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攻心
肃王毕竟是个皇子,今日若叶惟寅不顾他死活,直接让人动手,那下一刻便会有人说他有不臣之心。
叶惟寅不好直接下手,连无叶见他迟疑的样子,也松了口气,带着肃王,一步一步往城外退去。
然而叶惟寅领着众人,竟也并未退缩,仍旧一步步紧逼。
“你们不要肃王性命了吗?叶惟寅,本将让你立即撤下所有人手!”连无叶有些生气的喊道。
“我幼时见过你们宁朝将军们的画像,其中有你,你是宁国大将连无叶。”叶惟寅不仅没让人撤退,反而还开口闲聊了起来:“当年你为宁皇作战,可奈何宁皇被我祖父和父亲打破了胆子,接连几道圣旨让你退兵,你心中不甘,不听圣意,执意再战,可后头粮草未到,以至于军心不稳,最终大败而归,宁皇责你擅自行动,夺了你的官职……”
连无叶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愤恨的表情:“若非吾皇谨慎,不支援粮草,我岂会败给你父亲!你父亲当年就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连胜两场自然得意,本将本想趁着你父得意之时,给他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反被自己人坑了一把!”
他心中如何能甘?
他想好了的,只要叶辅训连连进攻,自然会顾头不顾尾,他列阵包抄,自然能让叶家军溃不成军!
然而却没想到皇上不信他,说好的粮草迟迟不到,士兵这才失去战意!
“我父后来也说过,你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只可惜生不逢时,若在宁朝昭帝时期,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叶惟寅认真赞叹道。
连无叶也为自己可惜,甚至这么多年来,夜夜难眠。
他苦练武功,长枪大刀样样在行,自问不逊色于叶家人,然而他战败回朝之后,所有人都讽刺他,觉得他相差叶辅训甚远,若只是伤他一人颜面倒也罢了,竟还将他祖辈也提了出来,说他祖辈起就很无能,也是叶家的手下败将!
辱他先人,如何能忍!
连无叶的怒火燃烧,恨不得此时立即砍死叶惟寅。
“前几年平口关一战,宁朝虽占了我朝一城池,但后来又被打了出去,甚至也损失较多,你身为将军,想必也有所耳闻。”
“宁皇年纪大了,当初一攻不成之后,这些年气势便略有不足,后来这几年,边关小战不断,但还没有大战发生,但若你平安返回宁朝,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便有挑起两朝大战之嫌,你觉得宁皇会让你出战还是直接将你处置了,求个安稳和平?”
小战难以避免,边关守将们,时不时的便会相互试探一番,一是保卫自家疆土,二也是证明自家威严不可冒犯,甚至哪怕是两国百姓起了些冲突,为了给自家人争脸,也可能会小打一场。
可大战就不一样了。
那是会伤筋动骨的。
“宁皇如今年纪大了,还不知能活多久,你觉得他会想将一个战火连绵的天下交给宁朝太子手中吗?连将军,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回不了宁京。”叶惟寅认真的说道。
连无叶不是不清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若他成功弄死了叶家人,甚至让周朝内乱,那他回去便是大功一件,能领重任做首将,可现在这局面,宁皇只怕都要烦死他。
“你闭嘴!”连无叶有些激动。
他旁边的心腹们面上也有些慌,一个个心里没底。
“将军,您说过,陛下这些年都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是默认了我们如此行事的……”其中一个心腹有些稳不住了。
他们拼死想要回去,不是为了回去寻死,而是回家寻得自己的荣耀啊!
“宁皇怎会默认连将军这种阴损的法子呢?连将军,你宁朝数任皇帝,有哪一任曾在挑选新君之前与我大周开战的?”叶惟寅讽刺的开口。
新君登基,总得先适应一下。
正巧两朝皇帝年纪相差不多,临到晚年,都会想着留个国泰民安的清名,怎会愿意交个烂摊子给未来新君。
“连将军,你说话呀?陛下没说要赏我们吗?!我们离家二十年啊!”
“不许听他胡说!我等忠心为国,陛下绝对不会厌弃我等!”连无叶咬着牙说道。
叶惟寅冷笑了一声:“原来连将军如此天真?你们若是死在我大周,就算尸体运回去,宁皇也大可以咬死不认,大事化小,可若你们回去,宁皇若肯为你们加官进爵,那就是向我大周宣战!宁皇会有那么傻?”
“我说过,只要尔等踏入大宁疆土,必遭追杀,不仅尔等要死,就连尔等的亲人也都保不住。是选择做个无名氏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还是回家连累亲人,你们可要仔细想一想。”叶惟寅继续说。
他的一字一句,句句肺腑之言。
连无叶是个阴险歹毒的小人,但也的确忠君爱国。
只是他如今的性格与当初父亲向他描述的判若两人。
应该是当年战败之后,接连受了许多打击,后来又一直潜藏、见不得光,故而心性发生了转变,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神神叨叨、过于偏执。
这些人心里其实已经早有预感。
自打事情败露之后,他们便开始恐慌,但因为无路可走,心中便只能坚持着“回去”这一个信念。
然而当这信念被叶惟寅直白的戳破,几人脸上也都露出了些慌乱和绝望。
他们曾是连无叶的下属,年轻时重兄弟情谊,又对连将军有敬仰之情,所以愿意抛家弃国来这大周筹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化为泡影,留下的便是后悔和对亲人的思念。
也正如叶惟寅所说,他们这一回去,大周以此为理由引起双方大战,那不论输赢,他们都将受人冷眼。
若是赢了,或许还能保命,但两国势均力敌,只会惨胜,也要承受挑起战争的罪过。
若是输了……亲人更是性命难保。
大周如今国盛力强,京中名将不多,但守关的将军里头,也有几个颇有能耐的……甚至,这叶惟寅也没死,迟早也能担起重担。
如今还没到开战的时机……
宁皇若是不想打,那他们真的是没有回宁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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