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背影
“这是什么？”
秦桑跟着江游，进入驻地后堂，看到地上放着两人高的木架，木架横梁上挂着一面铜锣。
这种铜锣有三面。
无人晃动，铜锣自行摇摆，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秦桑左右看了看，感知到附近有灵阵的气机牵引，一部分交会在铜锣上。
“此宝名七音锣，是一件佛门特殊法器，上次易宝会出事后，堂主重金购得。”
江游凌空画了一个‘卍’字符，弹指打向铜锣，一闪没入黄光。铜锣嗡鸣，陡然悬立不动，光芒收敛，但和灵阵的联系更加隐晦。
“在附近布下相应的阵法，此宝对气机的感应非常敏锐，防止有人在拍卖会和易宝会上心怀不轨，尤其对妖气最为敏感。”
秦桑恍然，暗笑六州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上次被妖类混入易宝会，六州堂大失颜面，被人看了笑话，若再重蹈覆辙，真要沦为笑柄了。
堂内俗务不归秦桑管，他只需在拍卖会和易宝会上露面即可。
送走江游，秦桑在洞府停留了一会儿，起身走出六州堂分号，漫无目的在虹城闲逛起来。
第一场大拍卖会于后日清晨举办，共分金丹和元婴两场，专供低阶修士的拍卖会多日前就已经南城开办了，不限场次。
进入虹城的元婴修士都会受到邀请，秦桑也不例外。
至今还没有宝物清单流露出来，但金玉门口气之大，令大家都非常期待。
虹城里人满为患。
秦桑不知不觉走到主峰。
往日难得一见的元婴祖师，秦桑登上主峰不久就遇到好几位，还有几个气息隐晦，疑似元婴中期之上的修士。
虹城藏龙卧虎，贸然催动神识窥探，容易引发误会。
秦桑全当观景，也不与人接触，缓步而行，登上主峰之巅，凭栏而望。
主峰乃是江北诸峰中心，西观万山、东临汪洋，一览众山小。
主峰之巅矗立一座九层高楼，金玉堆砌，鹤立鸡群，极致奢华，号金玉楼。
毫无疑问，金玉楼是金玉门的产业，后日大拍卖会就在这里举办。
秦桑和金玉门没什么接触，但从往日种种传闻，以及现在亲眼得见获得的印象，总感觉不像个仙道宗门，比六州堂这种商会还重排场。
许是金玉门传承特殊。
功法能够改变修士性情，进而影响一个宗门的风气。
秦桑路经金玉楼前，打量一眼，没有进去的意思，正要去另一个方向，眉头忽然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方才似乎有一道窥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秦桑神识大进，灵觉敏锐，心知绝对不是错觉，这道目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对方非常关注他！
迅速将金玉楼周围的景象纳入心中。
金玉楼右侧。
一名元婴女修挽着一个花样美男，迎面走来。
美男仅有金丹中期，似乎不知道元婴女修的真正修为，举止轻浮随意，元婴女修也非常配合，娇媚可人，用充满仰慕的目光看着美男。
秦桑能看到元婴女修眼底深处非常冷漠，想起魔门伏天谷一些传闻，美男若不能及时醒悟，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金玉楼里走出一个道人，看其装束是静禅山庄的高人，瞥了女修一眼，并未多事，身法诡谲，融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向下两层阶梯，有一对儿元婴道侣，耳鬓厮磨。
……
一个个修士的形象从秦桑心底掠过，逐一排除。
天目蝶也在默运神通。
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错觉？”
秦桑不相信自己的灵觉出错，但那个人确实失踪了，或者对方伪装之术极高明，连他都看不穿。
他步幅不变，不动声色走过金玉楼，在其余诸峰逛了一圈，最后回到六州堂驻地，已是入夜时分，那种感觉再未出现过。
