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葱郁的竹林里，似有风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摇晃间冰凉的雪水滴落在落叶堆里，噼里啪啦又像雨落。若不是地上几支寒光闪闪的箭矢，当真像是一幅幽静的画卷。

        姜哲哲搂住呆傻的小柔，当机立断往后退去，只余魏晏站在原地，身影闪动间又劈手打落几支羽箭。同时，从林中不同方向，扑出几条黑影。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几人，姜哲哲带着小柔迅速往来路跑去。

        长这么大她从未跑过这么快，虽然她有些离经叛道，但从小行为举止无不受到宫中女官的教诲，她向来是从容的。而现在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

        等到将打斗远远抛在身后，姜哲哲才扶住树停下，安慰了小柔几句，便搂着她躲到一个土坡后，耐心地等着魏晏找来。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只余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时间流逝也像变得分外漫长。

        姜哲哲蹲在土坡后探头探脑，望眼欲穿。本以为以魏晏的本事，解决那些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见他到现在还没来，心中又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于是吩咐小柔去寨子里等着。

        “望月族人虽然搬离了，但是寨子里还是安全的。你在那里等着，我们如果没回来，三日后你自行下山！”

        小柔小脸吓的苍白，颤颤巍巍地问道：“姐姐你呢？”

        姜哲哲咬着下唇，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魏晏还在那里生死不知，不能真丢下他一个人，我去悄悄看一眼！”

        小柔抿了抿嘴，重重点头，“那我在寨子里等着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姜哲哲原路返回，只见林中已不见魏晏身影，周围倒着十多具尸体。再远的地方，传来兵器交接的声响，她悄悄摸了过去。

        树影婆娑间，魏晏被四五个黑衣人围在中间，一把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凛冽的杀意弥漫林间。

        他穿着绛红色的劲装，一时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但他战意滔天，不见颓势，反而是周边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只听一声闷哼，又一个黑衣人当胸中了一剑，趔趄着退出战圈，摔倒在地。

        他心中惊恐，但还是咬牙又要上前，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烈烈风声。他刚要躲避，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一瞬，脑袋像被锤子砸了一般一阵剧痛，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响。他费力抬眼，只见一个少女一脚踩在他胸口，举起手里的石头又给了他脑袋一下，他便人事不省了。

        姜哲哲举着石头，见黑衣人晕了过去，忙不迭又补了一石头，这才躲回树后。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要魏晏命去的，出手招招狠辣，且配合默契。魏晏一时难以突破，便故意卖了个破绽。果然黑衣人心中一喜，招式一变，冲着魏晏心口而去。却骤然见他冷冷一笑，黑衣人心中一凛，后退已是不及。魏晏一剑逼退一人，手腕翻转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划开了他的喉咙。随即乘胜追击，一一击杀剩余的黑衣人。

        等到林间彻底安静下来时，魏晏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然而呼吸间都是腥甜的血腥味，他不虞地皱了皱眉，压下喉间泛起的血气，这才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姜哲哲。

        “不是让你跑吗？”

        姜哲哲从树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尸体，向魏晏走去，小声嘟囔道：“在明知道你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走啊……”

        魏晏缓了神情，心弦像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罢了，你来扶……”

        他余光忽然瞥见树上闪电般扑下来一道影子，直直冲着姜哲哲而去。他心神剧颤，猛地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人也向她扑去。

        姜哲哲一见他的动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往旁边躲去。只听到身后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她仓皇回头，黑衣人已挑开魏晏扔来的剑，闪着寒光的长刀仍向着她劈来，还未近前杀气就似能刺破肌肤。

        魏晏急掠到她身边，想也没想地将她搂入怀中，身体急转，刀从他身后斜劈而下，利器入肉的声音让姜哲哲不自觉一颤。魏晏动作不见停顿，旋身反手震开黑衣人。

        姜哲哲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魏晏上前，一剑了结了黑衣人后，似是体力不支，支剑单膝跪倒在地。身后被刀破开的地方，露出的白色的里衣已经被血染透，伤口狰狞的翻卷着。

        姜哲哲连忙扑了过去，扶他站起来。魏晏一个趔趄，全身大部分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声音却有些虚弱，“此地不宜久留，恐怕还有刺客！”

        姜哲哲点点头，搂着他的腰费力往远处走去。

        此刻天色越发阴沉，迎面的冷风里夹杂着点滴雨水，从树叶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已十分微弱。

        姜哲哲扶着魏晏磕磕绊绊地走着，循着他的指示，左弯右绕，心却砰砰地狂跳起来。

        身后的树叶抖动沙沙声越发大了，像是有疾风而过。她忍住往后看的冲动，搂住魏晏的手又紧几分。

        大冷天的，她鼻间出了细微的汗，魏晏搭在她肩头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动作轻柔却给了她无限的力量。

