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士兵的选择

第四十三章  士兵的选择

2071年2月28日———

一个人，在受到生命威胁时，他会本能的进行殊死抗争。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依然会向施暴者挥出拳头。

几个人，同样受到生命的威胁，其中一两个可能会有拼死抗争，剩下的，却是怀着一种侥幸心理祈祷施暴者不会杀死他们。

一群人，面对必死之局，敢于站起来抵抗的，却几乎没有。人人都认为枪打出头鸟，为了能多苟延残喘一会儿，他们都会默不作声，直到屠刀在他们头顶高举……

也许并不都是这样，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例子。或许除了英雄，没人能逆转那样的情况。

“放下武器！”

一个穿着军官服的叙利亚人拨开一众士兵走到了马克面前，丝毫没有在马克手中的AGH。这种人要么就是心理素质好到爆，吃定马克不敢开枪，要么，就是疯子。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军官转过身背对马克，指着他的士兵们骂道：“一帮傻叉，我是让你们放下武器！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明白指挥官为何发这么大的火。难不成这家伙是哪个大官员的私生子？哇啊，那样他们都死定了！

“看这儿！”

将今天的《叙利亚日报》在手中展开，营长指着头版头条上那个半跪于地的人吼道：“他就是这个人！他就是击落了OMA武装直升机的人！”叙利亚士兵们全都惊呆了，马克和贝拉也被惊呆了。士兵们惊的是那个英雄就在自己眼前，而马克和贝拉惊的，则是这相片怎么来的。

“那个……”

马克伸手想要拍那叙利亚军官的肩膀，但他的手刚伸出去，激动万分的军官就转过身来我住了那只手。那表情，简直就像见了救命恩人。

“勇士，请告诉我们，伊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克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解释这件事。他原本只是想消灭已经不是人的IS，但是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受控制，最后连OMA都掺和了进来。如果非要找始作俑者，那么，就是是他自己。

“勇士，请你告诉我们！”

“请告诉我们吧！”

马克感觉自己被叙利亚军官握住的那只手是如此的疲软，倒并不是因为几天没吃饭，反而更类似那种——杀人凶手面对受害者亲属时的心虚。他的眼神四处闪躲，根本不敢与那军官对视。

“马克，告诉他们吧。”

贝拉完全能理解叙利亚士兵们的心情，当初他失去自己女儿时，也是这样。那种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愤怒与痛苦，足以让人发疯。

“唉……”马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防止自己和贝拉被当场打死，他选择了先说后面发生的事。

“兄弟，如果说是谁最终让这儿变成这样的，那么，只能是OMA。伊卜里遭受了OMA无人机群的轰炸。”

EMP造成的通讯停摆已经被消除，烟雾弹制造的视野障碍也开始消散，松开马克的手，军官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坠毁的“超级阿帕奇”上。“无人机………我明白了，是该死的侵略者！”一把抓住军官的衣领，马克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不，你不明白。那只是伊卜里毁灭的直接原因，而根本原因……”

盯着马克的双眼，军官压抑着怒火发出了他的提问。“那根本原因是什么？”

对方目光锐利的就像一把大马士革战刀，马克感觉自己戴的的纳米玻璃面罩没有任何阻挡作用，那种透视直插心脏。但是没关系，一个心如钢铁的人，不会惧怕他人目光的审视。

“是的，我做的并没有错。我听从了内心的呼唤。”

反过来盯住对方，马克一字一顿的答道：“是—这—里—本—应—被—灭。”

挣开马克的手，军官感到了一阵恶寒。他从不愿意提起的事，就要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了。他得阻止他。“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只是一个——”在自己的头盔上狠敲两下，马克忍受住了脑袋撕裂的痛楚。他明白，只有说服这个少校，他才能救出雷魁。无人机已经发现伊卜里北部的USA军队，那里少说也有一个连。

“一个允许IS分子在下方修奴隶市场的普通村庄？还是一个家家豢养奴隶的普通村庄？亦或是被默许出售毒品的普通村庄？！少校，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

“你……你……”

少校只是抬手指着马克，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好不容易为自己报仇找到的借口，一瞬间全都被这个陌生的东方人粉碎了。他恨他，但他又感激他。

头痛更加剧烈了，但马克知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他不能退缩。“巴希尔·阿卜杜勒·穆仪兹，少校，看着我，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们是一类人。”

被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并补上后面那段奇怪的话，巴希尔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原来，他不是唯一一个，他并不孤独。“等等，难道你也……”

马克点点头肯定了巴希尔的猜想，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毕竟，大部分驻防此处的叙利亚士兵都已经围过来。

“嗒啦———”

AGH-12被扔到了地上。

“请给我两分钟时间！听我说出真相！”高举双手，马克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自己身上。他要把自己一直想说，但没有勇气说的话说出来。

“叙利亚的士兵们，我叫马克，我来自东方，我本来与叙利亚、IS、基地组织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是一个休假的太空陆战队，或者是一个面馆的老板。”

说着，马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也取下了他的纳米玻璃面罩。这种情况下，一发5.56毫米口径的子弹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你们是来自阿勒颇的206摩托化步兵营，你们当中应该也有人来过伊卜里，或者，就生于伊卜里。”

瞥了一眼双目失神坐到地上的巴希尔，马克继续说道：“表面上看起来，这里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庄。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里根本不是！它实际上只是一个IS的交通站，一个毒窝！一个地狱的入口！”

将从奴隶市场缴获的那枚芯片取出，马克走到身边巴希尔身边，把芯片插进了他的战术头盔端口。通过叙利亚士兵们的作战网络，那芯片里面马克都还没来得及看完的信息全部被共享了出来。

