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师
......
“师傅，我在第七星校偶遇了一名学生，是从火星来的，很不错。”
是袁苏的声音。
“背景调查...是火星那边派过来想要打入地球高层的一个十七岁的青年？火星这些年的不满是愈来愈强烈。不太好，火星方面一直以来都不知悉，若是他......这件事恐怕会对火星造成超出预料的影响。”
是自己当时持的否定态度。
“难道我们的初衷不是有教无类吗？火星人和地球人能有什么区别，凭什么那些去了火星的人就不该接触到深蓝？”
漫天的风雪洋洋洒洒，像极了那天的瓢泼大雨。
袁苏在向自己力推那个名为“骆立轩”的星校学生。
老人说出真正的担忧，“在那种极端环境中出来的年轻人，而且本就是那个火星政党专门培育出来的。如果一旦让他有了力量，往往就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这句话用在袁苏身上，可以完美验证。
彼时的袁苏，刚刚脱离普通人的身份没几年。
彼时的听雨竹院尚未成立，周虚清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袁苏这样一个人。
袁苏常常自嘲他是老鼠，在现实世界的街上都本能地绕着人走。
但作为其恩师的周虚清又岂会感受不到这个乡下老鼠的骄傲？
自卑的对立面是自负。
过分骄傲。
袁苏一直在压抑着什么，不满着什么，
周虚清都清楚。
只是对方在今天借那个真名“沈修竹”的火星年轻人道了出来。
“老师，我自己在深蓝网络里赚钱，我给他一枚种子。他日后有什么，我来担当，可行？”袁苏看似拱手询问，实则态度强硬。
周虚清转头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
“你会把这一切迫不及待地带回给火星吗？”那一天，周虚清问。
“不会。袁兄告诉给了我很多事，情况复杂。”沈修竹回答。
“那你想你以后的道路如何安排？”周虚清再问。
“既然见了更大的世界，自然不该再拘泥于以前狭隘的一面。”沈修竹答，“我现在了解的还不够多，我还需要学习。”
周虚清满意地点头。
“老师。”沈修竹行礼。
“这是我在神女峰上发现的一枚种子。”周虚清给了沈修竹一个近乎于奇迹的种子，“希望你可以成功。”
“我有预感，沈师弟会成功的。”
袁苏在一旁说道，他目光湛湛，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又鼓舞道，“沈修竹，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定要感谢师傅，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
沈修竹视若珍宝，深深吸气，点头。
......
哗啦啦~
又是一场倾盆的大雨。
“老师，袁师兄他...”
沈修竹眉头微皱。
周虚清脸色阴沉，就和布满天空的阴霾一样。
袁苏站在外面的草地上，已经站了九个小时，被淋湿了全身，但挺立的身姿依旧透着一股强烈的骄傲，仿佛不屈于天地。
“我交代过多少次，你们在深蓝世界里尽量避开纷争，不要与人发生正面冲突！”
周虚清又心疼，又担忧，“就为了一件特殊道具，他直接杀了陈家的成员，结果居然还暴露了出去。现在多少人在调查他的身份？那些老人说不定已经被引起了注意力。”
沈修竹劝道，“不是为了那件道具。而是对方先出的手，他偷袭袁师兄，袁师兄当时根本没想抢夺，差点就没命了......”
闻言，周虚清心里也难过。
袁苏是他第一个徒弟，从稚嫩的青少年一天天长大，自己在私底下把袁苏看作是子女。
“而且，深蓝世界本就是无法之地。”沈修竹又说。
言外之意其实是：
别人可以打杀他们，但他们却无法反击，
深蓝网络里也没少有流血事件，几家的成员互相火并，是寻常可见的事情。打死一个人，不会太严重。
“喊他进来吧......”
周虚清无奈地叹气。
没一会儿，沈修竹却回来，“老师，袁师兄说他不回来。他还要继续反思。”
“那他的伤？”周虚清皱眉。
“我先前已经给袁师兄拿了药。”沈修竹道。
淅淅沥沥...
雨势不见有减弱的迹象。
老人站在未央湖畔的别墅里，透过落地窗看出去，只见到一道伫立于雨中模糊的身影。
......
再后来，那道模糊的身影更加模糊。
......
“老师，有个被袁师兄救了命的女生最近几天一直在...”
