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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3章 正国本(廿七)人脉


第2063章  正国本(廿七)人脉

        小半个时辰之后,高务实总算大致为户部的三位少司徒讲清楚了大明边军目前大致的实力水平,三位侍郎连连点头,表示了解。

        这一次,程文没有立刻开口,反倒是胡执礼颇为慨然地道:“要说军纪,的确是一支强军所最先应该具备的。”

        高务实笑道:“军纪是一切战术得以施展的基础,不过最终战术的转变倒也不是只有军纪便足以。军械的技术进步会更加直接的带来战术的适应性改变,这样的改变才会带来新的战术,从而帮助我们的军队取得战胜敌军的优势。”

        此时三位侍郎都已经完全拜服于高务实的知兵之能,闻言后程文问道:“那么,如今我们可有应对蒙古人的……战术改变?另外,如今甘肃方面情势岌岌可危,不知日新如何看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高务实点头道:“布日哈图的确是个人才,可是他再怎么学我,有些事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别的且不说,就说火炮。奥斯曼帝国也是有火炮的,但锦衣卫的情报里却没有提及奥斯曼帝国为察哈尔提供火炮贸易。无论是因为运输不便,还是因为敝帚自珍,亦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目前锦衣卫并未提及,甘肃方面的奏疏也为提及。

        只有火枪而没有火炮,布日哈图这火器化就做不彻底,到了战场上就有很多战术无法施展。依我猜测,此番甘肃两卫被歼,极大可能是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者莽撞出兵造成的。

        接下来,甘肃方面只要能坚持固守,防范布日哈图挖掘地道炸塌城墙之法,缺乏火炮的蒙古军即便有十万之多,也只能围困而无法攻坚。

        如此,则甘州等大城、镇西堡等大堡应该不至于失陷,而一些水陆驿站、中小堡墩则可能颇有损失。另外,蒙古军以往出兵不必担忧后勤补给,但既然如今开始火器化了,则布日哈图此来也无法长期脱离后方,数月之内一旦不能攻破大镇,即便抢了些坞堡驿站,却恐怕也只能退兵。”

        程文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又问:“依日新所言,我军相比蒙军,主要便是多了炮兵,那这作战之法相比也就区别在这炮兵运用上?”

        “是,不过这就是排兵布阵的细节问题了,一时半会却说不清楚,改日得空我再与诸位详论吧。”高务实看时间不早,便把话题转了回去,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先把军械粮草等事商议一下。”

        这次程文没再打岔,认认真真将此前高务实交代的各项物资准备工作的情况汇报了一番,胡执礼与赵于敏则做了一些细节补充。

        高务实听完比较满意,又交代道:“此前的准备不做更改,继续保质保量的落实下去。除此之外,鉴于察哈尔部增添了火枪兵,我们也需要做出相应的应对,这其中在物资方面有几个要点,三位不妨记一下。”

        于是高务实又要求准备一些治疗火枪创伤以及铅弹中毒治疗的药物,然后再给准备中的西征军配备懂得治疗这些伤势的军医。

        与此同时,他还交代提高西征军中炮兵比例,当然户部这边主要只是负责出钱采购和准备就近储存——就近的意思不是放在京师附近,而是在采购之后由兵部运往甘肃,户部再在甘肃准备仓储。

        最后高务实则表示,此番甘肃虽然不至于大势危急,但各处中小型坞堡驿站的损失必然不小。如此,户部与其等兵部统计出结果再做安排,不如提前先做些准备,把物资钱粮先预为调集,到时候一并运去,也免得当地军民缺衣少食。

        至于以上这些具体需要多少,高务实表示自己会去兵部商议。三位侍郎对此也很重视,一一答应下来。说干就干,高务实在户部交代完,立刻就转去兵部。

        六部衙门离得很近,都在承天门到大明门之间的御街以东,因此高务实很快便到了兵部。

        虽说高务实既不是主管兵部的阁老,也未在兵部兼职,但兵部作为实学派的主要势力范围之一,对高务实这位前堂上官那是无人不识的。他一到兵部便被迎了进去,连通传都没有,直接被请进了大司马所在的院落。

        时任兵部尚书宋应昌已经得知消息,匆匆来到院门口迎接。

        高务实时间紧张,摆摆手免了多余的寒暄,与宋应昌直接进了他的签押房。二人分宾主坐好,早有兵部司务厅的下属小吏奉上茶水点心、干枣干果,请高阁老品茗,暖暖身子。

        高务实先将户部对西征的准备工作与宋应昌交了下底,然后道:“甘肃原是穷镇,以往在九边各镇之中换装最慢,这些年因为察哈尔西遁叶尔羌,甘肃方面官军才加快了换装步伐。不过据我所知,其军中火器比例仍然在九边之中吊车尾。

        此次趁着西征的东风,我意也到了给他们提高火器化程度之时,只是不知大司马以为然否?”

