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沈宁离开皇宫时,遇到了憔悴出皇宫的七皇子燕长武。

近日,燕长武憔悴了许多。

沈宁问好寒暄,燕长武眼睛通红如野兽。

“七皇子可是有烦心事?”

“今日进宫,想求父皇让我去北疆,父皇不愿我去。”

燕长武人如其名是个武痴。

他不在乎朝野皇权,只担心大燕是否安定。

自从得知北疆之事就多次请求元和皇帝,让他一道去北疆,为边疆百姓们做点实事,然而父皇非但没有同意,还总是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再加上自打宫武宴,京都就不太平了。

太子、三皇子之死。

楚皇后沉默寡言。

父皇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

就连一贯心思纯粹的九皇弟,这两日也神出鬼没的像是在做法。

燕长武思及此,长叹了口气。

“陛下是关心七皇子。”沈宁宽慰道。

“若大燕没了,我这七皇子,有也没有都一样。”

“七皇子,不可妄言。”沈宁面色凝重地提醒。

燕长武强扯出了笑,“沈将军,此去北疆,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倒是七皇子,瘦削了些,可得保重身体,莫要思虑太多。”

燕长武点点头,看着沈宁的眼神,又有几分羡慕。

沈宁有一个格外开朗的父亲。

还有一群真挚的兄长。

若无家人作为依靠,女子的武将之路只会更难走。

孤身一人若想要开天辟地,必要龙潭虎穴,烈火烹油,百死一身得见功勋留百世。

沈宁是自由的。

灵魂,身体,信仰。

沈宁不是自由的。

背负着府邸和列祖列宗的厚望,还有天下百姓在乎的麒麟意志。

她享受着自由,也心甘情愿沉浸在不自由里,做那立锥天地不弯脊梁的好女郎,素手扛起一个风雨飘零里的家族,实属难得。

……

之后的几日,沈宁都在专心处理军务。

北疆之事迫在眉睫,已无闲心料理其他。

三叔沈国海还在昏厥之中,久久都不曾醒来。

驿站那边,张霁还算安分,没闹出什么事。

出征前夕,沈府的一家子都在荣燕堂用膳,夜色深深晚风轻又冷,天降大雪路不好走,新年的红绸和红灯笼透出斑驳的光,冷清的街道无几人,京都城内肃穆到草木皆兵,荣燕堂满桌珠翠之珍饭食飘香,氛围却有些冷凝。

“来,小宁,你最喜欢吃鸡腿了,这块给你。”

沈钰笑眯眯道:“阿兄祝你凯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以此鸡腿为证,天地为鉴,沈府上下一心,大燕万民齐凝,定能共渡难关,迎来璀璨辉煌。”

二嫂虞欣轻抚隆起的腹部,“阿宁,可要回来,看你侄儿。”

“好。”沈宁微微一笑。

她向来如此,天塌也从容。

虞欣又说:“今儿你事忙,便没来得及和你说,只昨儿提了一嘴,皓皓和姣姣,都是永安公主的干儿子和干女儿了,今日去公主府请了礼。”

她还记得,带着孩子去公主府的时候,蓝连枝坐在轮椅之上,望着一方绣有海棠花的手帕出了神。

而认下皓皓、姣姣这一双干儿干女之时,蓝连枝抱着孩子泪流满面,虞欣感受到了蓝连枝视如己出的真诚。

宫武宴上蓝连枝挺身而出,让她保下了腹中骨肉,但却因此一生不得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因而,她握着蓝连枝的手说,她虞欣所出,便是蓝连枝的孩子。

沈宁喝下了一杯酒,将皓皓姣姣拥入怀中。

“日后,要对永安阿娘好,知道吗?”

“嗯嗯,我会的。”皓皓点头。

沈姣姣目光复杂。

“姣姣?”

沈姣姣低着头说:“小姑姑,我听到了好多,不好的事。”

“关于顾景南和永安公主?”

“她抢走了小姑姑的夫婿。”

每每想到此,沈姣姣就难受,只能对着永安公主强颜欢笑。

她会想,若有一个女子抢走了自己的阿爹,娘亲该是多么的难受。

小姑姑最崩溃的时候,她作为家人却没能陪在身边,还要认永安为干娘。

小小的她,一贯通透,却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如个老气横秋多愁善感的小大人般。

“姣姣,人的好坏,善恶黑白,不能一概而论。”沈宁说道:“姑姑知道,你为姑姑打抱不平,但你也要知道,属于姑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而除此之外,姑姑与永安公主,是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沈家之事,她不顾性命施以援手,如此,便足够了。”

顾景南和蓝连枝之事,沈宁怨过的,但更多是顾景南。

蓝连枝与她不相识,顾景南却是真正山盟海誓的有情郎,这天下人熙熙攘攘太多了,隔着肚皮的心哪管多少,她只希望自己所选择的人归来还是少年郎,却终究是负了年少相思。

沈姣姣似懂非懂。

“姣姣,别讨厌她。”

“好,听姑姑的。”

沈姣姣圆溜溜的眼眸如黑葡萄般。

“阿姐。”沈如玉端起酒杯,敬向了沈宁,“话不多说,都在酒里,就一句话,平安归来。沈家的支柱,不能倒。”

不知从何日开始,她不再拧巴。

那点子折磨了好多年的嫉妒之心,成为了结实的拥趸。

“都在酒里。”

沈宁端起酒杯,敬向了沈如玉。

离开京都前,她喝得不是果酒。

再理智的人,也想一醉方休。

彻底失控一回,再去坚定走向自己的路。

燕云澈便在她旁侧,并未阻止,而是为她斟酒。

他懂她。

今夜喝的不是酒。

是临别前依依不舍的血亲盼她安宁。

“小宁。”沈从武端起酒杯,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又哽咽,收拾了下心情再次张嘴,话到咽喉却是泪流不止,哭得像个孩子,拿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满满当当的酒水都抖出去半杯了。

沈钰一把握住了沈从武的手腕,“从武堂兄,你这就不地道了,不胜酒力直言便是,还学会耍心眼子了?这多满的一杯,都被你抖没了。”

原先悲稠满荣燕的氛围,被沈钰的话给驱散了,顿感几分好笑,弄得沈从武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直愣愣且哀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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