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振军心
尹丞相听得此言,瞧瞧长亭外那群黑压压地站着为他送行的同僚,立刻就朝女儿苦笑着绷了脸:“这表情,可行?”
尹莫幽瞧着他做出的苦瓜脸,勉强点头:“再萎靡不振些,不然引起人警惕,不定后边会招来什么麻烦事,你一个人倒还好,若是把灾祸带给了娘亲,就不好了。”
尹丞相顿了塌了肩膀,耷拉唇角:“如此可好。”
尹莫幽赞赏一笑:“嗯嗯,甚好,父亲大人一路保重。”
“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莫要再病病歪歪的。”尹丞相生出些不舍来,转身去与同僚道别。
尹莫幽回头又瞧瞧那自从到了京城就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羽风,这个没有正形的小舅舅,据说日日都去拜访那位红颜知己,夜夜几乎都住宿在教坊。
“多谢舅舅多日来的关照,回头会向外公写信汇报您在这里的丰功伟绩。”
笑着的白羽风顿时牙疼地抽抽嘴角,连连告罪:“你若是嫌弃我留给你的人马太少,就直说,莫要挟私报复。”
“不看好我的人,我才不稀罕,路上定要照顾好我生病的父亲,若是如同在京城时荒诞不经,对亲人不闻不问,这信是定要写的;若是规规矩矩地嘘寒问暖,饭食精细,时时陪他下棋解闷,父亲好我的心情自然也好,心情好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白羽风呲呲牙:“一字一句都记下了,我们可以走吗?”
尹莫幽红裙翩然,美艳的脸上这才露出依依惜别的不舍来。
送走两位亲人,尹莫幽的心彻底静下来,才开始认真绸缪上任之事。
这日的傍晚,晚霞如火,烧红了半座京城,大统领府里,书房的门却紧闭着,里头早早掌了灯,照着桌上两张军事地图。
一张地图上是京城附近三辅之地的山脉、河流、军营以及管道的所在位置都画了出来,另一张上画的是三辅水军营帐的分布。
京城外城朝东百十里处有个湖,名曰云梦泽,湖面极广,位于三省交界处,故而称为三辅之地。
那二十万的水军营帐依云梦泽而建,一个营两千五百人,共八十个营,各营区的位置分布、望楼所在的分布、岗哨布局的明暗、巡逻哨时间替换以及分布,此外还有,水底何处有木墙、有栅栏,何处是水壕、甚至连陷马坑等的分布,全部都尽在图上!
此乃三辅水军大营的分布图,是大统领府里重要的军事秘件,尹莫幽接任水军大统领后,书房今天是第一次作为军事重地使用。
柏然、李铁书、燕青和李大壮站在书桌前,一齐盯着桌上的两张地图,燕青和李大壮拿眼直瞄尹莫幽身后,廖幕城立在那儿,正含笑望着地图,兴味颇高,仪态一反常态,罕见的肃然。
李铁书率先开了口:“大统领不是说夜里再走?此时将我们传唤至此,可有吩咐?”
尹莫幽看着李铁书意味颇深的笑容,一反常态,十分恭敬地拱手,道:“先生看见我桌上的这两张地图,定然已经心知肚明,不是吗?”
“卑职在大统领面前不敢妄称先生,更不敢对你的意图妄加揣测。”李铁书谦虚道,脸上却有憋不住的笑意,“不过,若真如卑职妄自揣测那般,大统领此举实在是不够厚道。”
话虽如此说得委婉不喜,可他眼底的笑意却出卖了他——他对夜入三辅水军大营之事十分感兴趣,十万分赞同!
“兵者乃诡道,对于一个以仇敌之态排斥我们的地方,那里边的人可不跟我们讲什么仁义厚道。”尹莫幽见燕青和李大壮还没反应过来是何事,便问两人道,“你们两个人这几个月以来特训甚是辛苦,想不想检验一下成果?”
燕青和李大壮愣了一阵儿,眼睛一亮,忽然便兴奋地站直了身子,啪地双脚跟一并,齐声道:“想!”
“俺实在是太想了!”李大壮道,这些日子他除了特训,净看守大统领府的大门了,“大统领打算如何检验我们的身手?”
“今夜袭营!”尹莫幽一拍两张地图,“围过来!”
柏然、李铁书、燕青和李大壮听令围上前来,见尹莫幽指着城外水师大营的分布图道:
“这围着云梦泽的大营里有营区八十个,分属四个统领阵营,这望楼、岗哨皆在图上,我们需要堤防的只有暗哨,今夜我要你们潜入大营,绕过各种障碍,直袭营地的统领大帐!把营区里东西南北方位核心的四个统领大帐,都给我烧了!”