        这种事兵部尚书不可能不同意,不过宋应昌在赞同之后还是多问了一句:“只是不知户部银钱是否充裕?”

        高务实摆手道:“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万事有我,断不会让兵部舍了脸面去找各家兵工厂赊账的。兵部方面的主要职责是了解当地详细军备情况,然后制定一个补充和换装计划,特别是要明确告知我需要多少军械。”

        宋应昌也不含糊,立刻拱手道:“既是阁老有令,兵部这边立刻会做统计,最迟三日必有答复。”

        这件事就算先说到这儿了,高务实又问:“对于甘肃如今战局,不知桐冈兄有何看法?我听说京中不少人认为布日哈图在叶尔羌卧薪尝胆数年,此次统大军来犯,甘肃恐怕顶不住?”

        “是有这个说法,而且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无的放矢,甘肃的情况……”宋应昌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说法,但终于只是叹息一声,神色显得有些无力。然而高务实目光灼灼,看来非要听他说明一番。

        宋应昌无法,只好苦笑道:“便说这当前急务吧,眼下布日哈图这含恨而来的大军是徐三畏光凭甘肃一己之力所能周旋的么?李制军到底要不要去甘肃?若去的话,调动何处兵马,何处钱粮?调动之后,河套是否会觊觎我陕西空虚?另外,三边总督一旦真去了甘肃,其与甘肃巡抚之间能否妥帖配合?万一有所龃龉,朝廷当如何平衡?”

        宋应昌随口一说便提了一大堆问题,这不是他故意找茬,而是甘肃的问题确实复杂,而且这些问题也实在是由来已久。非要说的话,其实从九边体系设立之初,就已经埋下了问题的种子。

        明初,出于抵御北方蒙古势力南侵的目的,朝廷开始在北部疆界专设军镇,驻兵防守。至宣德年间,明蒙边界线上建立起了一道绵长而坚固的防线:东起辽宁镇,西至甘肃镇,九个军镇左右毗连,彼此应援。

        当时,威胁北方边防的蒙古部落主要驻扎在三处:“一屯河套,近延绥;一屯威宁海子之北,近大同;一屯北口青山,近宣府。”这其中驻扎在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乃是陕西三边四镇的主要防御对象。

        为了抵御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弘治年间,设总制于固原,联署陕西诸镇”。自此,位于西北地区的延绥、宁夏、固原、甘肃四镇因军事形成了一个共同的防御区域。

        在陕西三边四镇军事防御区域里,总制陕西三边大臣负责统一调度。总制陕西三边,管辖陕西、延绥、宁夏、甘肃四镇军务,各镇巡官均受其节制。弘治十年,总制大臣一员初议奏设。同年十月,任命左都御史王越总制甘、凉各边。

        彼时,王越所任总制一职并非总制陕西三边,其管辖范围只有甘肃镇的部分地区。弘治十一年,才开始出现“总制三边军务”的官称,但其具体的管辖范围并不十分明确。自王越离开之后,总制一职连续空缺三年。

        直至弘治十四年九月,因北方蒙古部落毁坏花马池边墙,抢掠固原、安会等处,兵部推举户部尚书秦纮总制陕西、固原等处军务。弘治十七年,“适虏贼不住套”,因此秦纮召回户部。

        此后,总制一职便开始视边情缓急而设。例如弘治十八年,蒙古部落又在花马池北柳杨墩处毁坏边墙,攻陷灵州清水营堡,再度抢掠固原、安会等处。

        为此,正德元年任命杨一清为总制,负责管辖陕西、宁夏、延绥。正德十年,陈天祥以提督身份统管陕西三边军务。此后,陕西三边间或由“提督”管辖军务。同年五月,时任提督陕西三边军务彭泽乞休致仕后,陕西三边军务官职再次空缺,这次空缺时间长达五年。

