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匹夫一怒
叶晨只是冷眼看了下项北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嘴。正巧从书房里出来的项父,拿着自己扫书架的鸡毛掸子,直接就冲着项北方扔了过去,然后怒目而视,冷声说道:
“显你长了张嘴吗?跟我学的阴阳怪气的毛病?再这个样子你以后就别回来了,家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项北方先是被砸在桌上的鸡毛掸子给吓了一跳,扬起的浮灰让他手里的这碗馄饨再也喝不下去了。紧接着老爷子的话让项北方脸色一变,因为这和逐出家门差不多了,他没想到叶晨在老爷子心里的份量这么重。
老爷子话说完,没理会脸色难看的项北方,对着叶晨和颜悦色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一成,咱俩有日子没手谈了,走,陪我去书房杀一盘。小孙,泡杯茶过来!”
“好的爸!”叶晨应了一声,撇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项北方,哂笑了一声,然后跟老爷子去了书房。
老爷子会有今天这样的反应,其实叶晨一点都不意外。当初项南方跟自己结婚的时候,老爷子虽说有可能心里对叶晨的家境不那么满意,可是这毕竟是自己最在意的小女儿自己的选择,在爱屋及乌的情况下,老爷子表现的非常宽容。
而在叶晨住进了项家后,陪伴老爷子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老爷子渐渐发现,自己的许多爱好居然和叶晨重合度颇高。
不管是每天清晨的晨练,还是日常在书房里的宣纸上泼墨,亦或是下围棋,这都是老爷子最喜欢的事情,而叶晨在这些事情上造诣颇深。
尤其是叶晨的一手令人叹为观止的瘦金体,时不时的让老爷子惊叹,至今在书房的墙上,都挂着叶晨被装裱后的墨宝。至于围棋,说实话,年轻人喜欢的不多,老爷子甚至在自己周围,都没找到几个同好,所以叶晨这个棋友可以说是深得我心。
老人家岁数大了,最在意的就是子女的陪伴,叶晨和项南方虽说因为忙于工作,平时都是住在市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到小洋楼,可是只要是回来,叶晨总是能把老爷子给哄的开开心心的。
至于项北方,因为他的政治野心,这些年正努力的往上爬,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即便是回来了,也只敢在厨房里吃点什么,然后和妈妈说上几句话,连面都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露,唯恐挨骂。
所以今天这个家伙在阴阳怪气叶晨的时候,被老爷子指着鼻子呵斥,纯粹是他自找的,怪不了任何人。
叶晨和老爷子手谈了两局,看了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因为时候不早了,叶晨笑着对项父说道:
“爸,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项父点了点头,叶晨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项父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然后说道:
“一成,南方虽说去外地挂职了,可不耽误你回来陪我。以后有时间多来看看我,至于北方你不用在意,有了今天我的警告,只要他不是脑子抽了,他今后绝不敢在你面前造次了。”
叶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老爷子这是担心自己心里有疙瘩,对回小洋楼有想法。他笑了笑,然后说道:
“爸,南方作为女儿在外面挂职,我是她的丈夫,自然要尽到晚辈的义务,多回来看看你和妈。我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你和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了,我拎得清的,放心吧。”
……………………………………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乔家兄妹的小日子一个个过得红火的不得了。先是二强,因为生意火爆的缘故,他把隔壁的门市也盘了下来,马素芹那边的豆腐坊给停掉了,过来帮衬着他这边忙活,因为打出了口碑,饭店的生意日渐兴旺。
再就是王一丁,他和三丽商量过后,两人把公司的工作给辞了,干起了个体,自己当了老伴。王一丁有技术在身,所以自己开了个机修铺,一丁学着齐唯民,从老家那边找来了一个小伙子做帮手。
来的这个小伙子也是熟人,当初一丁妈去世的时候,把房产证和存折放在了她亲表姐那里,小伙子正是表姐的孙子,比王一丁小一辈,叫一丁表叔,喊三丽表婶,在他这里跟着王一丁学技术。
王一丁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的,半年不到的时间,机修铺的生意好到都开始排队了。因为找来的活儿太多,两口子听取了叶晨的建议,给这些熟客的资料建档,七七还特意贡献出了一台网吧里淘汰的旧电脑,亲自上门教三丽如何使用。
至于叶晨这边,因为与项南方聚少离多,他恢复到了自己单身时候的状态,每天除了固定的在台里坐班,其他闲暇的时候反倒是多了起来。
与他相比,项南方则是突出了很多,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为自己所在的贫困县争取到了发展的机会,招商引资,做的好不热闹。就连电视台都收到了风声,报道了好几次她的个人先进事迹。
