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风芙番外:离去
夏已至,明阳终于传来了消息,决定给肖烬下蛊,让我派人去大盛接应。
沐蓝一直在偷偷给我传信,我知道明阳对肖烬的情意,怕她最后不忍下手,于是又走了一步险棋。
我再次把秦渊送到了她的身边,我期盼着同样有着俊朗面庞的秦渊能让她回心转意。
可我忘记了她不止是我的女儿,还是东方彻那个情种的女儿。
我早已安排好一切,原本她要是按计划行事,便能平安归家。
可她竟为了男人,亲自带人去了天金,差点丢了性命。
我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失望过,我真想直接将她绑回国,也不管什么神器,什么预言了,我只是不想她再走我和东方彻的老路。
可镇定下来,我也明白,若一切偏离原来的计划,她还是难逃厄运。
无论是秦渊还是肖烬实现大一统的抱负,我那美艳绝伦的女儿终会成为他们的掌中之物。
繁城是肖烬的地盘,守备滴水不漏,我只能等着明阳回到盛都,才带着新养成的南柯蛊亲自去了一趟。
可那次没见到明阳,只见到了余晖。
我不愿再杀僧人了,为了早点结束这一切,情急之下竟想出了那样荒唐的办法。
我一定是疯了,我明明知道那样很苦,却想让我的女儿再遭受一遍。
我让余晖给肖烬下药,我竟然想让他亲自将一个意乱情迷的男人送到他姐姐的榻上。
他自然不愿,连礼数都不顾,直接冲我怒吼起来。
我吓坏了,我好像看见了东方彻。
我命人将他绑了起来,连带着之前冰死南柯蛊的罪责,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还对他恶语相向,甚至说他再不听话,一定会杀了他。
于他来说,他杀死的是一只没有感情的蛊虫,可他知不知道,那只蛊虫的背后有多少僧人的性命。
后来,沐蓝说她来做,在满腔怒气之下,我再没犹豫,将药给了她。
我感觉我说不下去了,我真的不想为自己开脱,可每个字说出来,都像是在诉说我的不得已。
我还没回到曌国,余晖再次触到了我的逆鳞,他竟然带着敌国公主私奔了。
“小汐,我们要害的是你亲哥哥,我无法想象你们如何能在一起?”
“我还没将余晖找回来,明阳又怀着你哥哥的孩子,回了国。”
“我当时真的崩溃了,我做了那么多,他们竟然为了情爱要毁了我为他们谋划的一切。”
我也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孤注一掷,我假意与秦渊合作,不惜以明阳为饵,终于给肖烬下了蛊。
天金早就想打大盛了,只不过明阳烧了他们的一个粮仓,延后了他们的计划。
明阳被迫与肖烬刀剑相向的时候,我在秦渊的帮助下,顺利到达了叠雾山。
他是为了神器而去,只是他没想到,神器被我用鲜血开启的一瞬,他就变成了白骨。
我以为肖烬也已经死在了战场,可当我将木刀刀尖对准自己的时候,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都入不了体。
正在我苦恼之时,沐蓝来报,说明阳已被余晖和肖烬救出,正与肖烬一起,合力对抗天金。
我瞬间好像被雷击出了灵魂,早知会变成这样,还不如与东方彻一起喝了毒酒。
孩子们的事就随他们去吧。
肖烬因用情至深没有入劫,可那爱感动不了我,反而让我恐惧。
又有一个人,像东方彻那样占有我一样,想占有我的女儿。
爱到想占有的两个人,又都是不易妥协的性子,终究会落得个互相折磨的结果。
罢了,一起走吧,让明阳和余晖一起走吧,远离那些情情爱爱。
只是睡一觉,再次睁眼之时,安州就要变天了。
他们最终会明白,只有权力,才能让他们好好的活,恣意的活。
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的余晖为什么也变成了白骨。
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她多强大,见到孩子尸体的时候,第一反应都该是痛哭流涕,浑身颤抖。
可我没有,竟还嘴硬地说着最好别回来了。
我该好好地抱抱他,亲亲他。
毕竟他是男孩子,六岁之后我就没抱过他了。
我的余晖,我拼命生下的余晖,好像回不来了。
东方彻常对孩子们说,人不应在愤怒时,悲伤时,做下任何决定。
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要押上自己的全部去下注。
可他,好像忘了对我说。
我在对他绝望之时,杀了他,开始养蛊,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面目全非,一无所有。
我的明阳最终虽没有变成白骨,可她随着神器消失了。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神器,夫君,儿女好像从未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肖烬才打完天金,立马带兵逼近了曌国,他跟我要明阳,可我也找不到女儿了,如何给他个交代。
后来听仓儿说他病倒了,被强制带回了大盛,我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一年后,他坐稳了皇位,又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他可真执着,和东方彻好像,全都是为了女人不管不顾。
他是个好皇帝,比他父亲强干睿智,也比他祖父仁慈宽厚。
他带着余晖的孩子而来,我好想见一见,看一看他们是不是长得像我的儿女。
可我不敢,只能在他到来之前,假死,躲去了方城。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又畏手畏脚。
我怕肖烬做什么?
