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关于辅导作文这件小事，安然尽力了
话说，语文老师出院后，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讲课声音都温柔了，对陆千川也不追究了。因为老先生已经把生死看淡，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成绩好不好与我何干！
老先生不与陆千川追究，但陆千川不识抬举，还是不把语文课当一回事儿。安然在数学课上睡得有多香，他就在语文课上睡得有多香，甚至还打鼾。鼾声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连安然都看不下去，捅他的手肘试图叫醒。
老先生见状，赶忙阻止安然：“让他睡吧，趴着挺好，眼不见心不烦，多看两眼他那张脸，我都要少活两年。”
这个道理安然懂，但他不认同——陆千川的脸长得挺好看的呀，多看两眼挺养生的呀。诶？我这是什么逻辑？
安然东想西想，差点儿把自己给绕进去。
本堂课结束前，老师布置一篇写景的命题作文。他说写景是个好东西，高端玩家可以寓情于景，低端玩家可以写景凑字数，多练练对谁都有好处。
本次命题简单点儿，从身边小处着眼，就以《校园之美》为题，一周后上交。他还给了提示，可以结合冬季来写校园景物的独特之处。有提示的同时也有警示，如果敷衍乱写，作文不达标，罚抄本次写作最好的范文100遍，钦此。
陆千川睡醒后听到同桌告知有课后作文，就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他哀嚎自己好无辜，一觉睡醒什么坏事儿都还没对同桌做，就飞来横祸，惨遭800字作文荼毒，堪比古代囚犯800里流放。
在他假惺惺哭爹喊娘之际，发现身边的肖百万一副乾坤在握的姿态，遂问：“你小子不怕写作文？貌似期中考你的作文分只比我高2分。”
肖百万：“我怕，但安然不怕呀。”
肖百万掏出手机付款码，隔着陆千川对安然作出霸道总裁范儿：“男人，你的才华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帮我写篇作文吧。我的付款码，你随便刷。”
安然回以了一个冷漠的“滚”字。
肖百万之举提醒了陆千川，区区800字作文，他的同桌随便信手拈来。陆千川觉得，安然虽然没答应肖百万，但肯定会答应我呀，我俩啥关系，兄弟以上恋人未满！等等？什么未满来着？不管了，先搞定作文才行。
陆千川思考完，虚情假意深情款款：“安然~你帮我写篇作文吧，我虽然没有钱可以给你，但我的身子可以给你。”
有一点陆千川是对的，他和安然的关系的确不一般，安然只回了肖百万一个【滚】字。而回答陆千川时候，在【滚】字后边儿还多加了一句“有多远滚多远。”字数远超肖百万。
陆千川假惺惺潸然泪下，可怜的小狼狗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安然出于某些其他的原因，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他见不得陆千川受苦受难这个原因，他平和地说：“我的数学是已经进停尸房了，但你的语文貌似还可以拯救拯救。”
陆千川插嘴：“没得救，已拔管，已死透，求800字作文代笔。”
安然瞪了他一眼：“你确定不要我救？”
陆千川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是要帮我？
安然：“不就是写景吗，不就是《校园之美》吗？对你们（包含肖百万）而言，难就难在不知道如何选材，选材后不知道怎么写，就这两个问题而已。我带你们去找素材，帮你们把其中的亮点一一列举出来，你们俩再自己稍许加工，800字不就出来了吗，作文的思路不就打开了吗？”
能让安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世间仅有一人；能让安然手把手教知识，世间仅有一人；能让安然怜惜心疼（划掉），世间仅有一人。此人正高举双臂欢呼着，恨不得捧起安然的脸蛋儿亲一口。
站在上帝视角来看，陆千川实在是亏大发了，倘若这个时间点儿真亲一口安然的脸，他也不会反抗的，顶多翻个白眼而已。
午休时间，安然带上陆、肖二人去学校里转一转，选取作文素材。
他们首先来到号称有百年历史的老旧行政楼一隅。这是一栋黑砖黛瓦的两层楼建筑。方方正正的外墙，略带勾状的檐角。黑色的砖与砖之间，刻意刷出纵横交错的白色条纹；栋梁转角之处，装饰着模仿榫卯结构；褐红色的圆顶方底窗户简约古朴。整栋建筑隐藏了空调的外机和管道电路，再加上通往大门的大理石地面和汉白玉栏杆，共同塑造出一股民国风貌。
安然以此楼为例，给两人详细讲解：“这座老楼就非常好写，我们可以分时间和空间两条线。时间线就往校史方向靠。借学校外宣的文化底蕴来抒发你对学校的向往，虽然是假的，对生活的热爱，虽然也是假的，对未来的希冀，虽然还是假的。空间线就更容易了。从下往上，从整体到细节，地板、大门、墙壁、窗户、房顶、屋檐、正前方的万年青、斜后方的梧桐树，泥土和砖瓦的香气，落叶和鸟儿的动静，你每个内容写20个字。所有这些加起来，还没有800？我现在说的口水话大纲估计都快200个字了。”
