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愤然回京
很快燕青就过来回话：“将军，今夜埋伏此地的杀手一百三十八人，悉数斩杀，我方——我方——死亡四十五人，重伤三十二人。”
这七十七个的数目，占了他们来京人数的三分之二。
尹莫幽神色黯然：“回头我会奏请陛下，给他们找块坟地，妥善安葬；你带着重伤人员，就地休息，止血包扎，待天亮，送入京城郊外的宇王爷府救治。”
李铁书率先朝着那些被集中起来的死者下跪，尹莫幽看着那些曾经与她朝夕相伴的将士，如今凄惨地血染铠甲，死在这京城之外的山上，那心底的悲凉与愤懑无法遏制，她第一次痛苦地自责，是她不够谨慎，招惹莫启老贼，给同袍带来了灭顶之灾。
李铁书愧悔莫及，若不是他赞成回村祭祖，若不是他耽误了回京的时辰，若不是他虚荣心作怪，若不是他不曾仔细部署，若不是他……这些人，绝对不会死在此地！
有他们二人带头，其余的活着的人，都也跟着跪下。
尹莫幽伏地痛哭，呜咽出声：“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远处，真正的李铁蛋戴着一张面具，正紧紧地抱着那个替他挡了暗箭死去的士兵！
——许多人都会记得这张脸——是那个说担心家里老娘，要把陛下赏赐用来压惊的银子送回家却苦恼无比的士兵，只因为尹莫幽当时被他的话触动，要拿出自己的俸禄赏银雇佣镖局给青州军将士送家书，今夜，他竟然在生死关头，用命换了他活着。
他的另一边，是一团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个是踹得他逃出生天、自己却替他死的那个。
此刻，李铁蛋的心里更是愧悔不已。
都是怪他，只顾着催促堂兄跟自己回村，享受那衣锦还乡的荣耀，悔不当初呀！
若是他有尹莫幽一半的本事，他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瞧着同袍为了自己而死！
夜还很漫长，经历漫长拼杀的青州军将士，很难再次承受任何攻击。
李铁书强压悲痛，说服尹莫幽，率领众人撤往远处高坡之上休息，坐等天明。
天方破晓，听得官道上马蹄阵阵，以撼动山岳之势，从京城方向奔腾而来。
打头的竟然是廖幕城，只见他身着银色铠甲，臂挽沉铁巨弓，肩头箭羽飘浮，身后带领着一队鲜衣怒马的京城禁卫军。
奔跑在官道上，他的心紧张得几乎要蹦出喉咙。
他武功深厚，那浓郁的血腥气告诉他，昨夜此处发生的恶战有多惨烈。
昨天，爷爷卧床不起，粒米不沾，他不得不床前伺候，只顾着后悔自责，照顾爷爷，不曾想到尹莫幽会带人出城接应回村子的李铁蛋他们，他只想着莫贼动手也只能等晚上，他到了晚上带人过去客栈护着就成，哪成想，一个不慎，就出此意外！
更让他痛悔的是，柏然竟然被她派去组织马车队，不曾跟在她身边；白羽风去城南探望二位叔父，也不曾跟在她身边。
队伍里仅有的两大绝世高手，都不在她身边！
若是有柏然跟着，他就放心了，因为他知道柏然再不济，拼死，也会护她周全；若是白羽风跟着，他也放心，因为他知道，白羽风更会对她爱护有加；可是，这两个人都不在，在的都是与她身手差不多的。
那弥漫山林的血腥气，让他的心一点点地朝下沉。
从官道上出现伏击的凌乱箭羽开始，他直接就飞身下马，落入对面那丛林中。
触目便是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死者，那雪亮的弧日刀让他眼睛发痛。
弧日刀杀手，是莫家手里最锐利的秘密武器，据说人数上百，据说个个都是从武林重金招募来的内功深厚的高手，在绞杀朝臣的灭门血案里，从不曾失过手。
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何谓众所周知的秘密？
那就是你明知道人是对方杀的，灭门惨案是对方做的，偏偏你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因为见过的都死了；知道的，却无实力能当场捉拿，于是，连廖尘封也战战兢兢地担忧着，那雪亮的弧日刀会不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掩上他的颈项！
军队行伍的将士，习惯的是组阵围杀；面对内功深厚的高手，简直不堪一击！
此时，此地，乍然看到弧日刀，联系到弧日刀背后的凶残往事，廖幕城一瞬间，觉得呼吸艰难。
