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4章 世间再无你我他
罗峰出现在了那座千亿年的岁月雪山之巅。
他看到了站在悬崖边缘的白发沧桑女人。
都说宇宙阶主和宇宙共生不灭，可那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
武道尽头是何方？欲望是无穷尽的。
有的人穷其一生不过是一些人的起点罢了。
姬紫冥，地球姬家曾经家主，新时代第一步踏进玄境，成为传奇的武者。
她有着无限的可能，如今极限也就是宇宙阶主了。
千亿年的孤独岁月，力量没有带给她任何变化，只有那颗等待自己儿子回归的心。
这颗心早已经支离破碎，如今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母亲记不起孩子的点滴，孩子记忆封尘，此时却在经历了无数沧桑岁月的千亿年时空相遇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罗峰想不起曾经的过往，可在看到面前这已经腐朽的女人，心中翻涌出无尽的悲伤。
泪水在风雪滚落，罗峰咽喉蠕动，良久到嘴边的那一句“老妈”却硬生生吞咽了回去。
“你看到了我的孩子了吗？”姬紫冥转过头来，苍老的容颜不再依旧。
一头雪白长发拖地，宛如生命垂危，气息即将枯竭的老树。
她脚下的积雪吞没了她的双脚，她光着脚走向了罗峰。
“你还记得你的孩子吗？”罗峰轻声问。
“我记不住了，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忘记了，我只知道他叫姬无道，姬无道就是我的孩子。”
罗峰一怔，眼泪打湿了眼眶，如鲠在喉。
秩序让世人忘记了罗峰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母亲虽然记不住孩子的模样和往事，可却知道自己的儿子叫姬无道。
罗峰上前轻轻的握住了姬紫冥那苍老褶皱的冰凉右手，他能够感觉到姬紫冥的生命气息是如此的衰败。
一个是充满了无限可能，身体仿佛熔炉的儿子，一个是枯竭的水井，即将死亡的母亲。
罗峰心好痛，这种感觉压抑的他几乎窒息。
这时候他才明白李青山所说的，失忆未必是厄运，反而是罗峰拯救诸天宇宙换来的幸运。
罗峰不知道，仅仅站在母亲面前他就如此痛苦，若是那些封尘的记忆全部苏醒，自己是否能够如现在这般冷静呢？
“你...看起来好熟悉，”姬紫冥那浑浊的双眸不再美丽，眼睑塌陷而显得悲伤。
姬紫冥伸出手抚摸着罗峰满脸胡渣的脸，那是无比的熟悉又陌生。
“你好像我的儿子姬无道。”
罗峰眼睛下垂不敢去看姬紫冥那饱满孤独的眼睛，因为他心中有愧。
“可你不是我的无道，我知道你不是的。”
“为什么我不是？”罗峰低声道。
“我的无道是一个爱笑的孩子，他是那样的阳光帅气，他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他就像一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我就喜欢看着他笑了。”
“你不是无道，你不爱笑，你的头发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像一个忧心忡忡的老人，比我都老。”
罗峰不说话，只是死死的低着头，眼眶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姬紫冥褶皱的手背上。
“你为何哭？”姬紫冥道，“你也在找自己的家人吗？”
罗峰用力点头，“我也忘记了自己的家人，我的家人也忘记了我，就算我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认识我了。”
“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姬紫冥抚摸着罗峰，轻声安慰。
“我能叫你一声老妈吗，”罗峰握住了姬紫冥的手，哽咽道。
“能，只要你不嫌弃我人老珠黄，破坏了你心目中母亲的完美形象。”
“你是最美的，老妈，”罗峰抱住了姬紫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份莫名的悲伤情绪。
他明明记不起二人曾经的点点滴滴，可隐藏在内心的母子感情却犹如失控的水坝。
姬紫冥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罗峰的脑袋，轻声道，“向前走，不要失望，不要悲伤，你的家人或许就在某个地方等你，等你回家，等你说一句我回来了。”
“老妈，我回来了，我是罗峰啊，我就是你心中的姬无道啊，”罗峰嘶声力竭。
他愤怒，他不甘心，为何自己拯救了苍生，苍生却辜负于他。
到头来他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生自己的母亲也记不住自己。
姬紫冥一颤，猛地推开了罗峰，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盯着罗峰。
“胡说，你不是我的无道，我的无道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也骗我，你们都是骗子。”
姬紫冥连连后退，在雪地卷缩在了一起，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她时而哭泣，时而大笑。时而是落寞的老人，时而是保持童真的少女。
她在雪地乱跑着。
千亿年的无尽岁月让她已经彻底疯魔，因为她还是没有等来她的孩子，那个爱笑的少年。
无论罗峰如何变化，在姬紫冥的心目中，罗峰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地球。
停留在当初姬紫冥冲击玄境，姬家人要对姬紫冥出手，那个叫罗峰的少年以命献祭，大声呼喊着姬紫冥，我不欠你的了的时候。
“无道，我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啦，我的时间要不多了，无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哈哈哈...”
