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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晕!”

“快点儿!”长公主低声催促道。

谢灼暗忖,晕也无妨。

下一瞬,身子倾斜,直挺挺倒下。

长公主眼疾手快的接住谢灼,面上挤出几滴泪,颤声道“到底是父皇宾天,本宫没了倚仗,连唯一的儿子都护不住。”

“本宫活着还有何用?”

李公公急声禀报“陛下,小侯爷昏过去了。”

贞隆帝闻言,恼怒的同时,又有些心虚的不自在。

“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乔老太师适时道“如果谢小侯爷触犯律法,陛下大可将其交由三司或宗正寺严加审问,自可服众。”

贞隆帝有口难言,只觉胸口堵的慌。

“宣长公主入殿,另安排太医给谢宁瑕看诊。”

李公公应声。

长公主带着不满说道“陛下,您不必亲自费心。”

“本宫实在不明白,灼儿究竟触犯了哪一条律法,又或是哪一件重要的差事处理不当,以至于让陛下如此震怒,命他在风雨交加的夜里跪罚。”

“如果灼儿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本宫自然不会干涉,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但,本宫现在打算将灼儿送往慈宁宫,待他醒来后,立刻来甘露殿继续向陛下请罪。”

“恳请陛下准许。”

长公主一扔手中的油纸伞,径直跪在地上,重复道“求陛下允准。”

贞隆帝踏出大殿,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一母同胞的皇姐跪在积水未尽的青石板上,眼眶通红,满脸悲凄的恳求着他。

不知怎的,他竟诡异的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明明仅是隔着重重石阶,贞隆帝硬生生觉得隔了数十年的光阴。

周围纷纷扬扬的雨滴,像岁月予以的一次次洗礼和打磨。

物是人非万事休,同来何事不同归。

贞隆帝有些分不清,石阶下,苦苦相逼的皇姐,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不遗余力替他筹谋的人。

还是说,自始至终,变得只有他一人。

风雨拂动了长公主的发丝,随后又将其沾湿,使之垂落,看起来既狼狈又惹人怜悯。

仿佛,咄咄逼人的是他,专横跋扈的是他。

眼下,不是适合深思的时机。

贞隆帝轻叹一声,大步流星朝长公主走去。

是血脉相连的怜悯?

还是深埋心底的愧疚?

说不得,也说不清。

李公公撑开伞,三步并作两步,着急追上“陛下,龙体为重。”

“龙体为重啊。”

“皇姐说这些话,是在剜朕的心。”贞隆帝作势要搀扶起长公主。

谢灼:演苦情戏码也会传染吗?

“皇姐,朕……”

长公主的余光瞥到廊檐下的乔老太师,长睫颤动,当即挣脱开贞隆帝的手,坚决不给贞隆帝淋漓尽致做戏的机会,反而一咬牙,保养得宜不见一缕皱纹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求陛下怜本宫慈母之心,允本宫所求。”

贞隆帝眼底再次弥漫出被忤逆的冷冽和不悦。

可不经意看到长公主腰间的龙纹玉佩时,又竭力掩去。

直至今日,他仍旧无法确定,先皇驾崩前在所有皇子公主及朝中重臣面前,亲手交给皇姐的龙纹玉佩,究竟有何深意。

总不可能是装饰。

“皇姐所求,朕无有不应。”

“只是……”

话音尚未落下,长公主朝甄女使投去一个眼神。

旋即,长公主和甄女使一左一右搀着谢灼沿着宫道离开。

贞隆帝有心跟上,却被乔老太师缠住了手脚。

长公主心知,贞隆帝待她多多少少会有些真情实意。

毕竟,他们一母同胞。

毕竟,她和驸马鼎力辅佐他登基。

他们之间,有血脉情分,亦有利益相连。

然,时过境迁,时移势易。

她不再是最受盛宠和疼爱的公主,他也不再是处境尴尬进退两难的皇子。

一行三人,迎面撞上了一得到消息就着急忙慌入宫的明御史。

明御史,虽迟但到。

只见,明御史一手捧着奏本,一手奋笔疾书,时不时还用口水润润笔。

最恐怖的是,依旧走的笔直,不见歪歪斜斜。

长公主:……

长公主的情绪很是复杂。

因乐安县主之故,明御史弹劾他的言辞极其激烈。

据说与之前弹劾汝阳伯顾平徵的力度不相上下。

可偏偏今日,她和灼儿还是要靠明御史这张尖牙利嘴,刺的贞隆帝不得不退让。

幸亏明御史在民间百姓心中清望甚高。

否则,早就身首异处了。

距离明御史越来越近,长公主松开搀扶着谢灼的手,又轻轻一推,谢灼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又故作慌乱的搀扶。

既然使了苦肉计,那就尽可能效益最大化。

谢灼:有时候,他觉得,他的母亲跟顾荣会很有共同语言。

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明御史猛然抬头,手中的毛笔在奏本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明御史:又要靠他现场发挥了!

明御史很是惋惜的把奏本往袖子里一塞,定睛一看。

落水鸭子似的谢小侯爷?

还有额头磕的通红的长公主殿下?

好一对可怜无助的孤儿寡母。

“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明御史行礼道“殿下也遭陛下责骂了吗?”

长公主苦涩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犬子高热昏迷,亟需诊治。”

“明御史,请便。”

“谢小侯爷素来品行端方,谨言慎行,克己奉公,微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明御史拱手道“陛下怒火消散后,定会记起小侯爷的好。”

长公主“借明御史的吉言。”

擦身而过。

明御史目送长公主一行人转过宫道拐角。

慈宁宫,里里外外充斥着苦涩的草药味。

自幼女因巫蛊厌胜死于后宫倾轧时起,太后悲恸,身体便大不如前,名贵的药材吊着病恹恹的身体。

风清日朗时,勉勉强强与常人无异。

但,每逢天气转变,藏在四肢百骸的病气就会翻涌不休。

因而,自贞隆帝登基后,太后将宫权尽数交出,不问世事。

边休养,边礼佛。

阖宫上下皆知,任外界惊涛骇浪,也不得扰太后清静。

长公主要借的就是太后对她的庇护之心。

且,大乾以孝治天下。

即便是贞隆帝,也无法全然罔顾太后的心意。

“母亲。”

长公主面上的哀伤真切的了许多。

“求母亲给女儿做主。”

“女儿英年丧夫,仅得灼儿一子,陛下却想要了灼儿的命。”

“这跟直接要了女儿的命有什么区别。”

太后大惊。

顿时,慈宁宫兵荒马乱。

宫人、内侍、太医,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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