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孤独
高颧骨，塌鼻梁，鹰钩鼻，和康如玉说话时，眼里时不时地露出大片眼白。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地趴在头皮上。
康如玉的嫂子，从面相上一看就是刻薄之人。
姚宝珠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
倒是康如玉眼尖看见了姚宝珠的身影，心下暗暗着急，对着康王氏催促道：“我真没有银子了，你改日再来！”
康王氏也是个机灵的，方才康如玉还一口咬定死也不会再给她银子了，怎么忽然又变了话风，康王氏眼睛滴溜溜地转，四下找寻着，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贵人的身影。
她灵机一动，使劲拽住康如玉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你怕别人知道？你怕丢人？左右我是个不怕丢人的，你赶紧给我银子。”
康如玉看着姚宝珠越来越近的身影，红了眼眶，忍着泪意挣脱了康王氏的手，瞪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啊，你不怕丢人，我又怕什么丢人！你以为东宫是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两人正拉扯着，姚宝珠慢慢走近了，看了康王氏一眼，又问康如玉：“这位是？”
还没等姚宝珠说完话，康王氏就急不可耐地自己站出来说：“我是她嫂子。”
姚宝珠不悦，看了拭水一眼，拭水会意，二话不说上前扇了康王氏一巴掌。
拭水的力道奇大，康王氏被扇得眼冒金星，捂住自己的脸，好半天才回了神。
又听到拭水说：“娘娘面前也有你插话的份儿？再不懂规矩继续掌嘴。”拭水自身带着杀气，面无表情地喝斥着康王氏。
康王氏从来没有和贵人接触过，一时之间被吓唬住了，连忙变得恭敬了起来。
康如玉解气地想原来康王氏也有这般怂包的时候，看够了才说：“她是我娘家嫂子，欺负我欺负惯了，倒是叫侧妃娘娘看了笑话。”
姚宝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康王氏。
“怎么，这是缺钱了？”
康王氏在姚宝珠的眼神下，不自觉地脸色通红了，说：“最近手头有些拮据，来找我妹子接济一下。”
“你要明白，她先是东宫的人，其次才是康家的人，你可懂？”
康王氏连连点头说：“懂懂懂。”
姚宝珠接过拭水递过来的荷包，抽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了康王氏的面前。
康王氏连犹豫都没有把半丝，连忙接了过来。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以后不要再来了，别扰了东宫的清净。”姚宝珠迅速拿回了自己的手。
康王氏点头哈腰地说道：“不来了不来了，以后不来了。”
“你说不来，可我却不信你。”姚宝珠慢慢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康王氏一遍，，又接着说：“不如让拭水砍你一条胳膊，好让你长长记性。”
拭水抽出了别在小腿间的匕首，寒光见，跃跃欲试地走向康王氏。
方才还沉浸在有银子拿的喜悦中的康王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姚宝珠，看着姚宝珠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连连倒退了几步，一边退一边说道：“不来了，不来了，真的不来了！”
姚宝珠看着康王氏连滚带爬的身影，嫌弃地说了一句：“色厉内荏的草包。”
接着就转身进了东宫，康如玉连忙跟上。
“谢谢娘娘。”其实她早知道康王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但自己就是硬气不起来。
姚宝珠将剩下的荷包以及荷包里的银票递给了康如玉，康如玉没有接。
“我也不是白帮你的。”
顿了顿，康如玉接过了荷包。
“妾身明白了。”
姚宝珠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甩了康如玉，自顾回永安苑去了。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很多事情不用点明，对方也知道你的意思。
康如玉看着姚宝珠潇洒的背影，不禁羡慕起来，自己在原地发起了神。
最开始她的选择便是姚宝珠，只不过阴差阳错最后投靠了林若春。
小小花朵若想安稳地长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大树底下。
可眼下冷眼瞧着林若春，此人不管是敌是友，在她的眼里只有敌人和棋子。
文昭训和赵良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很难说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到时候别说挣一个前程，恐怕连性命也难保。
此时此刻既然姚宝珠向她抛来了枝子，这个选择对康如玉来说，无异于弃暗投明。
依附于谁都是为了讨口生活，当然是奔着更有前程的去。
永安苑里，小梨正将一盘绵菜饼摆在姚宝珠面前，姚宝珠正好也觉得饿了。
春来绵菜疯长，在绵菜还未开花之前便将嫩芽掐下，洗净晾干后放到捣臼里捣碎，再活上米粉便成了这一道绵菜饼。
不是京都惯有的吃法，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吃食，不知太子殿下是从哪里寻的这个法子。
不过清新可口的风味，倒是对极了姚宝珠的胃口。
太子殿下近来公务繁忙，鲜少有时间陪姚宝珠，可他的关心和牵挂丝毫也没有落下。
姚宝珠吃了两张绵菜饼，便觉得困乏，上了榻小憩一会儿。
再醒来时，是小梨温柔的声音将她叫醒了。
“时辰到了？”姚宝珠还未清醒过来。
“差不多了，娘娘起来苏醒苏醒，再梳妆片刻，咱们就要赶往正院了。”
姚宝珠颔首，揉了揉眼睛，入目皆是一片昏暗。
天色已暗，室内还未点灯。
姚宝珠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是在永安公爵府？还是在永安苑？
看着小梨忙忙碌碌给她拿衣裳的场景，倒是更晕了。
昏暗的环境让姚宝珠忽然情绪低落，前所未有的孤独向她袭来。
此时此刻，姚宝珠感到了淋漓尽致的孤独。
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个人。
微微隆起的腹部提醒着她，她是在东宫，她已为人妇，也即将为人母。
可是她也不是她了，东宫纷纷扰扰的是非时时刻刻包裹着她。
万物寂静，仿佛整个世间都隐匿了，只剩下她，和她身下的那张榻。
是谁抛弃了谁？
是世间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这红尘纷扰的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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