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阿姑酒楼
小泥猴仰着脑袋看着酒楼上的牌匾,赫然写着:阿姑酒楼。
这是镇子里的老字号,没有被哈陀顿波及,里面的东西不便宜,但分量实在,烹饪用心,可以说是物有所值的口碑酒楼。
莫莫以前来过这儿,她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领她来的,点了三个菜,没吃了,打包回去又吃了两天。
她记得很清楚,一大盘炸小泥鳅,金黄酥脆,摞得像山一样;一大盆黄伞菇炖黄油鸡,黄油和赤酱总是泾渭分明,两个鸡腿全被她吃了,妈妈和爸爸一人吃了一个鸡翅;还有一大盆玉米甜桑葚,又香又甜,她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走啊。”刘黑宝站在酒楼门口,转身看向她。
莫莫听着酒楼里传来的杯盘碰撞声和欢声笑语,心头莫名泛起了深邃的恐惧,挂着红灯笼的酒楼大门顿时就成了一张恐怖怪兽的大嘴,在等着她走进去,好吃掉她。
她转身就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居然跑了起来。
异响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未曾降雨,土地也干燥。小泥猴带着湿泥的赤脚被尘土裹起,变得灰蒙蒙。
“哎!干嘛去?不吃席了?”刘黑宝几步追上她,揪着她的后脖领子问。
“不吃了……我不吃了!松开我!”小泥猴使劲儿扑腾。
刘黑宝挑眉:“你都叫了我一百声帅哥了,可不给退,你这不是亏了?”
“送给你了!快松开我!”小泥猴奋力去掰刘黑宝的手。
周围凑过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不少喝得酩酊烂醉,也有不少就是单纯的好事儿。他们的目光都不太友善,透着股子统一的找乐子心态。
“哥们儿,这泥猴偷你东西了?”一个肥嘟嘟的中年大叔笑道,“看你是外来的吧?直接打死就行,没人管。”
“就是,这得打死,泥猴这东西就是该死,他们没好心思的,一看就是连孝顺都不知道的孽障。”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拉着小孙孙,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要是泥猴都死绝了,这地界儿可就太平了!”
“奶奶说得对!快打死她!”她的小孙孙叫道。
“嘿,我孙子真懂事儿!长大了肯定孝顺,等会儿给你买好吃的!”老太太爱惜地抚摸着孙子的脑袋。
“是啊小哥儿,要不我来代劳,正好我家那口子今天给了我气受,我正好撒撒火。”一个鼻头上有痦子的妇人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举着敲打衣服的棒子跃跃欲试。
“这泥猴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是她能踩的地界儿吗?真是找死!心中一点是非都没有,禽兽不如!”一个威严的教书先生抱着书,朝着小泥猴大声呵斥,看上去正气凛然。
其余人纷纷开口起哄:
“打死她!打死她!”
“让她跪下磕头,先把错认了!”
“我看打个半死就好了,打断腿脚,让她自己爬回去!”
小泥猴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群,一种纯粹的冰凉恶意慑住了她的呼吸心跳,还有思维。
她像走兽恐惧人类那样,缓缓后退着,想要逃跑;像走兽恐惧人类那样,害怕什么无法预料的危险会突然降临。
她再一次以泥猴的身份意识到,她早就不是人了,是活该被赶尽杀绝的物种。
她撞到了一个东西,下意识惊呼出声,抱头跪在地上颤抖,紧紧闭着双眼,以为惩罚已经到了。
但迎接她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她被抱起,又被抱进了一个同样暖和和的怀里。
她睁眼,对上了刘黑宝的平静双眼。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酒楼二楼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江流,签订强制契约。”
“刚才所有对那个小泥猴心怀恶意的人,经受三天折磨,然后暴毙而亡。”
“觉醒者除外。”
忽然,周围响彻起了一阵渗人的惨叫,声声凄厉。
小泥猴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刚才那些人都倒在了地上,双手胡乱在身上捂着,扭来扭去,惨叫就是他们发出的。
那个中年胖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哀嚎,从他张开的大嘴来看,他的舌头居然在化作脓水,随着哀嚎不断咽进喉咙里。
其余人也大抵诸如是,个个从口舌开始化脓,浑身痉挛,口不能说,身不能站,真是活活受罪,求死不得。
甚至波及到了附近商铺,周围一排店面皆是食肆,不少人吃着吃着就忽然就惨叫了起来,倒地流黑血,引起阵阵惊呼,打碎杯盘碗碟无数。
大白牵着彭仔就出来了,彭仔蜷缩在他买的那辆摇摇车上,挡住了胸口上的白光。