        直至嘉靖元年,总制陕西三边一职才再次出现,由兵部左侍郎李钺担任。李钺就职总制一职,其任务是为了处理亦卜剌侵扰一事。

        嘉靖二年,“上以陕西事宁,取钺还朝”。嘉靖三年十一月,吏部右侍郎孟春奏设总制大臣两人,一人总制宣府、大同,一人总制陕西三边。

        此次陕西三边总制的奏设,主要是为了及时防御吐鲁番的入侵。同年十二月,又将陕西三边总制改设为提督。嘉靖七年八月,总制陕西三边正式确立。嘉靖十五年,将陕西三边总制改名为总督。

        自此之后,陕西三边总督负责管辖陕西三边四镇的军务。由此可见,总制陕西三边,自弘治十年初议,至弘治十四年开始成为定制。

        在这一时期,总制陕西三边的任务主要是为了防御蒙古部落的南侵。期间,总制陕西三边一直常有空缺,一旦北方蒙古部落大举南下,三边防守告急,朝廷便立即选任总制,集合四镇兵马以作防御。

        而当蒙古军队暂时撤退,三边军情稍缓,总制便立即回京复职。而弘治十四年至正德三年间,总制陕西三边大臣管辖范围一直未涉及甘肃镇。

        甘肃镇一开始并未加入陕西三边防御区,这与蒙古入侵河套的路径相关。

        就整个陕西三边四镇而言,地处西陲的甘肃镇并非是重点防御区。总制陕西三边大臣、三边总督的防守重点最初也集中在花马池一带。因为其地是蒙古部落入侵陕西三边的一个重要入口,所以有规定“三边总督于五六月间,亲临花马池调集延、宁奇游等兵赴平虏城等处并力防御”。

        此时,甘肃镇在整个陕西三边军事防御区中处于配角,主要的作用不过是援助陕西、延绥、宁夏三镇。直至正德四年,由于经甘肃镇叛逃,占据西海,甘肃镇才被正式纳入总制陕西三边管辖区域。

        而嘉靖初期,吐鲁番势力扩展至嘉略关内,甘肃镇西部开始出现边患告急的情况。这一时期,甘肃镇因三面被包围的边防形势,己无暇支援河东边镇,陕西三边各镇也由统一协调转而专区自守。

        自此之后,总制陕西三边就必须开始负责防御亦卜剌与吐鲁番的入侵,而甘肃镇自然也就由此成为防御的重点区域。

        在陕西三边防御区域中,北方蒙古部落主要驻扎在河套地区,靠近延绥。其侵略路径主要是从延绥入宁夏,再由宁夏进甘肃边界。

        就在高务实与宋应昌谈及这一话题之后,宋应昌叫人送来了《甘肃镇战守图略》。这是一套系统图略,不仅有现在的形势,还有过往历年的图示。

        高务实认真看了看,发现从这套图略可知,嘉靖二十三年时,北虏由宁夏入甘肃镇的路径主要分为三路:

        一是由宁夏镇靖虏卫芦塘湖入界,侵扰红城子堡、庄浪卫、镇羌驿堡等处;二是由宁夏贺兰山入界,侵扰凉州卫、古浪守御千户所、镇番卫等处;三是由亦集乃、兀鲁乃入界,侵扰镇夷所、高台所、肃州卫所等处。

        在这三条入边路径中,由宁夏贺兰山入界的路径是嘉靖初期形成的,至嘉靖中期已成为北方蒙古部落南侵甘肃镇的主要路径之一。

        成化十年,巡抚宁夏都御史徐廷章、镇守都督范瑾奏修河东边墙,形成了自黄沙嘴至花马池长达三百八十七里的长城。这道长城为抵御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南侵起到了重要作用,陕西三边暂时未有蒙古部落大举入侵。

        直至弘治十四年,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由花马池拆墙南侵,抢掠固原、安会等处。河东边墙的毁坏,致使防御河套地区蒙古部落的屏障失守,陕西三边边患告急。

        杨一清上任后,立即建议重修河东边墙。但因修边而造成军民困敝,人怨四起,并没有取得很好的修缮效果。第二年,杨一清称疾解官,花马池边墙重修一事也暂时告停。之后,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仍继续由花马池一带拆墙而入,侵扰固原等地。

        至嘉靖元年,北方蒙古部落又毁坏圆山儿墩、石井儿墩等处边墙,侵扰范围南至泾州。此一时期,蒙古部落入河套境的路径基本是由花马池向南侵入,侵扰范围主要是宁夏、固原等地。

