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竟然连你也要走
顾唯刚接触风电的时候，课本上的案例大多都是国外的，那时中国的海上风电寥寥无几，就连大型的山体风电都不很普及。当时上课的老师说，清洁的能源，是每一个国家立国最需要的东西，他代表自然力量的持续和递延，代表着产业机构的变化，代表着创新与探索。
当雾霾越来越重的时候，城市的发展和生态的平衡之间仿佛有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她在年纪尚轻时来到北方生活，更是成为了环境变化的直接见证者，满天霾尘的危害也在生活中越渐递增。
她不敢说清洁能源的发展能极大程度的改变现状，但未来一定是对环境很有裨益的。因此，这便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毕业之后，顾唯其实可以有很多的选择，最后进了研究院，并不是许多人能够理解的。
这不是一个清闲差事，长时间的出差驻外，奔走现场，高强度的工作模式甚至都没有对等的薪酬待遇，可她就死心塌地选择了这一行，一做就是多年。
顾唯眼见国内的风电行业越来越好，更多的企业愿意探索新的能源模式，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而她也从懵懵懂懂的学生成了行业里的专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后悔，且深以为荣。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这个职业也暴露出社会属性层面的弊端。她之前有几个女同事都在结婚之后相继离职了，理由大多雷同，不是为了家庭，就是为了孩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行业里的女性也越来越少。
跟白译分手的时候，她曾经有过非常煎熬的一段时间，甚至也动过辞职的念头，但是在多次跟自己对话之后，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在顾唯看来，这个社会对每个人的外在特征早就没有指定的定位，天赋异禀的天才少年可以挥斥方遒，暮年白发的老人可以坚守岗位，杨柳扶风的姑娘可以统筹大局，人高马大的爷们儿也可以赋闲在家带孩子，这与男权女权无关系，更重要的是对自我的认知。
有什么样的能力，便去做什么样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喜好，便去过什么样的人生，无需讨好、迎合，更不值得为了其他人，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而梁云川……
顾唯一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情，突然压力陡升。
访问团在两天之后离开了舟山，作为东道主，项目上的一行人都前去送行。郁秋站得离顾唯很近，她苦笑了一下，倒更像说给顾唯听的一样：“怎么办，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希望客人们离开，他们一走，我连接近阿灿的借口都没有了，还得重新想办法。”
顾唯想到她那天的话，又眼见她不顾一切地挽留，心里五味杂陈。
沈佳烨见顾唯最近心情看起来都不好，就说晚上请她出去吃饭，秦陆一听说她们两要出去吃饭，非嚷嚷要跟过去，顾唯倒没意见，三个人便一起去了龙虾馆。
吃龙虾的建议也是秦陆提出来的，他说一个人如果不开心，多吃几个龙虾就能忘记烦恼。顾唯于是闷头剥虾，连话都不想说。
可是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沈佳烨的碗里多了一小堆虾肉，再看秦陆，动作熟练地剥开壳儿，抽掉虾筋，把一瓣红白鲜辣的肉继续往沈佳烨面前放。
顾唯咳了一声，沈佳烨也不好意思了，夹了一大筷子到她碗里：“吃吧，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沈佳烨你过分了啊，这可是本少爷用一双弹钢琴的手辛辛苦苦给你剥的，你就这么顺水人情给我送出去了？”
“你以为我们带你来干嘛的。”
看秦陆委屈的神情，顾唯一脸嫌弃：“瞧你那重色轻友的样儿，扪心自问，我一向对你小子不薄吧，怎么没见你主动给我剥，全都给沈佳烨了。”
“那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下次想吃现成的，把我哥叫上啊，不对……我哥那种人应该不会向我这么殷勤。”
顾唯把筷子放下来，朝着沈佳烨瞪大了眼睛，后者有些心虚：“好了嘛，跟你说实话，我跟秦陆是在一起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憋到现在才吭声？”
“这不是怕在一起没两天就会分手嘛。”
秦陆一听这话还得了，作势要把龙虾肉都给拿回来，她又拍了一下他的手：“但看他表现还可以，也就没分手，所以第一时间跟你报备了，今天这顿秦陆请，多吃点儿，别跟他客气。”
顾唯笑了笑，心里有些感慨，又不知从何说起。
中途她想去一趟卫生间，不过这个店装潢简单，店面本身没有卫生间，需要绕到巷子里面的公共厕所。因为晚上天色黑，沈佳烨不放心她一个人到后面去，就陪着她一起过去。