他强力命自己相信，那个时时给她惊奇与喜悦的少女，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去，她一定在山林的某处隐藏着，等着他来相救。
他直接运行了轻功，衣袂飘飘地在山林间孤魂野鬼般飘荡。
见到倒地的都是弧日刀杀手！
他无法高兴起来——若是莫贼得手，让青州军的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完全有可能也会是如此现场。
他目光锐利，沿着那些野草倒伏的痕迹，他很快就追到了石林内。
看得出，这石林是主战场，里边的尸体多得简直可以用堆来形容，鲜血流淌得简直是浸泡着地上的野草。
他突然看到整整齐齐地摆放的几十具尸体，看那些熟悉的眉目，是青州军的人。
其他的人呢？
他低头，这才开始留神，那些死去的弧日刀杀手身上的伤痕。
这些杀手的尸体都十分凄惨，身上的伤痕好像是被什么强悍的武器突然刺入，而后被连皮带肉地给撕扯走了，血津津的伤口，是此处流血如此之多的根本原因。
他蹲下高贵的身体，第一次不担心血腥沾身，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的洁癖。
这伤口，似曾相识。
与他在青州前线时，与乌旸国对战时的特殊武器十分相像，但是却比那个武器的杀伤力更大。
他想到尹莫幽不久前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到时候帮他把国公府内侍卫们的兵器换换，他以为是玩笑话，想来，她指的应该是这兵器吧。
心底涌出渺茫的希望来。
他不敢想，担心希望越大，最终要面对的失望会摧毁他的神志。
他开始静下心思考，昨夜若是自己遇到那样情形，短暂的胜利后，会如何应对？
正踌躇间，忽见人影一闪，廖幕城飘过去，看到是燕青。
后者拱手行礼：“侯爷，李将军无事，让我在此候着，若是你就通知你过去，若是莫府的人，就让我悄然而退。”
廖幕城的身体晃了两晃，那笑容瞬间如同朝阳，照亮这阴森如修罗地狱一般的石林。
廖幕城身影一掠，就朝燕青指的方向飞去，留下燕青呆呆地愣了，回过神，朝不远处搜索过来的廖幕城手下招呼，喊他们帮着抬伤员。
不久，方正大率领着京兆府衙的捕快，也赶赴此地。
他们到来之后，再之后，是莫天化率领的五城巡防司的官兵。
这些人一拨又一拨地赶来，整个山林热闹得人声处处，却无人开口说话，现场太惨了。
莫天化瞧着那一具具被抬到官道上的属下的尸体，一脸惊愕，他仰头望望天，不是幻觉，是真的，他莫家那支所向披靡的投枪，如今如同朽木，以最惨烈的死相展现在世人面前。
一瞬间，他惊得浑身冷汗涔涔！
昨夜，廖幕城被人拖在国公府，白羽风去城南拜访两位叔父，是谁有能耐救了该死的李铁蛋，还把他的人马给悉数留在了这荒郊老林？
他无法相信青州军将士，能对付这群训练有素，身怀武功的高手！
廖幕城急急忙忙地扑入对面山林，迎面就看到尹莫幽带着那群青州军将士正严阵以待。
看清楚是他，她微微一笑，松了紧紧地抿着的唇角。
晨光星星点点地撒在山林里，金子一般闪烁跳跃。
尹莫幽朝着他拱手，与所有的部下一起行礼：“见过侯爷！”
廖幕城看着尹莫幽那张血污隐约的小脸，眼神瞬间变得温暖，他只是远远地朝着他们笑：“走吧，回京再说。”
方正大瞧着这支从密林中跟着廖幕城走出的队伍，眼睛珠儿险些瞪出来，他回头瞧瞧同样震惊的莫天化。
“侯爷，这——回头还请各位军爷到衙门去录口供——”方正大拱手。
“滚！”廖幕城广袖一挥，方正大以及身边的几个捕快都被他反手给摔了大跟头。
他死死地盯着莫天化：“莫太尉，掌管着京城防务的莫太尉，好好准备一下，如何给陛下解释此处出现大批江湖杀手的理由！”
说完再不理睬，带着自己的人马大模大样地离开了。
廖幕城带着尹莫幽，猛骑若虎，直接入京。
过外城，入内城，在王公府邸扎堆的朱雀大街上，他们的马刚驰出半条街，便见前头一府门里缓缓走出两辆华丽的马车来。
府门前管家、小厮都衣衫亮丽，一堆人花团锦簇一般站着候着，而后，是一群霓裳花裙的美姬欢声笑语地从府里出来，捧着熏炉燃香的，抱着琵琶琴瑟的，但见锦瑟玉笙云鬓飘然，纤纤细步迤逦而行，一幅靡丽之色。
青州军将士常年在边关，入了京城出入谨慎，故而并未见过京城子弟日常行事的奢华之风，一时间只见人人呆坐在战马上，眼神发直，张嘴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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