智障一号和智障二号都似懂非懂的歪脑袋看着安然。
安然不放心他俩的水平，只能进行更细致的引导。他摊开手比划了一下老行政楼的轮廓，问肖百万：“发挥你的想象力，它像什么？”
肖百万脑袋左歪歪右摆摆，思量再三后回答：“像……一副棺材。”
“很好，你的思路打开了，棺……哈？”安然原本想好话术，先夸奖对方一番，再教他把排比句和比喻句相结合，哪知道这小子不按常规出牌。
肖百万饶有兴致地给安然科普：“这栋楼在学校可出名了。它闹鬼！”
安然恢复成扑克脸：“哼，我现在就觉得自己见了鬼。”
肖百万指着行政楼大门：“传说晚上12点，如果你一个人走过大门口，那扇门就会变成一张嘴，一口把你吞下去。”
肖百万指着二楼褐红色的窗户：“传说到了凌晨1点，这些窗户的油漆就会变成血红色，还不停地往下滴，能闻到血腥味哟。到了凌晨2点-3点，还会有一个皮包骨的骷髅在各个窗户里闪现穿梭。”
肖百万指着斜坡屋顶：“看到最尖端的那颗珠子造型的装饰物了吗？那玩意儿每到初一十五的凌晨4点就会冒出青烟，飞过的鸟一碰到青烟就会化为一摊尸水。”
安然眼皮直跳：“看不出来啊，鬼每天晚上还挺忙的。”他蔑视肖百万，“老师让你写《校园之美》，不是让你写《校园之鬼》！”
安然扭头望向陆千川，吩咐：“该你了，希望你的想象力不要像肖百万那样离谱。”
陆千川在听肖百万发言期间，一直沉思摸下巴，他正经地回答安然：“Emmm……我也觉得肖百万说得不对。”
安然忽然有了一丝安慰，发觉自己选对象的眼力还不算差，至少陆千川比肖百万正常。
陆千川用双手模拟了一下行政楼的模型大小：“行政楼明明更趋向于正方形，世界上哪有正方形的棺材，明明更像一个骨灰盒嘛。”
正常个der啊！安然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抽时间去测一下视力。
安然放弃了幽静的行政楼，往标准田径场方向走，另寻教育文盲之法。
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在路边一堵水泥墙和路面交界的缝隙里，瞥见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钻出地面，迎着寒风，向着阳光，努力生长。
他忽然间有了灵感，蹲在小花旁，给身后两个文盲讲解：“写不来宏观，咱们就写微观。你们想一想，现在是什么季节?是冬季。冬季通常会开花吗？不会。花又会长在水泥地里吗？也不会。那么，从以上几点，它有哪些美好的品质可以拟人化？有哪些关联的事物可以正能量化？是一种什么力量支持着他冲破混凝土？是什么呵护着它茁壮成长？我们可以把小花联想成学生，那么，让它能够傲霜而立，鲜艳盛开的养分就是……”
“尿。”这是肖百万的回答。
“这地方可能还有屎。”这是陆千川的补充。
“.……”这是安然用文字无法描述的杀气。
“安然～我们非得挑这地儿来写作文吗？”陆千川看看左右，表情很尬。
一位女生从安然的身边路过，通过旁边的小门进入到这堵墙所属的建筑里。进去时，还用很奇异且防备的眼神瞪了安然一眼。
“安然，你还是换个地方教我们写作文吧。我总觉得，你蹲在女厕所门口，不太好。”肖百万也有些忍受不了进进出出厕所的女生异样眼光。
安然头上画下三条黑线，他只顾着找素材教同伴写作文，全然没留意自己身处何方。
……
毁灭吧，真的，世界毁灭挺好，我累了。
——剧透小剧场——
八个月后，烈日当空，风卷云舒。
安然身穿一套朴素简约的运动短衫短裤，握着手机的右手抬至齐肩水平，屹立在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间。
镜头拉远，升至高空，他的身后是望不到边的纳米布沙漠，正前方是碧蓝澎湃的大西洋。
手机屏幕里的陆千川欢喜又震惊：“天哪，世界上真的有沙漠连接着大海的地方！”
“嗯。这里，我每年都来。”安然360°缓缓转身，给正在视讯的陆千川展示南半球另一个大洲的绝美自然风光。
“安然，你猜我现在在哪儿？”镜头里的陆千川笑出两颗小虎牙，背景也是一片干燥的天蓝，看不见其他人文建筑。
安然：“你只告诉过我你也要去旅行，但没告诉过我具体地方。”
陆千川：“所以才叫你猜呀。”
安然：“你的大脑袋都快贴到屏幕上了，我根本看不到你现在位置的风貌，让我怎么猜？”
陆千川：“我靠近屏幕一点儿才能更看清你呀。”
安然淡淡抿笑，似笑非笑，风吹过他的脸庞，抚动他的睫毛，挑起一丝远离文明的绝世脱俗，掀开一种隐藏荒野胸襟的孤傲。
陆千川直接揭晓答案：“我在西域的疏勒，我国最西边的城市。”
安然很是不解：“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背包旅行的么？居然跑这么远，你去那儿干什么？”
“因为这里是国内离你最近的城市呀。”陆千川用最戏谑的语调说着发自肺腑的话。他脸上洋溢着放浪的少年青春，嘴角挂着安然百看不腻的爽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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