出了门，顾唯问她：“真决定在一起了，你不前几天还说烦的很，怎么突然想通了。”
“禁不住秦陆软磨硬泡呗，他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特别能讲，我没稳住就被他给拿下了。”
“那他家里怎么说？你不怕他父母不支持吗。”
“秦陆说他妈思想挺开明的，不至于太反对我们。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呗，我只想当下快乐一些。”沈佳烨问她：“你呢，你跟梁云川怎么样了，你们两什么时候交往，别说秦陆着急，我都看着急。”
“在不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沈佳烨迷惑地看着她：“吵架了？”
“没有。就是最近在想一些事儿，可能是因为白译的原因吧，我想的挺多的。”
“你怕重蹈覆辙？”
“郁秋跟我说，她当初分手很大的原因是他家里人不希望她常年在外面工作，所以给她压力让她回京稳定下来。你看，这不跟我两年前的处境一模一样吗，我可真傻，之前都不愿去想这些。”
沈佳烨叹了一口气：“顾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怎么办？”
她反问沈佳烨：“你呢，要是秦陆的家里人什么都接受你，但要求你把家庭放在第一位，希望你换份工作，你会答应吗？”
短暂的沉默。
就在顾唯以为沈佳烨不想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我想我可能会答应的。”
顾唯猛地抬头看着她：“真的吗？”
“顾唯，我跟你并不一样。我骨子里是一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第一段婚姻的失败，我总结过原因，不是不后悔的。的确，在外面的时间太长了，真要怪起来，我跟陈天行都有一半的责任。所以好不容易再遇上秦陆，我想好好珍惜，如果他的家庭那么要求我，我大概会转行吧。本来嘛，他能说动父母接受我，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努力了，我也应该为他做点儿牺牲，这才公平不是吗。”
“竟然连你也要走。”顾唯无力地笑了一下：“当然，我完全尊重你的决定，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任何错。”
“现在别说那么多了。”沈佳烨伸手抱住她：“八字还没一撇呢。”
顾唯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回去的，上楼的时候她路过梁云川的门前，不自觉地看着那扇门发呆，不想却像心灵感应一般，他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门。
她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我以为走路动静不大的，你还是听到了。”
“顶楼安静，什么声音都很清楚。”他靠在门边微笑：“听秦陆说，你们去吃小龙虾了，味道好吗？”
“还可以，下次让秦陆带你去尝尝。”
“咦，为什么是秦陆带我，不是你带我去？”
顾唯咬了一下嘴唇，没讲话。他倒没放心上，让她等一下，说是有东西给她。
等梁云川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的保温壶：“喝点儿这个茶再睡觉。”
她疑惑地接了过来：“梁总，这是什么？”
“橄榄海蜜。我让人用橄榄、胖大海和蜂蜜泡的，今天给客人送行的时候，听到你咳嗽了好几下，晚上又去吃了龙虾，再不润润嗓子，小心明天说话都难受。”
“我本来就有慢性咽炎，好几年了。”他这么细心，顾唯也不好拂了心意，就跟他道谢收下了。
她转身要回房间，梁云川在她身后轻声喊了一句：“顾唯。”
她扭过头，他的神情像夜空中的白月光一样温和：“祝你好梦。”
低头开门的时候，她觉得嗓子愈加发涩，近乎哽咽。
幸好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不尽如人意。
临睡觉前，顾唯接到了宋知霖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顾唯，好消息啊，我知道了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
“宋老师，是什么事儿啊，难得见你这么激动。”
“咱们央广设计院今晚刚开完高层会议，已经确定要和楚河电建投资集团联合收购业内一家知名的意大利设计咨询公司，你要不要猜一猜是哪家。”
“不会是伯莱菲吧？”顾唯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不仅是意大利的顶级，更是全球设计最专业的公司之一。”
“正是伯莱菲！虽然现在还没有对外宣布，属于保密状态，但已经是板上钉钉，这是国内风电设计领域极大的好事啊，顾唯，一旦完成交割，你们年轻人会有很多去欧洲学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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