烧!
燕青和李大壮听着张大嘴,下巴险些吓得脱臼。
柏然眼神冷嗖嗖地看着尹莫幽,这女人刚刚有了些女人的意识,就又开始抽风,她身为大统领,被皇帝直接任命,空降到水军大营当大统领,那四个统领就是她直属部下,夜袭自己辖区下的军营,烧自己手下的统领大帐,这种事,想想都觉得荒诞不经,也就这女人的脑袋能想得出来!
他不由习惯性地去看自己原来的主子廖幕城,只见廖幕城也咧着嘴巴,区别就是他们都是吃惊,人家是笑的,那笑容十分的明丽璀璨,柏然很清楚主子这眼神,一旦出现,就证明他十分兴奋,有好戏要看,有人要倒霉,倒大霉,倒血霉!
这回,他直觉的,好像倒霉的人是自己。果然,很快就被他猜中了,
只听李铁书呵呵笑道:“大军二十万,四路统领各领五万人马,大统领想烧那被层层围拢着的统领大帐可不容易。”
“先生觉得难?”尹莫幽看向李铁书,她要到她名下的营区就职,她可不想骑着战马、铠甲鲜亮、锣鼓喧天地摆着官威上任,她不需要那些表面的荣耀,表面化的恭敬,她要亲自检验一下水师大营的防御如何,朝着那满心敌意的四大统领发难,她要给他们麾下五万大军一次永生难忘的奇袭!
唯有如此,才能震军心,才能得军心,才能站稳脚!
李铁书听她一再称呼自己为先生,猜出尹莫幽的用意,他的眼神发亮,不再与她客套,而是笑着一抱军拳:“赴汤蹈火,愿随大统领!”
“好!”尹莫幽颔首,旋即就将两张地图往前一推,推到李铁书的面前,“那今夜袭营之策就有劳先生您了。”
当日牛家村困守,就是凭着李铁书的计谋策划,如今尹莫幽再次从李铁书的眼中看到了比那夜更加晶亮的锋芒,她知道,只要给他施展才华的舞台,他就会给她一个惊世骇俗的奇谋。
廖幕城一愣,这一招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她说出此言,带然是胸有成竹,哪里想得到竟然是要李铁书来掌控夜袭的策划。
这小女人真是时时都能给他惊喜和期待。
她聪慧美丽如妖如神人,竟然也有如此肚量与魄力,把自己的前途托付在身边信得过的手下身上——为将者,领兵杀敌;为帅者,善用将领。
他今儿才发觉,这女人,不仅是位将才,她还是一位难得的帅才!
今夜袭营,她心中定然已有谋算,但这风头她不打算出,她把机会交给李铁书。
他一直都知道李铁书是她收服的心腹之人,从她开始筹备奇衣阁开始,就跟着她鞍前马后效劳。
他知道此人力大无穷,擅长强弓,有些小聪明,却不知道那不是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尹莫幽知人善用,使得她的手下人人觉得自己有用。
每次战后,人人都有功可领,此乃上位者的御人之道,她虽然不愿与人交际,浪费精力,可如今身在高位,她自然知道如何御下如何服众。
“大统领抬爱,卑职自当尽力!”
李铁书领命,随即拿眼一扫,抬手指着地图道:“这四个统领的水师大营,择地而建,有山依山,滨水引水,营区之间有水壕,五个营区拱卫一座统领大帐;
营内望楼如林,夜里还有巡逻岗哨,以区区五人之力想要夜袭万人大营,看似痴人说梦,实则可行。”
尹莫幽出声打断道:“今夜,你只负责出谋划策,我们四人来行此事。”
李铁书一愣,众人俱是一愣,包括廖幕城在内,都有愣怔。
真是疯了!
所谓四人,自然指的是尹莫幽、柏然、燕青和李大壮,她没把李铁书谋算在内,他有精妙的奇袭之策即可,今夜,他只是谋士。
“继续。”尹莫幽淡淡应了声,要接着听。
李铁书调整心态,说道:
“可行之理由如下——水师大营建在京城外一百二十里处,此乃天子脚下,一无战事,二无劫匪,且大统领自打接了圣旨,已经隔了十日都不曾上任,统领们刚刚提起来的守营之心必定松懈!”
“第二个理由是水师刚征收了新军,补充入军营,照规矩,那些望楼上和木墙内夜里辛苦守着的弓弩手,定然皆是新兵;
新兵几乎未经操练,自征入伍开始,不过月余,又是夜里,准头儿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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