重新站起身，马克指着脚下的焦土吼道：“这村庄的下方就是一个奴隶市场，你们埋葬过的数千具尸体中，有四分之一就是那些奴隶的！”士兵们全都被马克的话那些资料吓傻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未想到北部的叙利亚会是这样，联合政府上台后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他们本以为叙利亚即将复苏。

扫视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众多叙利亚士兵，马克知道，自己马上要开始最冒险的演说了。搞不好，真的会交代在这里。“叙利亚士兵们，听我说，最先攻击伊卜里的并非OMA，而是我和五十名基地组织的成员。我们杀死了大量的伊卜里村村民！”

“砰砰砰砰———”

一个站在马克背后的通讯兵举起枪扣动了扳机，十来发7.62毫米钢头子弹打在了马克背上，巨大的动能把他打得一个趔趄，防弹衣的钛合金插板也被打得凹了进去。

“布尔汗，你在干什么！”

“冷静，布尔汗！”通讯兵身边的士兵扑上去摁下了布尔汗的枪口，同时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他们并不认为马克做的错误，相反，并非伊卜里人的他们对与IS同流合污的村民感到厌恶。

“你这个恶魔，你们杀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即便被打了镇静剂，布尔汗仍然感到难以遏制的愤怒。他出生于伊卜里，但是因为父母的缘故旅居伊朗多年。他童年记忆中的伊卜里，根本不是那样。

“手无寸铁？”向靠过来的贝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马克转身看着布尔汗笑了笑。“士兵，如果我跟你说有一架‘超级阿帕奇’就是我们利用伊卜里的蜂巢火箭弹揍下来的，你觉得村民们还是手无寸铁吗？”

“你没有证据！”布尔汗做着最后的争辩。

将目光移向仍旧捂着耳朵坐在地上的巴希尔，马克大声地质问道：“证据！？你们在伊卜里呆了这么多天，难道还没有搜集到证据吗？巴希尔少校！”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不，我得说下去，你们应该知道真相！”

突然从腰间抽出手枪，巴希尔把枪口顶到了马克额头上。“再说我就杀了你！”

“你试试看啊！”

贝拉举起CH-114轻机枪对准了巴希尔的脑袋，如果他敢向马克开枪，贝拉保证他的脑袋会在下一瞬间变成爆裂的西瓜。

“贝拉，把枪放下。他不会开枪的。”

马克仿佛吃定了巴希尔，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相反，一种名为理解的光芒从他眼睛中释放出来，让被这目光注视着的巴希尔陷入了呆滞。

“但愿你是对的。”

贝拉放下了机枪，四周的叙利亚士兵们也跟着放下了枪，现在仍然举着枪的，只剩下巴希尔少校。

“你接着说！”

巴希尔收起了手枪，他最终还是让步了。他明白，自己已经被马克折服，不可能再为伊卜里做任何辩解。事实上，伊卜里的村民到底如何，他非常清楚。

“谢谢。”

礼貌地点点头，马克再次环视了一遍四周的叙利亚士兵。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攻击伊卜里之前，我们的根本目的只是解救奴隶，惩治那些灭绝人性的IS，至于招来OMA，并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为那些刚刚获得自由就罹难的叙利亚人表示歉意，也向那些与我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基地组织成员和IS反叛者、变节者表达敬意，同时愿意为无辜者的死负责。不过对于那些堕落的村民，我不会有丝毫怜悯和歉意。”当马克的话音落下，伊卜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已经没有人再质疑他的观点和态度。

“你打算怎么负责？”一个叙利亚士兵发出了提问。

将AGH-12从地上捡起，马克轻轻拍了拍枪身。“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去解放更多的奴隶市场。”

伊卜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柔和的风儿悄悄地拂过。

“啪————啪————啪—————”

人群中响起了孤独的掌声，那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军士长，他见证了星际战争爆发后叙利亚的变化，他明白，叙利亚需要一个英雄。

“啪啪———啪啪———啪啪————”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他们明白，只有从根源入手，才能结束混乱与纷争，让和平与富足重回这片土地。“啪啪啪啪啪啪————”

人群中响起来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希望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衰落消亡，人们都渴望站着，而不是跪着、趴着。他们已被打倒许多年，他们需要重新站起来，而一个英雄向他们伸出了有力的手。

“很棒的演说。”格鲁沃在脑海中称赞道。

转身看向贝拉那破烂的房子，马克大声说道：“谢谢，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但我现在只想去救我的朋友，请你们让我过去。”

说着，马克迈开步子跑了出去。他们可以像英雄一样要求自己扔下他们，但是，自己绝不会放弃他们。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也是内心的指引。

“哈啊，我也想去救我的朋友，同时，我还要好好收拾一把搅乱叙利亚的白狗子们。”

握紧手中的CH-114轻机枪，贝拉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他等着一天很久了，如果因此而死，在那个世界见到女儿时，也可以骄傲地告诉她，自己是英雄了吧。

“206营的士兵，愿意继续麻木等死的，留下，想要一个新明天的，跟我来！”从警卫员手中拿过自动步枪，巴希尔也跟了上去。

小国总是作为大政权博弈的棋子而存在，如果站错队，那就避免不了成为陪葬品，就算站对了，偶尔也会因为一些原因成为牺牲品。

但是，即便会被毁灭，即便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他们仍然应该拼尽全力自己站起来，让他们的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让他们的国家不再被歧视。

那是他们的权利，亦是他们的梦想。

“呼啊———”

呼喊声中，206营的士兵们全都拿起武器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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