叶晨与项南方分别了半年有余,除了有几次项南方来市里开会的时候,夫妻俩小聚了几回,叶晨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到她人了。
不过日常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经常都是话说到一半,叶晨就隔着话筒,听到对面传来的微微鼾声,他知道自己媳妇儿在那头是真的蛮拼的,应该是急于做出成绩,好早日调回到市里头。
转眼立夏了,金陵街道的树上都披上了绿衣。叶晨本打算把今年的休假全都给用了,去到南方那里看看他,毕竟长时间不见,要说不思念那是假话。可惜人算不及天算,外面连续下了一星期的大雨,长江的水位过了警戒线。
台里觉得今年怕是会有大雨,所以给每人发了一双高筒的雨靴,所有人都随时待命,一旦有险情马上上堤坝报道。象乔一成这样的,倒是不用出现场,可是在家的编播任务也轻不了。
因为叶晨成了执行编导,所以台里给他原来的搭档摄像宋清明换了个搭子,和常星宇组成了新的搭档。他每天就穿着高到膝盖的靴子,踏踏踏的来上班,嘴里还不老实,吐槽道:
“就这破靴子,年年发,跟党卫队似的,再给我们来身制式军装,简直齐活了。”
常征也与宋清明做同样打扮,天天的T恤衫牛仔裤外加长统雨靴,这样不伦不类的衣服居然给她穿出几分英姿飒爽来,她与宋青谷这对活宝,天天拖着大靴子扑踏扑踏、夸达夸达地在台里新闻部走来走去,还蛮像那么回事儿的。
经过这么一耽搁,叶晨出发去到项南方工作的地方,看她的时候已经是晚秋眼瞅着入冬了,街道上树上的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叶晨来的时候事先没和项南方说,一是因为两人每天在电话里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她就累的去跟周公下棋了;二是叶晨准备给项南方一个惊喜,她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叶晨准备过去帮她庆生。
叶晨下了火车,坐着大客车进到了县里。这里虽然是贫困县,可是却没有破败到不堪入目,沿路的风景怡人。
颠簸了十来个小时,又倒了一次车,路渐渐地窄起来,尘土在初冬干燥的空气里飞扬,一股子异乡的味道扑面袭来。
天空呈一种灰蓝色,因为四周完全没有高大一些的建筑,看得久了,仿佛那一片天空对着人直逼下来。
长途跋涉,叶晨终于到了县委,是一座半旧的三层楼,项南方在这里办公,下了班也住在这边,就在三楼的最边上有一套房子。因为事先没跟南方打招呼,门房竟然不让他进去。
叶晨本想着与他说明情况,可是门房大叔满嘴的当地土话。叶晨在金陵生活了这么些年,自认也学会了当地的口音,可是这些土话他却愣是没听懂一句,简直是鸡同鸭讲。
没办法,叶晨只好将拎着的东西放到一旁,在县委大院门口,找了块背阴的地方,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毕竟在这里工作的人总有会说普通话的,到时候让他进去叫项南方出来就好。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叶晨远远的看着一辆宝马朝着这边驶来,这让他感觉到有些诧异,毕竟这种好车在这样的贫困县是不多见的。想到项南方和自己提起过的,最近县里开展招商引资,这车子怕是县里的投资商的吧?
车子停在了县委大院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打扮的有些骚包,他来到另一边的车门,手遮住了车顶,迎下来一个女人,正是项南方。
叶晨远远的打量着项南方,几个月不见,她没有多大的变化,皮肤变得略黑了一些,不过精神特别好,能够看得出来,这半年多的历练,让她的身上多了一丝利落干练的气质。
那个西装男凑到项南方跟前,小声说着什么,态度里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亲近,项南方只是微笑着听他说着什么。西装男要离开的时候,去了车后备箱,取出了一大捧粉色的玫瑰,递给项南方。
然而此时项南方却顾不得再理会西装男了,她看到了在树荫下微笑望着自己的叶晨,惊喜的跑到她身边,张开双臂直接一个拥抱,扑到叶晨的怀里,开心的说道:
“一成,你怎么来了?”
叶晨亲吻了项南方的额头,带着一丝宠溺的说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本打算来这儿给你做顿好吃的,结果被门卫拦在门口进不去,他说的话我又没听懂,所以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你了。对了,远处拿着花的那位是谁啊?”
项南方先是微微一愣,隐约间闻到了一丝醋味,她笑着解释道:
“他是我在市里的一个发小,也是我们这里的投资商,知道我过生日,特意跑过来看我。”
叶晨伸手对着远处的西装男打了个招呼,然后轻声说道:
“还怪有心的嘞,跟他一比,我做的就有些不合格了。我本来也打算买花来着,结果来的路上,发现这个小县城连个花店都没有。下次我就有经验了,提前在金陵买好了带过来。”
远处的西装男有些尴尬,对着项南方比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然后上车离开了。项南方则是帮叶晨拎着东西,进了大院,来到了她住的地方。
项南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叶晨,然后说道:
“一成,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胖了一些?我离开后你没怎么锻炼身体吧?”
