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果然,没过片刻,李慕来敲她的马车,身后跟着低眉敛目的雀奴。
“哲哲,雀奴乘坐过来的马车让给魏兄使用了。我们都是大男人,也不好带着她骑马,就让她跟你同乘一辆马车可以吗?”
姜哲哲又瞥了一眼雀奴,懒洋洋地说道:“让她上来吧!”
雀奴低声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爬上马车,坐在了冬至和小柔的对面。而姜哲哲软趴趴地倚在矮榻上。
这辆马车是姜哲哲惯常使用的,内里布置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马车后方是个方方正正的矮榻,榻上铺着白狐裘,搁着几个绵软的方枕,右手边有个紫檀木的小柜子,平常放些零嘴。头顶四角则挂着几盏小巧的灯笼,而在正中央,是一颗银质鎏金香薰球,随着马车的行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自雀奴上了马车以后,姜哲哲就没有理会她。她独自坐在离车门口最近的地方,被风拂起的车帘时不时碰到她的腿,静默地像个剪影。
她知道冬至一直没好气地看着她。可是她并不在意,甚至轻轻撩了撩头发,目光似不经意般掠过姜哲哲。
不过一眼,她眼睛就像被光灼痛了一般,有些失神的看向别处。
姜哲哲在山里呆了这么多天,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依然像端坐于华室一般,自得悠然又灿然生辉。这就是在姜家长大的孩子吗?!
一直盯着她动作的冬至忽然像发现什么一样惊讶地瞪大眼睛,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缓缓拧起眉。
而沉默了一路的雀奴,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县主,奴婢有一句话在心中酝酿了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哲哲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那就别讲了!”
“……”
雀奴暗暗咬牙,假装没听见,“县主和魏将军去往望月山的这些时日,公子很是担心,常夙夜难寐。而担心之余,公子也有些伤心,毕竟县主和公子有婚约在身,县主这样跟别的陌生男人出去,未免让公子难堪了,也有损县主闺誉!虽然说县主都是为了帮公子躲过灾祸,但也要注意分寸。”
姜哲哲一手支颐,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李慕居然连这都告诉你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李慕的意思?”
雀奴垂目轻声道:“公子自是不敢怪罪县主,是奴婢心疼公子罢了!”
姜哲哲闻言轻哼了一声,“那你还真是李慕肚子里的蛔虫,思他所思忧他所忧!只是雀奴姑娘,我也问你一问。”
姜哲哲撑起身子,目光冷淡地落在她身上,“敢问雀奴姑娘,我的未婚夫天天带着你招摇过市,本县主的脸面往哪儿放?既然雀奴姑娘这么爱替李慕所思所想,那不如你想想,怎么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事儿?”
雀奴脸色白了白,辩解道:“这不一样,自古以来夫为天,就算公子……”
姜哲哲扬声打断她,“在我这里就是一样的,男女都一样。李慕尊重我,我自是奉他为未来夫君,悉心以待。可他要是朝秦暮楚,向往左拥右抱,”姜哲哲掸了掸衣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姜哲哲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自是有乖巧的,听话的,用心待我的。”
雀奴张了张嘴,而后又呐呐地闭上。
姜哲哲却往前一步,离她近了一些,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你果然很有意思。外人面前怯弱不堪,在我面前却说出那么一番话。又是挑拨我和李慕的关系,又是贬损我的闺誉,不就是故意挑衅我吗?”
雀奴心中一跳,不自觉又往外面靠了靠,就见姜哲哲冷下眉眼,偏偏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悠悠道:“我就如你所愿!”
雀奴瞪大美目,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眼睁睁看着姜哲哲撩起裙摆,一脚揣在她腰上,微微使劲儿她就随着马车轱辘前行的方向,一溜烟摔下了马车,吓得车夫立马拉紧缰绳,止住了马车。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直到听到李慕惊慌地问道:“雀奴,你怎么了?怎么摔下马车了?”
姜哲哲才施施然掀开车帘,露出半个身子,朝着马车边缩在李慕怀里瑟瑟发抖的雀奴露出个恶劣地笑容。
“哎呀,不好意思,脚滑了。雀奴姑娘以后还是离我远远的吧!不然我这样不小心几次,焉知什么时候雀奴姑娘就没命了!”
李慕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姜哲哲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当然,你照顾李慕这么久劳苦功高,之前一直没想好要怎么赏赐你。这样吧,我给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送你风风光光出嫁,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如何?岂不比你在李慕身边当个婢女强?”
李慕张了张嘴,喃喃道:“所以你把雀奴踹下马车,就是因为看不惯她待在我身边?我只是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婢女而已,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想到一些过往,他脸色铁青,“不惜这样威逼利诱,还真是,真是……的作风!”
