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初遇
南亚九宫十八寨,那里定居着从大陆潮汕和温岭来的移民,临近农历五月初五,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
就连风掠过大标旗时的簌簌声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
夜里两点半的桥头站满了人,只是远远瞧着都知道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
“五月节小塔埠,也小姿娘。”
湖面映着对岸府邸斑斓的风灯,湖畔人群熙攘。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两个大字“林府”。
小贩倚在自家店面门口,嗑着瓜子,狭长的眼睛盯着那家高门大户,挑柴的渔夫路过,几声招呼下,两人攀谈起来。
“也不知道今年林家还能不能出净炉手,我听说他家那大少爷前些日子赛马摔断了腿,连床都下不了了...”
渔夫笑笑,“那都是达官贵人家的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过节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谁当都一样。”
林府内,祠堂里的众人急得团团转。
“平哥儿呢?”林老爷子白眉微蹙,冷脸审视着跪了一地的下人。
之羡摔断了腿,只能由平哥儿来顶替,反正游神面具一带,谁也认不出,两人又身形相似,年龄相仿。
净炉手必须是童男,走在最前面的,捧着香炉,负责开路与接引,只有当地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的少爷才有资格去担任。
只是那个刺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又临时变卦了。
前天说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人,可谁不知道那刺头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游神祭祖,人人都虔诚跪在地上,而他吊儿郎当地高高坐在祖宗牌位边上。
美其名曰,“你家祖宗,我干嘛要拜。”
谁都知道他是林老爷子亲外孙,宋家独子,金贵着很。
当时林老爷子气归气,还是连哄带骗让他下来,他这外孙不像寻常贵家子弟,毕竟那些个斯文公子哥往他跟前一站,都是群阉鸡土狗。
外孙留洋多年,脑子离经叛道,想的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满身的光彩和英气,比自己孙子强不知多少倍,实打实的朝气蓬勃,气宇轩昂的少年郎。
上马能弯弓射雕,下马能提笔作诗,每年九宫十八寨的龙舟赛,他家外孙都是林家第一把,特意从宋家赶回,给他老头子争脸来了。
林家平哥儿在整个九宫十八寨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
跪着的下人支支吾吾道:“宋大少爷说他那面具太...丑...”
“说一看见他就想吐...”
其实就是不想来。
林老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垂下的眼睑透着一股怒意,面具还是着人给他定制的,他自己当时说满意的,结果又挑刺。
“这个混球!”
老爷子话音刚落,一道不羁的声音随即响起。
“呦,老头子,有缺点当我面说,我放大点给爷好好看看。”
少年手里甩着面具,漫不经心地从大门外走来,下人们瞥见纷纷躲闪,谁都不敢挨着混世魔王。
碰到可是要掉一层皮的。
宋瑾平大大咧咧地走到林老爷子旁边的位子,毫不顾忌的坐下,全然不顾那是长辈才能坐的位子。
大腿翘二腿,甩着那张面具,有几次险些丢到林老爷子脸上,还是小厮弯腰捡起送还。
“之羡腿还没好,求你这个当哥哥的办个事,你都不体谅下。”林老爷子有求于他,只能语气缓和道。
宋瑾平撑起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林老爷子,“我看咱爷身子骨硬朗的很,正是闯的年纪,要不你老人家帮我体谅下,出去游个神。”
林老爷子正喝着茶,差点没被少年一句话给呛死,管家赶忙上前帮着老爷子顺气。
可老头子一把推开管家,掀起一拐杖就是砸向身旁懒散歪坐的少年。
谁知少年身轻如燕,一个躲闪,拐杖不仅没砸到,反而甩到身旁站着的下人。
下人哎呦喂地嗷嗷叫唤。
“孽障你去哪!”林老爷子气的面红耳赤,望着少年的背影怒喝道。
“我?”宋瑾平指了指自己,一个转身,意气风发的高声道:“去游神!去当净炉手!”
————
那天游神的大街,他的七星步还没走完,却不小心一脚踢翻一个要饭小丫头的饭碗。
他也险些摔倒。
林家的下人当时都吓呆了,好不容易哄来的大爷,这一下不得气死,忙撇开人群,拖着女孩向角落跑去。
“死丫头,你搁这里丢人现眼吗?”
“啪”的一声,巴掌落下,女孩白皙的脸瞬间红肿。
宋瑾平想要回眸去看,可游神流程还没走完,他只能眉头紧蹙的继续。
直到游神彻底结束,他才走到女孩面前,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那张小脸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在望见面具少年的下一秒,赶忙默默跪趴在地,“对、对不起,大神仙。”
她听阿爹说游神队伍前面的净炉手家里都有权有势,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见到都要跪着磕头的。
其实她阿爹是穷怕了,是个有钱人都能让他磕头。
黎书禾一大早就被姐姐拖了出来,她们打了一晚的粽叶,今早姐姐背着去集市卖,她又背不动那快到她半腰的竹筐,只能默默跪在这里乞讨。
只是她太困了,跪着跪着就睡着了,连游神队伍来了,都忘了躲闪。
她以为大神仙会和先前那帮人一样,拖着打她一顿,可他没有,丢了块金灿灿的东西给她。
她也不认得,只知道肯定能换很多钱,那样阿娘的病就有救了。
直起腰望向少年的背影,听着下人们对少年恭敬的称呼,她喃喃道:“林家的大少爷吗?”
迎神赛会,她只记得那张狰狞的面具,只记得那位被她险些绊倒的林家大少爷。
头一次好像神灵选择庇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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