秦桑不再多想，整理千钧戒。
镇灵香仅剩一支，两具鳄妖尸骨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镇灵香的配方也可以出手，但好钢要用到刀刃上。
据他观察，即使在富饶的中州，想要集齐镇灵香的所有灵物，也是极为困难的。
能出得起价钱，且有能力炼制镇灵香的，寥寥无几。
秦桑准备等有精力，先将其中最稀少灵物搜罗一番，再考虑售卖配方。
月色如纱。
秦桑看着窗外幽静的小院，暗自盘算。
突然，一声锣响打破寂静！
‘咚！’
三面铜锣齐奏。
锣声清脆，整个据点清晰可闻。
七音锣！
秦桑面色微变，霍然起身，下一刻出现在小院上空。
与此同时，一道道身影从各处冲出来，六州堂高手都被惊醒，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六州堂后堂。
那里是六州堂宝库所在，江游副堂主亲自坐镇！
后堂黄光冲天，锣音急促。
一道白影在黄光里无声闪现，翩然如鸿，如同鬼魅一般。
后堂骤然传来江游副堂主雷霆怒喝，“拦住他！”
与此同时，里面响起慌张地喊声。
“不好！天字库被打开了！”
“禁制被攻破了……”
……
天字库，六州堂第一号宝库，竟被人悄无声息闯进去，直到七音锣示警，才发现贼人盗宝。
‘唰！’
白影的身法异常玄妙，一闪遁出山外虚空。
江游这时才从后堂冲出来，身上挂着一条条透明的丝线，道袍多有破碎之处，身形狼狈，显然是被对方用神通拖住了脚步。
江游恼羞成怒，见白影逃之夭夭，忙看向秦桑的洞府，见那里无人，心下一松，忙道一声：“快追！去助秦长老！”
留下江暮等大半人手看守宝库，江游带领其他人紧追而去。
这里的动静惊动附近各峰修士，有好事者暗中跟了上来。
金玉门的巡逻修士也发现这里的异样，忙催动玉符联络师门高手，拍打身下的灵兽向这里聚拢。
最前方。
白影遁术虽然精妙，想甩掉秦桑无异于痴人说梦，冲出虹城不久便被秦桑追上。
“哪里去！”
秦桑大喝。
一道剑弧跳出千钧戒，金沉剑急若流星，骤然爆发千丈剑光，剑气长河破空而至，直贯而下。
白影似乎回头看了秦桑一眼，对准头顶的剑光，挥袖一甩，不见此人使出什么法宝，虚空中狂风大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灰色风气聚拢成团，眨眼变成灰冥冥的怪风，铺天盖地。
‘轰！’
剑气长河毫不客气贯入怪风，如同烧红的烙铁，势如破竹，在怪风内部闪耀起璀璨的剑光。怪风沸腾，一道道灰色风气疯狂扑向剑光，变作一道道有若实质的枷锁，层层不断缠绕上来。
“元婴后期！”
秦桑双目微凝，这才能断定对方的修为。
六州堂的宝库虽有不少宝物，但能令大修士心动的至宝不可能存放在这里。
大修士降尊纡贵、亲自盗窃这点儿宝物，还被抓了个现行，未免有些无稽。
“本堂带来虹城的宝物，本就是拿出来拍卖的。道友若有需要，只需上门提一句，免费送与道友也无妨，何必多此一举！”
秦桑朗声大喝。
区区几件宝物，结交一位大修士，他相信穆堂主有这个魄力。
“我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直接拿的！”
白影哼笑。
最后的笑声有些变形，因为秦桑见剑光未能阻止白影，改变剑诀，金沉剑凭空不见，虚空昏暝瞑一片，反将怪风罩了进去。
七魄杀阵一出，怪风失去了目标，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剑阵里乱舞，在剑丝绞杀下溃不成军，成片成片消散。
剑丝猛地一亮，瞬间将最后一团怪风绞杀，赶在白影逃离之前，覆盖这片空间，险之又险将白影罩在里面。
秦桑忙里偷闲，向身后看了一眼。
这下动静闹得有点儿大。
除江游等人，还有许多遁光一同飞来，照亮虹城外的夜色，被他们两个远远甩在后面。
秦桑注意到里面有几道金色的遁光，速度不慢，是金玉门独门遁术，暗暗点头，等的就是他们。
有人在虹城闹事，金玉门责无旁贷。
