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孟淑薇失魂落魄地走出魏晏的院子。她的贴身婢女春英站在墙角，一见到她连忙迎了上来，刚开口唤了声“小姐”，就被她一巴掌扇倒在地。犹觉得不解气，孟淑薇又踩上她的小腿，绣着精致花纹的绣鞋在她小腿上碾来碾去，神情忿忿，“蠢货，都怪你，连人都看不住！又让那贱人见了大哥！”

        春英疼的瑟缩在一起，却不敢躲开，只能低声道：“是奴婢的错，小姐怎么惩罚奴婢都没关系，只是，只是现在在外面……”

        听到这话，孟淑薇表情一凝，心虚地收回脚四处看了看，这才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春英一瘸一拐地跟上。

        走在前面的孟淑薇，心里面翻江倒海，像放在油锅里一般煎熬，她情不自禁又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魏晏对她也是不假辞色，唯独对着付如君会温和几分。她逃亡的那几年里，听说他未曾娶妻，身边走的近的女子也只有付如君。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升起一股恐慌，前世背井离乡四处躲藏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她咬紧牙关才控制住自己现在不要去找付如君的麻烦，反正，付如君马上要被她打发出府了，嫁给那个暴虐成性的邓校尉！

        她眼中露出一丝快慰，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平复了一些。

        ……

        过完年初五，姜哲哲收到祖父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都是催着两人赶紧回哲城的。临走前她先去医馆探望了受伤的侍卫，安顿好他们以后，才准备启程。

        姜哲远在外面等她，正是百无聊赖间，忽然瞥见街对面有一双熟悉的身影。他瞧了瞧，眉头就皱了起来。恰在此时，姜哲哲从医馆走了出来。

        姜哲远连忙迎上前，急匆匆催她上车，“交代完了？那赶紧出发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只是他再怎么遮掩，姜哲哲还是看到了街对面的人影。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俊朗，女子柔媚，相视而笑时眉眼间似有脉脉温情，正是李慕和雀奴。他们沿着街边叫卖的小摊挨个逛着，倒像是一对寻常相恋的男女一般。

        姜哲哲看了几眼，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倒是姜哲远在一旁支支吾吾，安慰般说道：“姐，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李慕也不是什么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论相貌不如魏兄，论才能也不如魏兄，咱们啊，就别因为他气到自个儿了！”

        姜哲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这么脆弱，虽然那晚的打击是挺大的，但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天，我也有些释怀了！”

        见姜哲远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去哲城以后你也不要提这个事让祖父担心，这段时间权当是散心了，再回宁城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

        不管是李慕，还是魏晏，她会理清自己的感情，给所有的人和事一个交代。

        听她这么说，姜哲远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掀开车帘，低声吩咐了车夫几句。

        回头对上姜哲哲疑惑的眼神，他笑道：“哲城有什么好玩儿的？！散心嘛，当然得去拓叶城了！再过十多天互市就要开了，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齐聚在拓叶城，其中不乏各种奇珍异宝。你不是没去过吗？正好带你过去玩玩！”

        姜哲哲眼睛一亮，有些意动。

        拓叶城本是蛮族人的城镇，但因为靠近戈壁沙漠，渐渐就荒凉了下来。后来随着商路的崛起，拓叶城作为重要的贸易地重新繁荣了起来，却也形成自己的势力，成了三不管地带。不管是启朝人还是蛮族人，亦或是随着商路而来的海外之人，只要交了税，都可以在拓叶城里自由贸易。

        姜哲哲有些犹豫，“祖父那边……”她瞥了姜哲远一眼。

        姜哲远十分上道，“祖父那边我会去信一封，咱先去趟拓叶城，再转道回哲城。”

        两人一拍即合，姜哲哲便和冬至讨论起去了要怎么玩儿，一路上倒是不觉得枯燥。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行人行了十多日，终于在互市开的第三日，赶到了拓叶城。