中间的几个字他声音隐去,但是姜哲哲转念一想就知道他说的什么,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婢女?李慕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这是当她是婢女?”
李慕初时没觉得,这时随着姜哲哲的视线,看向拉着自己衣襟,缩在身前的雀奴,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是有些过于亲密。但他这时脑子里满是姜哲哲当众和他争吵的恼怒,还有她随着魏晏去望月山后一直没处发的怒火,于是寒声道:“和静县主,我们还未成婚,我房里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守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岂容他对自家县主如此放肆,纷纷拔刀相向,护卫首领更是怒喝一声,“李公子慎言!”
李慕扶着雀奴慢慢站了起来,面露讥削,而一直静静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忽然传来魏晏懒洋洋的声音。
“李兄此言差矣!你既然和县主有婚约在身,自是要恪守己身,格外注意和别的女子之间的分寸距离。既不能让县主寒了心,也不能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到最后一句话,雀奴抖了抖,垂眸更紧地缩到李慕身边。
李慕则眉头一皱,脸上现出几分怒意,正要开口,就听魏晏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在下虽然和县主不熟,但也察觉出几分,县主不是仗势欺人,无故迁怒的人。不如请雀奴姑娘讲讲,你刚才在马车上对县主说了些什么吧?”
雀奴一惊,李慕想也不想地说道:“你什么意思?雀奴最是柔弱体贴,难道会故意挑衅不成?”说完他回头看她,安慰一般说道:“你别怕,我定不会让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姜哲哲冷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站在别的女子身边,轻言细语,尽心维护,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倦怠感。
魏晏还在步步紧逼,“噢?那雀奴姑娘就讲讲吧!”
雀奴不敢看姜哲哲,只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话都说不出来。
李慕气道,“魏晏,你别逼她了,她只是个奴婢,怎么敢和县主争论!”
魏晏低低“唔”了一声,又道:“李兄,说了这么多,你话语中里里外外一直维护着雀奴姑娘,本身就有失偏颇了,要知道,眼见未必为实。”他扬声喊了一句,“小柔,那你说说,这位雀奴姑娘在马车上讲了些什么吧!“
小柔躲在冬至身后怯怯应了一声,马上又缩了回去,想了想说道:“她,她挑拨姐姐和李公子的关系,又贬低姐姐。”
其实她懵懵懂懂没听懂姜哲哲和雀奴的谈话,但却记住了姜哲哲最后说的几句话,此时她话语一出,众人皆静。
李慕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雀奴一眼,雀奴颤着唇凄声道:“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说完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了众人的眼光,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这场闹剧就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尾,姜哲哲已不想再看李慕的神情了,面无表情地反身回了马车。
魏晏却在这时悠悠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走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慕身边,曼声道:“在下觉得,县主这样的女子,自是值得人一心一意倾心以待。李兄若是令明珠蒙尘,那还不如拱手相让,李兄觉得呢?”
李慕倏地抬头和他对视,目光如电,抿着唇一语不发。
不管李慕什么想法,魏晏将自己要说的说了,神情更是悠闲,甚至敲了敲姜哲哲的马车,“县主,在下有事相商,可否登车一叙?”
车里姜哲哲本是心情不虞,但听到魏晏这么文质彬彬地问话,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喜感。
“上来吧!”
魏晏也不客气,一撩衣摆就跳上了马车,马车轱辘轱辘又向前行去,只剩下李慕并着晕倒的雀奴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慕浑身发冷,身体慢慢僵硬时,怀中的雀奴嘤咛一声,慢慢醒转了过来。一看到李慕,眼泪就涌了上来,“公子,奴婢没说那些话,奴婢只是,只是替公子鸣不平。县主说她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乖巧听话的应有尽有,奴婢是心疼公子!”
李慕伸出大掌缓缓拭净她脸上的泪水,闻言轻笑了一声,“倒真是哲哲会说出来的话,应有尽有么!”
他眼里像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听雀奴又喃声说道:“是奴婢的错,不该惹县主生气的!公子还未继承世子之位,不该因为奴婢和县主争吵的。”
这话像在李慕心头浇了一把油,让怒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他忍不住冷笑道:“是啊,是啊!我连世子之位都还未继承!”
他明明是昌平伯府唯一的嫡子,父亲数次为他请封世子之位都被皇上驳了回去,后面是谁在作梗一猜便知。姜家无非是用世子之位拿捏他,让他好好待姜哲哲。
他和哲哲十数年的感情,他喜爱她,自是会好好待她,但他也不会任人宰割。于是,他没按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哲城镇北公麾下任职,而是选择了来宁城。
走出这一步他从未后悔过,他不想被姜家人左右。现在,他也不会让姜哲哲左右他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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