        嘉靖七年后,贺兰山成为蒙古部落入境的新路径。当年正月十五日,蒙古部落从宁夏镇北关踏冰过黄河,沿贺兰山南行。

        此时,位于贺兰山以南的甘肃镇成为危险区,镇守总兵官杭雄等在甘肃镇东部沿边的镇羌堡预备防守。但因杭雄轻敌,蒙古部落大掠庄浪、宁夏。

        对此,总制三边尚书王琼称“套虏踏冰过河,由宁夏境贺兰山内入庄、凉始于此”。但其实早在八月,驻扎在偏头关外的蒙古部落,就已从贺兰山后踏冰过河,驻庄浪进行抢掠。

        此后,甘肃镇一带多次遭遇蒙古部落入侵。嘉靖八年八月,蒙古部落的阿尔秃厮由宁夏贺兰山入庄浪境,住牧十月,并大肆侵扰红城子。嘉靖九年,为了应对蒙古部落对甘肃镇的侵扰,时任总制陕西三边尚书王琼奏议在贺兰山修筑关墙,并在大沙沟等处增设城堡,派兵驻守。

        其实,在贺兰山附近曾有一道边墙:自镇远关山嘴墩至横城,长达一百八十五里,建有三十六座墩台,但处于年久废弃的状态。王琼舍弃宁夏镇北端镇远关的修复,而选择在贺兰山南接黄河处挖建沟堑,使得贺兰山作为新的防御边界。

        然而,贺兰山处的壕沟也未能抵御蒙古部落南下,后世边臣对王琼的做法也颇有微词:“宁夏与山后诸夷为邻,贺兰山其界也,自王琼弃镇远关创为新边,而贺兰山为虏所据,遂使延、宁二镇受患至今。”

        此时,贺兰山已然成为要冲,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的侵犯路线即从贺兰山入境,朝山后的甘肃镇进攻,直达甘肃镇东北一带的庄、凉卫所。这即意味着甘肃镇与延绥、宁夏二镇均成为河套蒙古部落的重点侵略范围,甘肃镇的北部边患危机加剧。

        在陕西三边四镇中,延绥、宁夏二镇为北部门户,而甘肃镇则是西部屏障,三者之间互成掎角之势,共同防守陕西镇腹地。

        正德前,陕西三边主要的防御对象是北方蒙古部落,因而兵力主要集中延绥、宁夏二镇。然而随着墩台废弃,屯堡内徙,武备废弛,北方蒙古部落更易从宁夏、延绥二镇破边而入,进犯河西。

        于是,当延、宁二镇遭遇北方蒙古部落大举入侵时,往往要调集甘肃兵马前来应援。自正德七年开始,甘肃镇西有亦卜剌扰乱熟番,北有小王子追逼渡河,蒙古部落两面相逼,边患孔棘。但此时的亦卜剌仍被视为“河西残寇”,边官对其持轻视态度。

        河东常有警,甘肃镇官兵多屯留河东驻守,因而也造成甘肃镇兵少单弱的情况。

        由此可知,这一时期地处北边,近逼河套地区的蒙古小王子部落是整个陕西三边四镇的重点防御对象,而占据西海的亦卜剌仍未被视作一方边患。因而以亦卜剌为防御对象的河西军伍数量明显少于以小王子部落为防御对象的河东。

        此时的军事防御仍聚焦在河东,但已有边官意识到河西危机的炽热态势。正德十六年,时任巡抚甘肃副都御史许铭上奏提及河西军伍缺乏一事,许铭主张为河西卫所预先储备军伍,即是在意识到河西边患日益严重的情况下所提。嘉靖二年,时任甘肃巡抚的陈九畴再次反馈军伍短缺问题。

        此时,朝廷也开始正视河西军伍问题,向甘肃镇拨放内帑,招募兵员。边官也逐渐转变轻视的态度,由此前的“不得倚借邻兵”到主张协同备御,“上命总制、侍郎李钺暂留甘肃,督同镇巡等官,调集兵粮,相机战守。其延、宁二镇游奇兵及甘、凉备御官军悉听调拨,仍令副总兵鲁经并力御寇”。

        随着青海地区亦卜剌势力的扩张,甘肃镇内卫所粮食、军伍的分布也有所调整。嘉靖七年八月,蒙古部落携万余部众从贺兰山后踏冰过河,与庄浪山后的蒙古部落会合,试图威逼西海亦卜剌往西奔入哈密。

        如此一来,蒙古部落便可从北、南、西三个方向包围,即甘肃三面受敌。

        此时,甘肃镇庄浪卫被蒙古部落夹击环伺,其重要性愈加凸显。其后,在嘉靖九年五月以及嘉靖十年四月,庄浪又陆续遭遇大规模的侵掠,已经成为甘肃镇的兵冲之地。因而,时任提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尚书王琼奏议在庄浪增设分守道,负责庄浪、镇羌一带的兵食。