他的掌心里有一块旋转着的奇异光圈,一圈一圈地转着。
光圈每转一圈,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眉心处便会浮出一抹色彩来,颜色各不相同,有明亮有浑浊。
但不管什么颜色,等彭仔路过后,这些人眉心处的颜色便会变成污秽黯淡的脏色,无一例外。
“你们尽做恶事,这些福缘你们要来无用,我替你们保管,代你们分配。”彭仔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牵着他行走的大白听到了这句话,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彭仔了一眼。
彭仔很特别,他是队伍里唯一一个无法自主开发能力的人。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思考自己的能力,越想越想不明白。
而刚才彭仔忽然叫他出来,要他牵着摇摇车走,神情焦急,似乎要去干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而且他此时所说的话语,也不是他平时说的那种塑料普通话,忽然变得古色古味的,着实奇怪。
大白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反正彭仔这小子又死不了,有危险他自己就能预感到。
大白把视线投向了倒地哀嚎的众人,他心善,见不得有人受苦。
他面上摆出了关心的神色,一边牵着彭仔溜达,一边挨个查看这些哀嚎的人,并悄摸摸地灌进去一点生命力。
他路过之处,哀嚎起码凄厉了三倍,宛若白日鬼域。
但吃了大白的治疗,这些人总归是精神了一些,能活动了,能说话了。
只见那个长痦子的女人不停用捶打衣服的木棒捶自己的头,下下用了死力,捶得鲜血直流,看上去是要活活捶死自己。但大白的治疗太霸道,她捶出的伤口还没等第二下砸下来,就恢复了大半,她想捶死自己真得太难。
那个教书先生身上已经不复威严,嘴里一个劲儿喊着‘娘嘞’、‘狗糙的’、‘哎呀妈呀’,使劲撕扯着书,撕完了书又去撕扯自己的裤衩,直接光腚了,挺着其貌不扬的小教书先生乱拧,可谓斯文扫地。
那个老太太嘴里一个劲儿骂着她早已死去的爹娘婆婆,可谓喷爹骂娘咒婆婆。而她的孙孙则疼得面目狰狞,一个劲儿撕咬着她的脖颈,真谓哄堂大孝。
小泥猴恍惚地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这些人。刘黑宝刚才把她放了下来,他离开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惊呼,一声接着一声响起。声调音色各不相同,一会儿低沉一会儿高昂;方位也不一样,一会儿南一会儿北。
但小泥猴知道,这些都是刘黑宝捏着嗓子喊的。
“听说赵金山一伙儿被隔壁镇子的人打散了!他们临走的时候说要报复咱们,怎么办?这是赵金山可是能力者啊!”
“快跑啊!赵金山已经在杀人了!这里有不少人口吐黑血啊!”
“听说赵金山要再搜刮一遍大家啊!他让大家都准备好”
“赵金山还要再洗劫大家一遍!他说今晚要大家都在家里等着,他会派人来拿,给不够的就都杀了!杀全家啊!”
“大家快回家准备钱啊!活命要紧!”
惊恐,大家脸上都爬上了惊恐,纷纷往家里走,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啊?这段时间都搜刮了几次了?家里哪还有钱了?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嘛!”
“哎……快想办法吧,这次他胃口一定大得很,毕竟他都要跑路了……大祸,大祸啊!”
“别装了,你俩最近跟着赵金山一伙做生意,赚了多少钱?老子特么才是穷,毕竟我刚娶完媳妇,糙!”
“兄台,那你怎么办?”
“老子准备把媳妇的嫁妆和首饰卖了,活命要紧。”
“哦?你媳妇能愿意?听说她可是从大户人家嫁过来的,娘家有人啊!”
“不愿意就打,再不愿意就打死,她家里再霸道也是隔壁镇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大不了老子打死她就跑路,爷不伺候了!”
“兄弟霸气!”
“兄弟霸道!”
“前面那三个!你们特么滚一边聊去!挡路了不知道吗?让开!老子着急回家凑钱!”
……
……
刘黑宝重新出现,他抱起小泥猴,走进了酒楼。
莫莫都没反应过来,她就进入了在她眼里宛若幽冥地狱一般的地方。
“阿姑!把这丫头洗干净,再换身干净衣服。”刘黑宝把小泥猴放到地上,往前一推。
“哎……这不是莫莫吗?可怜的孩子……”一个脸上带有大片烧伤的中年女子怜悯地看着莫莫,也不嫌脏,一把将莫莫搂进了怀里。
她就是“阿姑酒楼”的老板娘,阿姑。只见她身段窈窕,五官曲线可谓极美,而且美得有些丧心病狂,刘黑宝说她像迪丽热巴。
但就是可惜她脸上有大片的狰狞烧伤,看上去恐怖得很,活生生毁了一张脸。简直让人想捶胸顿足地怒斥老天不公,暴殄天物,偏让这美玉有瑕,还是特么大瑕。
但就这样,依然有无数寂寞男人想要娶她,说是关了灯都一样,光是这身段都不亏。
但她一律拒绝了,而且很容易就拒绝了。反正刘黑宝他们倒是没看见有人敢撒野用强,都是走得感情路线。
莫莫僵硬地缩在阿姑怀里,呆若木雕蜡像。
“阿姑,你认识她?”