        姜哲哲等人先去旅店放下行李，又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热食，出门时已是傍晚。

        漫天的红霞映在城中土黄色的建筑上，扑面而来的风凌冽而干燥。姜哲哲学着当地的人，用厚实的头巾包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姜哲远充当向导，给她介绍风土人情。

        姜哲哲一边听着，一边打量迎面而来的人。他们当中有的金发碧眼，一看就是海外来的商人，有的高大壮实，显然是蛮族人。还有很多人戴着奇怪狰狞的面具看不清容貌，身上挂满小铜铃，一走动叮铃作响。

        姜哲哲回头多看了几眼，姜哲远解释道：“这是住在拓叶城里的黑黎族人。算算日子，这几天就是黑黎族的腾火节，晚上我们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

        说完，他拉住姜哲哲，指了指街对面的小摊，笑道：“姐，我去给你买个好吃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姜哲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一时看不出是卖的什么东西，于是点点头，看着姜哲远走远，她才转头看向身边的摊贩。

        她的旁边是一个卖各色宝石的小贩，成色虽然不错，可她在宫中见过成色更好的，于是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向下一家。

        下一家的摊主是个金发的海外商人，面前褐色的兽皮毯子上放着一些金饰，除了样式格外华丽，也没什么特别，倒是他身后不远处放了个铁笼子，笼子里一只雪白的老虎懒洋洋地伏在笼子里，偶尔甩甩尾巴。

        姜哲哲在皇家兽苑里见过老虎，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老虎，正想上前多看几眼，身后突然冲过来一群孩子，含糊不清地喊着，“快来看，这里有白色的老虎！”

        这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像小牛犊子一般横冲直撞，姜哲哲一个不察被推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到别人摊子上，幸好被身后的人拎着领子往后带了一把。

        姜哲哲以为是姜哲远，刚松了口气，回头便对上一个木头雕成的牛头面具。

        她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口，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多谢！”

        戴着牛头面具的人摇摇头，牛耳朵上挂着的铜铃也随之发出叮铃声响，姜哲哲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眼角余光却看到急急挤开人群，往这边走的姜哲远。

        戴着牛头面具的人又冲姜哲哲一点头，在姜哲远过来前率先转身离开，只留下姜哲远在原地干瞪眼。

        “这谁呀？”

        姜哲哲摇摇头，姜哲远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她，又探身将她的头巾整理了一番，叮嘱道：“拓叶城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可留心一些！”然后他打了个手势，原本遥遥跟在后面的侍卫上前，只落后几步跟在两人身后。

        姜哲哲低头看向姜哲远递给她的纸包，可是只看了一眼，她脸色就青了，揪住姜哲远的领口作势要往他嘴里倒，“好吃的东西？你倒是吃给我看看啊！”

        姜哲远嘻嘻一笑，当真伸手接了过来，“姐，不骗你，又脆又香好吃的很！”

        姜哲哲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纸包，有些一言难尽地转过头。油炸蝎子，再怎么好吃她也有阴影啊！

        两人又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随着夜幕降临，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多，街两边次第亮起灯火，一瞬间亮如白昼。而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两人随着人流汇集的方向，渐渐往篝火处靠近，还没到近前，已经能听到鼓乐之声。

        随着越来越近，乐声也越发清晰，前面的人就像浪潮一般散开，渐渐围到了篝火边。

        姜哲远拉住姜哲哲，向边上走去，声音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不甚清晰，“我们去……黑黎族跳舞是……”

        姜哲哲听的费劲，只能看到姜哲远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在她侧耳靠过去时，前面的人群“轰”的一声沸腾了，吵吵闹闹地向两边散开，留下中间一块空地。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姜哲远就被人挤远了，只留下姜哲哲站在原地。她正要追过去，只听场中乐声一变，身边就有个戴面具的男子围着她跳起舞来。

        “……”