曌国我都给了他,作为他的岳母,看看孩子们又何妨。
真后悔,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反正这一生我后悔的事那么多,多一件也无妨。
我之所以不去死,是因为我还想把儿女救回来。
天金被灭国之前,我甚至想过去找那个老皇帝再去生一个孩子,以期再次开启神器。
只是想想罢了,先不说孩子能不能带着神印出生。
单说我自己,那次堕胎损伤了我的身体,后来与秦渊在一起,多次喝下避子汤,我连癸水都没了,如何再去生一个孩子。
房中安静了下来,时不时传来微风吹拂嫩叶的沙沙声。
屋门大开着,洒进来的金光渐渐趋于笔直。
午膳时分,若是见不到我的人影,必然会有人来寻我,可今日我不想再走出中德宫了。
我望着小汐说道:“皇陵里埋的是肖煜和沐蓝,余晖的尸骨在这中德宫下的地宫,天书也在,不用我亲自教你,那些东西已经没人想要了,我早就整理成了书籍,你看了,便会了。”
我低头轻手整理衣服,坐直了身子,好似我还是那个稳坐龙椅的曌国女帝。
真可笑,临了临了,还有了装腔作势的毛病。
我又沉声道:“命人给我准备纸笔。”
我死后,若是不留下亲笔书信,仓儿怕是会迁怒小汐。
难得清醒,该去见一见仓儿的,可若是见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不让我离去。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春风惬意,好想和孩子们一起放纸鸢。
看他们笑,听他们闹。
明阳和余晖走后,我没告诉仓儿真相,他只以为明阳死在战场,余晖与秦渊同归于尽。
他开始唤我母皇,后来又唤我母亲,我真该死,骗他那么久。
可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再失去最后一个孩子。
我没说太多,只写下:“吾将去,与他人无涉。”
我慢慢将笔放了回去,看着干透的字迹,等待着一把利器刺进我的胸口。
小汐一动未动,忽而开口:“你喜欢什么酒?”
我神情微怔,转而笑着答道:“青梅酒。”
她点了点头,淡然道:“余晖也喜欢。”
我变得痴傻之后,每天与苦汤药为伴,许久没有饮酒了。
没一会儿,那酒呈了上来,青梅芬芳,酒水醇香,却不澄澈。
我知道那是混了「梦息散」的缘故。
梦息之毒,一两值千金,中毒之后,人的心会在睡梦中渐渐麻痹,毫无痛苦地死去。
我望着那混沌的酒水,笑问她:“你竟不想着将我千刀万剐?”
像我杀死我伯父那样,一刀又一刀切下我的皮肉,那样才能解心头之恨不是?
如此名贵的毒药,给我这样的人用,实在是浪费。
她亦笑着答道:“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自己的命,看在你是余晖母亲的份上,你想上路,我送你一程而已。”
我听后愣了半晌,旋即又笑了,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把情爱之事看得太重。
唉,又犯病了吧,自己都活得一塌糊涂,怎么又对别人的一生指手画脚。
我将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决然地走出了门外。
在院子的中央,如村妇一般席地而坐,又毫不顾仪态地躺了下去。
太阳真暖,去天金寻神器的那年,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东方彻将一块兽皮毯铺在草地上,拥着我和明阳一起看天上的云。
如今我躺在这冰凉的地面上,放眼望去,却没看见一朵云,只看见了笑容如春风般灿烂的小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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