刘黑宝等人经常来阿姑这里开小灶,再加上他们最近赚了不少横财,来得就更勤了,早混熟了,也大概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冒失地把一个脏兮兮的泥猴往小镇居民的怀里推。
“认识,她妈妈还来我这里打工补贴过家用,她经常跟我说她的莫莫有多么可爱,她们一家还来我这里吃过饭呢……现在莫莫成了泥猴,看来她和她丈夫也……”
阿姑抹了一把眼泪,从柜台上拿起一杯果汁就往莫莫嘴里喂,动作轻柔。莫莫下意识就张嘴喝了,咕咚咕咚,喝完贪婪地舔舐着小舌头,舔个不停,似乎是这味道太让她震惊,舌头不受控制地跳起了舞。
“造孽……这些人真是造孽……”阿姑一个劲儿摇头。
“那这满街的泥猴呢,你怎么不养几个?”刘黑宝问。
“怎么没养?”旁边一个年轻的打杂愤愤道,“老板娘当时养了整整一百多个,结果被赵金山他们逼着给放了,说是不放就拆酒楼!”
“为什么啊?阿姑乐意养,关他赵金山什么事儿?”刘黑宝纳闷儿。
“赵四是做奴隶生意的,他说不能开收养泥猴的先例,赵金山就说人们必须仇视泥猴。”小二把手里抹布狠狠摔在桌子上,怒道,“我们给钱买下泥猴都不行!他们真是畜牲!”
“阿哆,我记得你是被阿姑收养的吧?”刘黑宝笑道,“怪不得你不仇视泥猴。”
“这跟仇视不仇视没关系,阿姑说,正常人都不应该因莫须有的东西去仇视他人,除非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阿哆摇头走了,一副刘黑宝孺子不可教也的装比表情。
刘黑宝无语,看着阿姑。
“行了,交给我吧,我亲自去给她洗。”阿姑抱着莫莫,边走边说道,“你快去吃饭吧,这些人的饭量可真大,去晚了可就没饭了。”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一道帘子里,莫莫求救的可怜模样简直让刘黑宝想笑。
刘黑宝正要进去吃饭,江流就推着一人走了出来。
刘黑宝一看,是哭得不成人样的赵金山的亲弟弟,赵富贵。
“哎,他怎么没杀?”刘黑宝纳闷。
“他啊,他不是坏人。”江流耸肩。
“他还不是坏人?你没看见他那装比的样子吗?上来就踩螃蟹,人家赵大船不给面子他就开枪杀人。”刘黑宝更纳闷儿了。
“那是他身边的人开的,他身边的人都是赵金山安排的,为了提升他弟弟的逼格。”江流点了根烟,又扔给刘黑宝一根,“他那装比的样子,是装的,不然赵金山是真揍他。”
“据我了解,他从未主动害过人。”
“那你怎么解决他啊?就这么放了?赵金山给的福他也享了啊?”刘黑宝问。
“我给彭仔看了,让他凭着感觉说,他说让赵富贵当泥猴挺合适。”江流笑道。
“糙,确实特么挺合适。”刘黑宝拍手叫绝。
“给你。”江流把一把洗干净的绿松石配饰递给了恍惚的赵富贵,“咱们相识一场,没少在一起吹牛逼,我知道你对你哥哥的感情,所以这个我帮你留下了,当个念想。”
“他该死,事情已经结束了,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去做些没用的傻事,你已经签了契约,以后好自为之。”
江流一推,赵富贵就像个没有生命的轮子一样自己朝外滚。
刘黑宝也上手拍了赵富贵一下。
“空间标记?”江流问。
刘黑宝嘿嘿笑着点头。
“你是真狗啊,非得用人家划拉钱?”江流无奈摇头,便往里走边说,“记得分我一份,不然老子跟柔姨举报你。”
刘黑宝笑容敛去,朝江流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彭仔走过来说:“柔姨让我过来问问你,她的结义兄弟们怎么还没接过来,她很担心,说怎么吃饭都不着家。”
刘黑宝狠狠拍了一下脑门:“糙,我给忘了!”
“嘶……也是啊,吃饭怎么都不着家,连个电话都没打?不是真出事了吧?”他脸色有些难看,拉起彭仔说,“你和我一起,咱俩一块儿找。”
“找?”彭仔疑惑道,“黑哥,你没给他们种空间标记啊?”
“糙,我闲的啊?闲着没事儿种标记干什么?”刘黑宝带着彭仔连续瞬移,专挑隐蔽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出现,“不过以后得给他们种上空间标记了,这俩老小子也不让人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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