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公凭
一个在前朝无用的男人，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妻子和妻子的肚子上。期待儿子的出生，能为自己增加一份筹码。
流萤放缓泡茶的速度。
可宸王注定要失望了。
姜明慧腹中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太医早就诊出是个男胎，说是秘而不发，实则早在朝堂传遍了。
她不信静王会放任宸王先自己一步有了儿子。
静王被幽禁凉山，鞭长莫及也就罢了，可静王不日就会回京。
流萤刮去茶水上的浮沫，动作轻盈。
她无需动手，只要紧盯着府里的人。在静王下手后，把人证交给宸王。
宸王自己对静王的孩子动手毫不心软，但静王敢对他的儿子动手，定然要不死不休。
皇帝马上就六十了吧。
听府医说，上过战场的人多少都会留下暗伤，折损寿数。皇帝看着身体强盛，可内里如何谁又知道。
他能经得起两个儿子的几番折腾呢？
萧家绝后，这江山也总要有个人继承。
流萤想，她该走下一步了。
“阿嚏！”
良平紧了紧衣衫。已经四月天，他却着凉了。
大夫说他上回吐血伤了心脉，有损寿数。
他倒也不怕早死，只这身体虚弱太多，动辄风寒入体，叫他想做些事都要小心翼翼。
帮着鲁通判将四大家族审案口供整理妥当，他抱着鲁通判给他准备的手炉，去寻裴泓之。
两浙的事已处理完毕，剩下的琐事都能交由鲁通判去做，他们也该动身回京了。
裴泓之落下最后一字，收了笔。
“且再等一日。”
“可还有事未成？我帮你料理。”
裴泓之摇头，不欲多言。
良平望向一旁的李玥妩。
她眉目平和，不急不躁。
“李娘子不想早日回京？”
李玥妩自然心急，可报仇也非一日之功。裴泓之说要等，自是有另外的打算。那便等着吧！
隔日，无为回来，递给了裴泓之一个布袋。
李玥妩看他从的布袋里倒出了三个背面糊了锦帛的纸卷。
他撑开其中之一，看过后递给了李玥妩。
才将卷曲抚平，李玥妩就看到了左侧用方正的楷体写着的“公凭”二字。
李小婵，江南西路洪州宽平县望远乡李家村，李二能幼女。生于康平七年，年十八……
公凭上详细记录了她的身家背景和身形相貌,落款处盖着宽平县县令的官印，证明了这份公凭的真实性。
李玥妩仔细看过上面的每一个字，最后将目光转向裴泓之。
“你……”逗留一日是为了等无为送来公凭？是何时有了这个想法？
她想问的许多，却都停在了喉间。
裴泓之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坐下说。
李玥妩小心将公凭卷好，拿在手中，朝裴泓之走了过去。
“在医馆同你夜谈，得知你的经历，我当时就起了心思。”
裴泓之不是“深藏功与名”的性子，他既做了，自是要叫人知晓，对她尤是。
“李玥妩这个身份你用了四年，时机到了你自是要归原本。我不能叫你没了身份。”
裴泓之将剩下的两卷公凭也递给她，“这是小恒和李翠荷的。待你寻到她，便能将其亲手交于她。”
只李清远若是回归李恒的身份，从前用李清远身份考取的功名就不能算数了。
不过想来，小恒也不在乎这个。
李玥妩指尖搭在公凭的锦帛上，似是喃喃自语，“我还能寻到她吗？”
裴泓之听到她的话，语气肯定道：“你也说了，她很聪慧，想必也在某个地方，同你跟李巧儿一般，为寻求真相而努力着。”
“先前你跟小师叔说的怀疑，我也觉得有些可能。”
宸王夫妻在静王遇刺的敏感时期，却选择大张旗鼓的露面，端说是体现孝心，有些过于牵强。
他也更偏向于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叫小婵将其认出，把调查的方向从静王转向宸王夫妇。
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李翠荷。
“等回了京，你会寻到她的。”我会帮你。
裴泓之看她垂眸，神情难得透露出几分落寞的样子，心里觉得难受。抬起的手犹犹豫豫搭在她肩头，很轻的拍了两下。
李玥妩偏头看他。
在日光下，她的面颊笼上一层薄薄的光，将眉眼间的冷意都溶解了。
裴泓之手掌上移，挡在两人之间，遮住了她的目光。
借着这份遮挡，他深吸了口气，按住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脏。
不待他一口气喘匀，举起的手却被另一只带着凉意的素手按了下去，李玥妩带着些微不满的声音随即传来，“挡什么。”
裴泓之目光挪动，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
李玥妩指尖动了动，却只是抓得更紧。
裴泓之脑中空白了一瞬，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
在猜到李玥妩的身份后，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感有了准确的归置。身负血海深仇的李玥妩，很难会将其他事情放入心中，他不求回应，只希望能不被拒之千里。
表明感情那夜的披风是试探，往后的每回见面，他都在不断寻求线索。
事实证明，李玥妩对他和别人也是不同的。
裴泓之只要这份不同。
倒不是伟大。
他清楚李玥妩的性情。易地而处，他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只是不曾料到，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没有太多的渲染，他就得到了一份回应。
“你……”他发出的声音有些干，闷声咳了两下，才继续道，“我是说……”要说什么，早就忘了。
李玥妩感受着皮肤相接处渐渐蔓开的温度。
前世今生，她头一回跟异性牵手。
裴泓之鼓噪的心跳，近在耳边。她手搭上去时的紧张，便散了。
“你手怎么总这般凉。”
裴泓之终于找回了神智，极力装作自然的，将另一只手也叠了上去。
“不知道，体质如此吧。”
李玥妩记得她前世手也总被朋友说凉。
“泓之，你……”
良平先生抱着手炉进来时，就看到了坐的极近的两人。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来的或许不是时候。
可此时再折身，似有掩耳盗铃之嫌。
裴泓之和李玥妩默契起身，表情自然的收回各自的手。
“怎么了？”
良平干笑两声，道：“就是询问，何时启程。”
“明日。”
得了答案，他没有多逗留一瞬，快步离开。
李玥妩低头，将三份公凭重新装入布袋。
“我去收拾行李。”
见她要走，裴泓之伸手拉住她，“还有一事。”
李玥妩没有挣开抓着腕部的手，脚步停下。
裴泓之柔声道：“这次回京，你就恢复李小婵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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