        身后的动静似越来越近，就在她背后汗毛倒竖时，忽听几声“砰砰”闷响，追击的人的动作似是被什么阻了阻。

        她侧眸看向魏晏沉静的面容，忽然想到上山时小柔讲过的话。

        “我们族人会在林子里布上捕兽的陷阱，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会在相邻的几棵树上刻下印记。喏，就是这种印记！”

        当时小柔指给他们看，姜哲哲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刚才魏晏带着她左弯右绕，原来是将刺客带来了布下陷阱的地方。只是这种粗糙的陷阱，困不了刺客多久。

        魏晏显然也知道，所以在恢复一些力气后，就不再靠在姜哲哲身上，两人速度又快了不少。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姜哲哲只能靠魏晏拉着她的手腕辨别方向。没多久，前面传来滔滔的水声。

        白日他们才从这里路过，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此时他们站在瀑布下游，听着奔涌的水声，撞击在岩石上的水花和着雨水扑面而来时，姜哲哲有点明白了魏晏的想法。

        魏晏将她的手腕又抓紧了些，声音和缓隐带安抚，“我们要从这里下去，水流量很大，可能有些冲击。但是你不要怕，抓紧我就好！”

        天色很黑，魏晏声音沉稳很能给人安全感。可是姜哲哲看着不远处翻滚的白色浪花，还是有些发憷。

        不给她再思考的时间，魏晏拉着她上前，掰正她的脸，让她涣散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才开口说道：“抱紧我，然后，闭气！”

        姜哲哲浑身一激灵，魏晏已抱着她跳入水中。

        姜哲哲会浮水，然而在这样激烈涌动的波涛中，她被重重拍进水底，只能随波逐流，紧紧闭着眼睛，搂紧怀中温热的身体。

        她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随着她闭气时间越来越长，脑袋也晕乎乎的。就在她耳膜鼓胀，心跳越来越剧烈，本能挣扎着要浮出水面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托着她浮出水面。

        姜哲哲猛地呼吸到空气，肺部受到刺激就要咳嗽起来，魏晏迅速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后往上望了一眼。

        姜哲哲脸颊憋的通红，小心翼翼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他们并没有顺着水流漂下去，而是躲在两块巨大的岩石背后，魏晏的长剑就卡在岩石缝隙里，避免两人被巨大的水流冲走。

        不远处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有人在岸边四处查看，随后压低嗓音骂道：“还是让他们跑了！走，去下游！”

        姜哲哲耳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已经走远了，她刚松了一口气，魏晏又捂住她的嘴，垂眸摇了摇头。

        姜哲哲又感受到背后汗毛倒竖的那种感觉。她惊恐地咬紧下唇，魏晏眉眼沉静，侧头听着动静。

        水声滔滔，岸边悄无声息，远处的树林偶尔被风拂过，发出簌簌声响。过了一会儿，水边忽然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噗通”声，像是小石子被人不小心踢到了水里。这声音很容易淹没在嘈杂的水声里，但是姜哲哲这会儿精神高度集中，听到这声音下意识一个激灵，不由得靠近魏晏。魏晏垂眸看了她一眼，手臂用力，将微微颤抖的她更紧地搂进怀里。

        岸边又有些了细微动静，有人不耐地动了动，“走吧！不在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次是真走了。

        姜哲哲浑身酸软，又冷又累，跌跌撞撞地爬上岸后，只想躺在地上休息。但她知道追杀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只能又勉力爬起来，跟在魏晏身后，往远处走去。

        两人浑身湿透，魏晏更是身上带伤，等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后，他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姜哲哲费力将他拖进洞里，前前后后出去了几次，才找到一些干柴。然后又在他怀里找到火折子，还好用牛皮包裹，没有进水。

        她学着魏晏平常生火的样子，试了几次，终于将引火的草屑点燃，这才松了一口气。

        冬日的山里，两人又刚从水里出来，如果没有火，非得冻死在这里不可。

        她将手拢在火上烤了片刻，又起身去查看魏晏。见他双眉紧蹙，唇色发白，似是失血过多。

        姜哲哲一咬牙，就去脱他的衣裳，不过刚脱了外衣，手才碰到他里衣的领口，魏晏就倏然睁开了眼。虽然虚弱，但手却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姜哲哲心中激动，连忙凑上前一叠声问道：“你醒了，怎么样？能动吗？”

        魏晏不自觉摩擦了一下手中细嫩的手腕，在姜哲哲反应过来前迅速放开，咳嗽了几声撑坐起来，“无事，刚才只是力疲晕倒，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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