姬紫冥疯疯癫癫的跑向了对面的山头，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罗峰大口喘息着，捂住胸口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泪水砸落雪地，融化了冰霜。
“很痛苦对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青山出现在了身后的一块冰石上，嘴里叼着香烟，五官却隐藏在阴暗中。
“好痛苦，好难受，可我只是知道她是我母亲而已，我们发生了什么都记不住了，可！还是好难受。”
“老罗，这就是你曾经的点点滴滴，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你一辈子就待在真神阶巅峰的原因。”
“若是某一天你突破了真神阶，达到了永恒境，你就会发现，你所封尘的记忆，是你曾经的自己对你的爱，那个罗峰，那个叫做姬无道的男人并不想你做他，而是让你换一个活法。”
“什么活法？”罗峰悲伤道。
李青山沉默良久，缓缓吐出烟圈，“做一个自私的罗峰，做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罗峰，做一个全新的罗峰。”
“曾经的那个罗峰牺牲了太多，背负了太多，见证了太多落寞，他累了，他不想再继续前进了。”
“所以他选择了以封尘自己那段痛苦的记忆，以何种方式将自己埋葬在岁月的深渊下，而你就是他理想的状态，你是罗峰，可你也不是罗峰。”
“老罗，不要去探索了，不要去询问了，也不要去试图揭开那段本不该属于你的人生，就这样生活下去吧。”
“毕竟那段记忆是你无法承受的痛苦，这仅仅只是千分之一不到而已，如果你撕开了那封印，你不会快乐的。”
罗峰手背用力抹了抹眼睛，猩红的眼睛看着李青山，“那你家人已经不在了，你却活的如此通透，你快乐吗？”
李青山长叹，看向星空。
“我的父母在千亿年就老死了，我看着他们从充满活力到躺在病床上气息衰竭。”
“说实话老罗，我痛苦不比你少。”
“那你为何不延续他们的生命，至少以你目前的实力，完全可以。”
李青山眸子清澈，仿佛洞察世间一切真相。
“老罗，永生不灭未必是一种幸福，寿终就寝才是天道赋予我们普通人类最大的幸福啊。”
“你看看你母亲姬紫冥，她活了千亿年的岁月，可如今得到了什么？”
罗峰哑然，看着姬紫冥消失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青山抱着脑袋，悠悠继续着，声音在孤寂的风雪世界激荡。
“死亡是一种解脱，老罗，我其实累了，若不是为你和师叔，我早就兵解了，现在我还能陪你们走多远的路我不知道。”
“若是某一天我忽然在你们身边消失，还请不要意外，那可能是我撑不住了，我已经离开你们了，我想家了，我想我父母了。”
“做儿子我不称职啊。”
“小时候我让他们操碎了心，只会添乱，长大了他们要我继承家族产业做一个开发商的暴发户，我却跑去了龙虎山做个闲云野鹤的小道士。”
“好不容易下山了，他们想让我娶妻生子，我却浴血沙场，时间献祭苍生诸天。”
“等我有时间了，可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最后我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生命凋零，彻底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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