“喊他断了！”
“老师，袁师兄成功突破五阶了。”
“在哪里突破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老师，袁师兄又遇到那个女生了，我觉得他有感情...老师，袁师兄这段时间很沉默，他有些伤感。你可以去陪陪他吗。”
“老师，要是我们以后九阶了，可以向世界宣布是你的徒弟吗？你会为我们而骄傲吗？”
“老师，袁师兄想陪我回火星看看，希望你能批准。”
“老师......”
“袁师兄走了。”
......
周虚清一下子苍老了不知多少岁。
“老师，袁师兄走了。”时间荏苒，只一个恍惚，沈修竹就样貌大变，不似第一眼看见的模样。
但，这个玉树临风、谦和温润的男人，骨子里的待人处事的气质居然还是一如既往。
不对。
周虚清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从来猜不透对方，问，“走了？”
“嗯。”沈修竹点头。
“......你知道。”
“嗯。”
“去了哪里？”
“袁师兄不想说。”
“我是在问你！”周虚清忽然发起了脾气。
“老师你知道的。”沈修竹依旧平和地站在原地，平静道。
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随着袁苏他的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对现状不满，从而是忽视了自己这些年为了给他擦屁股，里里外外忙了多少次？
只会埋怨，只会不满，只会认为自己的苦口婆心是唠叨，
从来不会正确客观地看待事物以及现有的环境！
“以后出事了，可别把我给供出来！你也是一样！”
周虚清愤怒，当晚没有吃晚饭。
沈修竹独自一个人在桌上吃饭，然后又默默收拾，默默进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切照常。
第三天，还是一切照常。
第五天...
第七天...
一个月过后，为了抚平袁苏带来的伤疤，也是初衷，周虚清开始物色新的学生。
直到带来了一个有点冒失、爱笑的年轻人，
“沈师兄！”林承德咧嘴，本就是第七星校里仰慕对方的学弟，灿烂的笑容也为这里带来了新的生气。
......
可事情并未平静太久。
“你是使徒。”已经分不清当时是怎样的环境了。像是审问犯人一样，自己的严肃声。
对方站在昏暗中。
“是。”
在如沙漏的时间流逝到最后，对方回答了出来。
周虚清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心情，可能昏了过去。
直到无数年后的现在，回想时，他的胸口都像是被一只大手，给自己摁进了绝望的湖水里。
“我...我......我还以为袁苏他是躲在了地球哪里，可能是火星...难怪他一直没动静，难怪我一直找他找不到...”
老人说不出话，断断续续，手脚皆在颤抖。
宛如心脏病发作了。
对方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
这该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冷漠......
“是你把你袁师兄他骗去的那个地方？原来是你！”突然，周虚清一把掐住沈修竹的脖子，拼尽全力地大吼，几乎喷薄欲出的愤恨。
沈修竹只依旧平静注视着周虚清的眼睛。
“沈修竹，你到底是在想什么！！！”周虚清当时就想杀了这个男人，爱恨交加，眼中布满泪水。
“老师。”
终于，沈修竹开口了，“其实，在很多年前，师兄就接触到了一个帝国方面的使徒。”
“谁？”周虚清第一反应。
沈修竹不回答。
周虚清明白了，可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隐瞒？欺骗？你们两个就这样对待我？”
“是袁师兄自己选择的。”沈修竹道，“老师，别落泪，您一直是我们心目中最伟大的那个人。”
他的手抚摸周虚清的花白头发和苍老的脸颊，“如果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其实，袁师兄最大的难过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清楚你这么多年来的付出，他却无以回报。
我们都知道，你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
一句话击溃了周虚清的心房。
如镜面的世界开始破碎，
已分不清那是虚妄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
......
一只手穿过漫天风雪，温柔地抚摸在老人的脸上。
“老师，休息吧。”沈修竹眷恋地看着周虚清，“帝皇有刺激种子，让我们增加寿命的办法。咳...这是那些沉睡在昆仑台中的老家伙们最梦寐以求的...咳...他们只不过是追逐权力、财富永不停歇的贪婪的狗......”
“啪嗒”
一块粘稠的血肉掉在脚下。
周虚清掐着沈修竹的脖子，另一只手掏穿了自己这个徒弟的胸口。
“一直对你抱有幻想，终究还是认清你既龌龊又愚蠢的真面目......给新人类帝国带路....我这辈子与家族斗，和帝国人战了一次又一次，和亲生弟弟撕破脸面，无数人指责我带走了寰宇剑，指责我背叛了他们......唯独你竟然能让我前所未有的痛苦于过往种种。”周虚清滚烫的泪水流过沈修竹的掌，穿过其胸膛的血淋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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