        姜哲哲手足无措地看了看面具男子，又转头去找姜哲远，只见刚才还有些焦急的姜哲远，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安抚似的眨眨眼。

        姜哲哲只好回头对上旁边舞的热情洋溢的面具男子，抓着头巾的手又紧了紧，心中有些慌张，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围着她像跳大神一样，实在太奇怪了！

        眼见着周围不少戴着头巾的姑娘解下头巾，姜哲哲咬咬牙，也跟着解开头巾，露出脸来，就见戴面具的男子似是愣了愣，随即舞的更加激动，甚至开始想往她身上贴。

        姜哲哲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不想又有三个戴面具的男子围了上来。

        不像女子的舞蹈一样柔媚，他们跳的十分粗犷，挥手甩臂，身上的铃铛响成一片。

        这种感觉……

        姜哲哲渐渐有些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心中有些羞恼，她又转过头，这次是怒视姜哲远。

        姜哲远在外围捂着嘴忍笑忍的十分辛苦，还摆了摆手。

        姜哲哲僵着脸转头对上面前的几个面具男子，清了清嗓子，“你们……”

        她正酝酿着话语，抬眸便被映着火光徐徐靠近的人影吸引。

        男子身量欣长，戴着一个牛头面具，满头的乌发结成几股小辫，用金环束了一半，余下的披散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荡荡悠悠。

        他也在舞蹈，动作不像其余几人那样娴熟，但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潇洒风/流，映着火光的眸子灼灼凝视着姜哲哲。

        姜哲哲也在看他，看他扭身回头，看他挥袖抬手，越看越是紧张，心口也狂跳起来。

        另外跳舞的几人渐渐停下动作，对视了一眼，纷纷转身离开，只剩下戴牛头面具的男子，绕着姜哲哲舞蹈。

        他穿着宽袖长袍，舞动间宽大袖口像翩翩欲飞的蝶，轻轻扑在姜哲哲脸上，有着一股清浅的香味。

        姜哲哲低头一笑，反手拉住他的袖角，往面前一扯，戴面具的男子顺着这股力道旋身而来，凑到她面前，轻轻喘息，面具后一双漆黑的眸子含着笑意跟她对视。

        姜哲哲压低声音轻哼了一声，“想不到魏将军善舞！”

        男子低低笑了一声，笑声清越，像羽毛一样在姜哲哲心头挠了挠，“不知哲哲可满意？”

        话落，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雅俊俏如谪仙的面容。

        姜哲哲呼吸一窒，看着魏晏将面具递过来，想也没想的接了过去，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还有人笑着洒出花瓣，闹哄哄地簇拥着他们。

        姜哲哲还没反应过来，魏晏点了点她的鼻尖，牵着她一溜烟地冲出人群，直到跑出好远，姜哲哲还有些不解。

        “跑什么呀？”

        魏晏回头看着她无奈地叹气，“就知道你不清楚黑黎族的腾火节跳舞的含义。”

        这话引起了姜哲哲的好奇，“什么含义？”

        对上她充满好奇的眼睛，魏晏狡黠一笑，“黑黎族不在意婚礼这些虚礼，男女只要在腾火节上情投意合，就可幕天席地……”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眸光又闪烁了几分，“你刚刚接过了我的面具，代表你和我情投意合……”

        姜哲哲张着嘴慢慢低头看向还被她捏在手里的面具，顿时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能恶狠狠地又盖在魏晏的脸上，转身往前走去。

        魏晏取下面具，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听她嘀嘀咕咕，“谁跟你情投意合……”过了片刻，又听到她问道，“你何时来的拓叶城？”

        他一上一下地抛着面具，随口道：“也就比你们早一天吧！”

        他晚了几日出发，但却一路马不停蹄，没想到还先到的拓叶城。

        两人漫无目的地并排走着，衣袖偶尔会碰到一起，虽不言语，但自有温情默默流转。

        骚乱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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