叶晨哈哈一笑,打量着三层小楼,然后轻声道:
“不是我胖了,是你忙于工作,不定时吃饭瘦了。这次歇假我一定要帮着你好好补补,给你添些营养。”
项南方的脸色一苦,对着叶晨絮叨着:
“没办法,这里的食堂我是真心吃不惯,胃口都被你养刁了。县里也没有什么好的有特色的小吃,也就狗肉还有点名气,可是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吃狗肉的,所以没办法,每天只是随便对付几口,幸好你来了,可以让我好好解解馋!”
来到了项南方小屋的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到了屋里,项南方紧紧的抱着叶晨,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然后说道:
“一成,我好想你!”
叶晨用手捋了捋她的发丝,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说道:
“当初我说要跟你一起来的,最后还是你不同意。有我在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些罪了?最起码后勤补给我肯定会帮你做好的。”
叶晨在这里陪了项南方一个多星期,她实在是忙。叶晨每天做好了饭在家里等着她回来,县委大院后面有一片菜地,是门房自己种出来的,各色蔬菜齐全,叶晨就塞给那位大叔些钱,在地里现摘了菜回去做。
有机肥种出来的菜自然不是市里的那些小商小贩卖的蔬菜能比的,特别的肥美鲜嫩,在叶晨这种老饕的眼里无疑是上好的食堂。
叶晨没事的时候望着菜地发呆,心说难怪后世在城里住腻了的人,养老的时候都愿意选在农村,老两口租上几亩地,种上些喜欢吃的蔬菜,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叶晨走的那天,项南方亲自来送的他,一直把他送到了汽车站。依然是灰蓝低沉的天空,飞扬的尘土,车站人不多,挑着担子的农人神情疲惫。有的是出门走亲戚的女人带了很小的孩子,那孩子扬着手,在车站跑来跑去,尖声地叫着,快活得很。
临上车之前,叶晨看着微笑着的项南方,轻声问道:
“南方,你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调回市里?我总是感觉咱们的团聚太短暂了。”
项南方的神情一黯,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回道:
“怎么也还要在这里呆个一年半载的呢,我才刚来来不到一年呢。”
叶晨微微颔首,轻轻抱了抱项南方,然后说道:
“我等着你回去过年,三丽四美她们也都想你了!”
第二年的岁末,电视台里突然传出来一个流言,说是一个很有钱的年轻商人正在追求项南方。小道消息是台里一个记者传出来的,这人是专跑市里宣传口的,与市里宣传部的人打得火热。
宣传部的人说是项南方很快就要回金陵了,这一回调回来,可是要升了,现在都在提拔年青的女干部,况且人家项南方那背景在那儿摆着呢,当初下乡去锻炼本也是为了提拔她为目的。
那记者顿时来了精神,对着宣传部干事八卦道:
“哟,这下子我们台的乔一成更要抖起来了,夫凭妻贵,说不定他也要再往上升一升,照这势头坐到新闻部主任甚至是台长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啊。”
那宣传处的干事笑得十分暧昧,轻声说道:
“要我说呢,人总得有所舍才能有所得,舍了老婆换一个高位也是划得来的。”
那记者听得这话里有话,便缠了细问,这才知道,市里新近有一个极重要的投资商,正在追求项南方,不仅给贫困县投了大笔的钱,也在本市买了极大的一块地皮,要建最大的一个商业中心。
那记者便把这闲话在台里传开了,传到叶晨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尽人皆知了。然而让谁都想不到,一向在台里非常低调的叶晨,第一次罕见的发了飙。
这天记者刚做完采访任务,回到台里,这边才放下手里的设备,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刚一回过头,就感觉一个黑影在面前晃过,叶晨重重一拳直接打在他的面颊处。
这个记者脑瓜子嗡嗡的,都冒了金星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吐出了一口血水,牙齿都松动了。他看着冷若冰霜的叶晨,大声吼道:
“乔一成,你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你凭什么打我?”
叶晨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他另外方向的脸部又是一拳,然后说道:
“好端端的?你还有脸说出这话?平时编排我,我懒得跟你们计较,现在胆儿肥了,居然蹬鼻子上脸编排我媳妇儿了?不打你个万朵桃花开,我看你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
那记者的脸上跟开了油漆铺似的,满是鲜血。他连最起码的反应都做不到,就被叶晨给按在墙上不停的开始爆锤了,几拳过后,整个人昏头转向了,完全找不到北了。
叶晨身上的煞气,把新闻部的众人全都给吓住了,让他们一时间全都忘记了拉架。最后还是宋清远冲过来,拦腰抱住了叶晨,然后说道:
“够了一成,再打你就给他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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