秦桑出手，只是尽客卿长老的职责，他可不想为了六州堂和一位大修士死战，拖延对方脚步，等待追兵赶到已是仁至义尽。
另外，秦桑想起白天被窥视的感觉。
当晚就有大修士潜入六州堂。
是巧合吗？
秦桑命天目蝶暗中警戒四周，暂时没发现异常。
“剑阵不错，可惜你用的太差！剑术还不入流！”
白影被困剑阵，不仅毫无慌乱之意，反而发出一声讥笑，开口讽刺起来。
不等秦桑回应。
剑阵里响起‘嗖嗖嗖’的破空声，一根根透明的丝线从白影身上狂射出来，和挂在江游身上的一模一样。
白影对付江游时显然未尽全力。
丝线在白影身边编织出一个奇景，无数丝线交融在一起，竟然形成一面悬浮在半空的湖泊。
湖泊之水清澈，和真实的湖泊一般。
‘哗！’
水面鼓起，一个由水组成巨人从湖泊里爬了起来，空洞的双眼盯着漫天剑丝，仰天怒啸，抬起手臂，身体猛然拧转，挥舞重拳狠狠捣入剑阵！
拳势如雷。
霎时间，剑阵震动，乱象陡生。
秦桑面色凝重，急掐念诀，剑丝疯狂向内收缩，压缩剑阵之力，弥补这一拳造成的破绽。
白影却已经看准时机，忽地出现在水巨人头顶，疾冲向上，面对绞杀而至的剑丝，不慌不忙，点指向剑阵另一处，淡淡道：“此阵当为我所用！”
那里正是被水巨人轰击的位置，剑阵之力还未复原，剑丝纷乱。
此言一出。
秦桑骇然发现，这些剑丝竟然彻底脱离他的控制，被斩断了联系，虽然不是全部的剑阵，只有那一片区域，但也是致命的破绽。
更惊人的是，白影手指一勾，那些剑丝反而被白影控制，反冲向‘同伴’。
七魄杀阵内部割裂，剑丝彼此厮杀起来。
白影好整以暇。
“破绽百出！”
白影的嗤笑声传到秦桑耳朵里。
秦桑无言，无力反驳。
剑阵大成之后，被困在阵中的敌人历来只有招架的能力，第一次被用这么诡异的手段破解。
水巨人还有迹可循，秦桑根本看不出来，白影最后施展的是何种神通。
闻所未闻！
‘嗖！’
白影冲出剑阵，毫发无损。
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选择继续逃遁，转过身，站在虚空盯着秦桑。
秦桑先是一怔，察觉到不对劲，暗道不好，背后凤翼急扇，化作一道闪电，瞬间横移千丈之外。
他刚遁走，白影便出现在他方才的位置。
这种场景，秦桑和青毛鼠妖斗法时经历过一次，但白影的动作更隐蔽和轻松，难以防备。
‘吼！’
水巨人狂吼。
一拳接着一拳轰开剑丝，力道惊人。
白影只能短暂控制剑丝。
秦桑强行收回剑阵的控制权，困住水巨人，然后专心对付白影，眉心黑莲闪现，魔火炎龙重现，径直冲向秦桑左侧的虚空。
‘轰’一声震响。
虚空荡起细微的波纹，浮现出白影的影子，遭受魔火冲击，整个人像镜面一样破碎，然后被魔火席卷一空，彻底剿灭。
白影故技重施，反被秦桑利用。
不过，秦桑脸上并无喜色，白影神通诡谲，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他杀死。
他满脸警惕，扫视周围。
下一刻，下方小山巨震，凭空出现一个硕大的脚印，白影在脚印上方现形，身影微微晃动，向后飘飞十余丈，稳稳站住，衣袂飘飘。
他竟用某种神通，卸掉了魔火冲击的力量。
小山遭殃，顶部的石头被脚印踩碎，整个小山头以脚印为中心开裂，裂谷直通山底，泉水上涌。
二人两度交手，只在刹那之间。
看似谁都没有奈何对方，秦桑深知对方的可怕，他被逼动用魔火，却只能采取守势，不由得萌生退意。
白影站定，向后方看了一眼。
追兵将至。
他似乎不愿意继续和秦桑纠缠，不再攻击，抬手掐了个印诀，正在和剑阵对抗的水巨人四肢僵硬，融化成一滩水。
随后，白影面部光影闪动，五官逐渐清晰，竟是一个宫装美妇。
美妇上下打量秦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
“有点儿本事，怪不得能穿过风暴，从北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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