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城市里的“泥腿子”

曾经田福堂红眼病犯了，对孙少安说：“你也算是村里的能人了，砖厂发达了，但是你要记住，一个人再怎么折腾，怎么变，泥腿把子永远是泥腿把子，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然而任天行，寻梦淘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堂堂正正从高等教育出来，有一天会沦落到北京大都市当泥腿把子，卖力气，干体力活，丢人现眼不要紧。简直是侮辱职业教育。

  九十年代末期，教育体制改革试点运行，国家经济建设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私人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惊现神州大地。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如襁褓中的婴儿尚未长成。

  曾经在矿泉水公司的时候，他和同事侃大山说过，不久的将来，很快，或许三年五年，或者更远点，十年后，社会底层的平凡的人填饱肚子不是问题，就业岗位不是用工单位挑你，而是你挑选工作，用工单位。

  现在是用工单位市场，简称需方市场，而不是应聘个体市场，简称供方市场。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发生逆转，如同足球场双方球队发生逆转乾坤大挪移一样。

  他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现实生活中，不可控因素很多，比如说北京大都市城市治安联防管理模式，严重阻碍了首都经济建设浪潮的发展，行政管理部门肯定会在一两年之内做出决策，来适应新形势下的管理模式，束缚经济发展的，不和谐的，阻碍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一切不利因素。

  改革这股风吹醒了人们，逐渐的改变思想。尽管目前的困境很多，如同平凡的人生活的日子，也需要硬着头皮往前走，黄河水总有清澈见底的一天。

  已经是九月下旬，马上国庆节。

  任天行仿佛自己把时间偷偷装在自己兜里，藏起来，没想到它悄悄的离开了，无形无影。

  他感觉时间太快了，还没来得及亲吻，却遗憾的成为时间的匆匆过客。

  耐尔建材厂，每天做着简单的体力劳动，对他而言，小菜一碟，农村出身的娃，基本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时间就这样在眼皮底下溜走了，他决定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去趟图书馆，决定考取会计证，上岗必备的。另一方面，他想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产品泛滥，需要有人从中斡旋，进行推销，适应新形势，跟随潮流，便想买一本关于市场营销等级考试类的书。

  任天行看着这周围的工人，除了吃喝，就是车间流水线上班，下班喝二两二锅头，闷头大睡；或者叫上哥们“李志强”，酒仙桥河边，去斗鸡，斗鸡或许是他们唯一的乐趣。

  他绝对不能和他们一样，必须要为将来做铺垫。

  直到后来，才理解他们。为什么，下班喝几两白酒。白酒能麻痹人们的思想。一方面酒壮怂人胆，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挨骂。

  酒仙桥河边北边一排排平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的平房，都租满了，满了的租客是操着不同的口音，时不时还说几句京腔话，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年妇女，年龄基本相仿，三十至四十岁不等。

  也没人去关心，什么时候住满的一排排平房，只留意平房里每间屋里的女人。

  夏日的晚上，霓虹灯发出微弱的暖色调光芒，不是很刺眼，光是柔和的。

  河是臭水沟，水域治理体系尚未出世，河水随风飘来一股难闻的味儿，似乎与站街女脸上散发的粉的味儿没什么两样，难闻。

  厚厚的一层粉，掩饰着中年妇女老去的容颜。粉如同大山里秋天清晨，驴粪蛋上的一层厚厚的霜一样，怪不自然的。

  学着城里人的模样，却没有城里女人的气质，那种城里人的气息始终学不来，只因为她们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起初，尚半斤和张家口的聋子，与其说是耳聋，倒不如说，长年累月在工厂里“拧螺丝”，粉尘造成的，有点耳背。人高马大，大伙儿起了外号“傻大个”。一顿能吃两大盆饭，这还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顿顿喝一瓶二锅头一斤装的玻璃瓶那种的，晕乎乎的，酒壮怂人胆，去河边斗鸡有胆量。

  尚半斤，傻大个，马路达，其实马路达这个名字，任天行是记不住的，而且很是别扭。

  偶然的一次机会，记得抗战时期，日本人残害中国老百姓，普通武器不过瘾，狗日的小日本竟然用化学武器做人体实验，比如东北那里曾经的731化学武器秘密基地人体实验，把他们统称“马路达”。

  这才容易记住了，他是叉车司机，相对轻松，就是小学没毕业，却念了十五年，估计是他们村里的“小学博士后”。青春期的萌动，身体生理需求的驱使他去招蜂引蝶。

  每天下班，吃完饭后。总是一起去逛逛街，当逛鬼。一方面去缓解一下压力，每天紧张的体力劳动。另一方面，光棍汉，闷的慌，解闷需要系铃人。

  直到后来，他和他们混熟了。才知道，他们去河边斗鸡是怎么回事了？

  古有青楼十二房，“官人里边请，姑娘们接客了。”

  今有平房一排排，“小伙子去吗，玩玩过把瘾。”

  原来自己大白天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不到十分钟，解决战斗，是斗鸡呢，还是约炮？

  任天行才明白，他们所谓的斗鸡原来是给他们送银两去了。

  社会千奇百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奇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是各取所需罢了，还能有有更好的说词吗？他想大概不能吧？

  晚上，躺在脏兮兮的宿舍里，他们还不忘调戏一番站街女。

  “她们一没偷，二没抢，不污染环境不污染空气，凭着自己的本事挣钱，不给国家添负担，真是旱涝保收啊。”马路达得意洋洋的说。惹得同宿舍工人哈哈大笑。

  北漂生活，底层的体力劳动，是难受的，苦难的生活，是枯燥的。乏味的。时不时添加点佐料，时不时发泄发泄对现实的不满，也是人之常情嘛。至于河边斗鸡，或者踏青，就留给时间评判吧。

  时间不经意间从指缝里溜走，还没来得及和它说说悄悄话，诉诉心中的苦，时间老人家才懒得理人间的酸甜苦辣咸。自己酿的什么，自己慢慢品尝。

  转眼间，在这里已经干了快三个月了，不紧不慢刚刚好，学会了迎合大众化口味，偶尔也说几句晕段子，惹大家笑一笑，全当是下气通，污染环境，污染空气。

  自己的会计证拿到了，可就是挺麻烦的，持证上岗，需要一年审核一次，考一次。高级市场营销等级考试刚刚及格，证也拿到了，这是他值得欣慰的事儿。

  熬苦的生活还在继续，这里每天的体力劳动，权当是自己锻炼身体。

  他就像一只豹子一样，静静的等待，等待猎物的到来，他只是欠一次机会，或者说是贵人相助。

  然而等待是漫长的，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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