,手一抖,热茶撒了一手。
可她也顾不上微痛的灼烧感。
不敢相信地问拭剑:“殿下果真要同我一同过上元节?”
“请宋侧妃准备好,殿下已在外等候。”
宋清荣喜出望外,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宋清荣了!
满腔激动,直到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宋清荣都没缓过神来,一双眼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芒看着裴景晏。
只是裴景晏反应冷淡罢了。
裴景晏的反应丝毫不能影响宋清荣的心境,万事开头难,她不怕,只要殿下肯给她机会,她就一定能抓住!
太子殿下的马车缓缓驶离东宫。
一炷香后,东宫众人皆震惊,太子殿下竟和宋侧妃同游,而不是姚侧妃!
“娘娘……”小梨心疼地看着姚宝珠。
自打小丸子来禀报太子殿下和宋清荣乘着马车出去后,姚宝珠便一言不发,静静地换了衣裳卸了妆。
比起生气、赌气,甚至是摔东西,小梨最怕的就是姚宝珠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模样。
上一次出现这般神情,还是姚宝珠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小梨才将将十一岁,可她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
那时候,姚宝珠在自己院子里种了一棵合欢树,因着九岁那年,姚宝珠一见合欢花便喜欢上了,便从庄子里将花开得最好的那颗合欢树移栽到了公爵府。
小小的人儿,对这棵树可谓是尽心尽力栽养,亲自浇水施肥不说,还在冬日给树干围上棉被。
如今已经整整三年了,合欢树整整三年没开过花了。今年更甚,迟迟到了夏日,一片新叶也未曾长出。
府里老花匠看过,说这棵树,已经死了。
小梨永远记得那个场景。
小小的小梨,听完老花匠的话,眼里含了一包眼泪,她和姑娘一起照顾这棵树有三年了。
一腔付出打了水漂,小梨伤心。可回过头,小梨却只见她家姑娘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合欢树看。
看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句砍了吧,就回了屋。
当天下午姚宝珠就和齐姑娘出去玩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是亲近如小梨,自然是知道自打那日起她家姑娘彻底舍了曾经夸赞不绝口的合欢花。
莫说合欢花看也不再看,遑论关乎合欢花的衣裙或是绣帕,也一并不再喜爱。
并且这一切,她家姑娘似乎自己并未察觉。
想到往事,小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爱时越是真心,放手时就越是洒脱,姚宝珠就是这般女子。
想必昨日同殿下在一起时有多高兴,现在便有多失望罢。
太子殿下此举,恐怕真的伤到她家姑娘了,极有可能太子殿下要变成第二棵合欢树了。
小梨兀自出了回神,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了姚宝珠的身影。
“娘娘?”
唤了几声才听得屋后传来拭水的声音,小梨闻声寻了过去。
姚宝珠正指挥着小丸子和拭水将一坛四季桂花酒埋在松树下,看着笨拙的小丸子,姚宝珠笑弯了眼。
小梨和拭水面面相觑。
姚宝珠心下一派轻松,本打算同裴景晏亲手埋下这坛酒,如今心境大改,酒却还是要埋的。
待到来年取出,定是沁香留齿。
“今日小丸子出力甚多,待明年,一定先给你一碗酒!”姚宝珠豪迈地说道。
因着裴景晏带宋侧妃出游的事,小丸子心里也不痛快,可他不仅不能给姚侧妃添堵,还更要逗姚侧妃高兴。
于是小丸子更加卖力地扮丑,扶着松树,做着夸张的表情,气喘吁吁地说:“谢,谢侧妃赏赐,但奴才可是一口就倒啊。奴才还是不喝了,奴才醉了,最爱学人唱戏,可别叫奴才出丑了!”
“哦?那你爱唱什么戏啊?”姚宝珠颇有兴趣地问。
“奴才最爱唱珠帘之寨和将军有令!”
“哈哈哈,真看不出来你还有个将军梦!”姚宝珠豪迈的笑声引得小丸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连小梨和拭水也被逗笑了。
“行了,都下去领了上元节的赏,早些歇息吧。”姚宝珠看着小丸子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便说道。
小梨和姚宝珠在夜色中,绕着屋子走着圈。
抬头望月,满目圆满。
“小梨你看。”姚宝珠仰首,声音有些许落寞,倒不是因为裴景晏,姚宝珠继续说:“想爹娘了。”
“老爷和夫人一定也想姑娘了。”
“嗯。”
有些事,原就变数多,但起码她努力谋划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就算得不到裴景晏的心,她也有千百种方法得到想要的位置,只不过更艰难些罢了。
安逸的日子和裴景晏的专宠,逐渐使姚宝珠沉迷,如今一遭也算幡然醒悟。
与其去奢求男子的宠爱,不如自己相信自己的图谋。
宠爱宠爱,宠既可,爱谈何容易?
切勿丢了心!
姚宝珠觉得冷了,故而拉着小梨进了屋。
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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