        自此以后,甘肃镇分守道整体向东迁移,粮食供给也随之向庄、凉一带倾斜。嘉靖九年五月,青海地区的亦卜剌经庄浪北上,“自西海由庄浪循广武营至贺兰山赤木口南宁夏地界拆墙入境,骑以四五万计,飞尘数十里,略无畏忌”。此时,北方的蒙古部落也西入庄浪,甘肃镇南北皆有警。

        为此,总制尚书王琼奏请将凉州番休守卫洮州的卫军遣归本卫,将原河州卫军中各调拨二百人至庄浪以东的沙井驿、苦水湾,借此增加了庄、凉一带的军伍储备。

        嘉靖十年二月,兵部尚书李承勋就蒙古部落收抢西海达贼,往返侵扰必经庄浪,因而建议“或设险添墩、远斥堠以清野,使虏无可掠;或聚兵截杀,使两寇不得交合为庄浪患”。

        嘉靖二十年,总督陕西三边尚书杨守礼奏议在西安州增设游击,统兵三千,主要目的是为支援兰州、靖虏卫、庄浪卫,即河西一带,防御对象是“河套山后”,即庄浪山后的西海鞑贼。

        这一系列提议充分说明甘肃镇军事防御己向东开始倾斜。正因如此,在宋应昌出示给高务实来看的《甘肃镇战守图略》中的十三幅图说里,已经特意增加了红城子、镇羌两座堡城的图说,也可见庄浪卫一带成为描绘的重点。

        高务实仔细听宋应昌讲完甘肃的防御态势详情,心里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因此伸手指了指庄浪卫一带,道:“桐冈的意思是,李汶(时任三边总督)不要去甘州,只需抵达兰州、庄浪至凉州这一线即可?”

        宋应昌点头道:“阁老高见,应昌正是此意。”

        高务实平静问道:“理由为何?”

        宋应昌道:“甘肃虽为陕西三边之一镇,但因为三边总督历来少抵甘肃,甘肃之军务常由甘肃巡抚单独负责。李汶虽曾随郑洛进军青海,颇有战功,但也未曾亲去甘肃。

        此番若他以制军身份亲临甘州,无论其本意如何,亦势必侵夺抚军之权。届时,万一他二人研判不一,甘肃各军调度必然失常……如今甘肃面对布日哈图大军原已弱势,倘再出现我军内部争纷,焉能不败耶?此其一。”

        高务实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么,其二呢?”

        “其二,愚观阁老近日调拨钱粮,又派人收购骆驼等牲畜,同时大造辎重车辆,可见朝廷已经打算对西北用兵,只是目前仍需妥善准备。

        既然如此,那便一定要挑一个西征物资主要储存之地。若说西征叶尔羌,倘能将物资储存在肃州固然最好,毕竟那里是出征塞外的最近之处,若不然也可在甘州……

        然则此番布日哈图大军甚至能一击而下肃州,乃至拥军杀至甘州城下,这便说明甘肃临近吐鲁番的这一线防御仍不够严密,将大量物资储存于此实有危险。

        兰州、庄浪、凉州这一线则不然。此处乃是甘肃最临近陕西三边之地,其东部大小松山也在西北之乱后被我军恢复,并建立起了一道边墙,可谓既坚且近,适合屯粮屯械。

        这样一来,若先将李汶调至庄浪一带,则既可以让他就近日作战为徐三畏提供后勤保障,又可以让他提前为储存西征所需做好前期准备,还能避免他与徐三畏可能出现的指挥矛盾,可谓一举三得。”

        高务实微微点头,但仍然没有应允下来,而是仔细又看了一会儿地图,再次发问:“我看,桐冈应该还有‘其三’吧?”

        “阁老法眼如炬,的确还有个其三。”宋应昌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河套的鄂尔多斯部,道:“西北之乱被阁老平定之后,博硕克图遭顺义王软禁,但时日已久,鄂尔多斯部内已经有过多次抗议,要求顺义王将博硕克图释放回去。

        同时,该部也已经多次上奏朝廷,表示他们已经数次派遣精锐随我大明征战,即便博硕克图早年曾有罪责,如今该部也付出了代价、证明了忠诚,请求皇上下旨释放博硕克图。

        在这种情况下,同时考虑到此番朝廷西征恐怕也还将调派鄂尔多斯部骑兵随征,愚以为这博硕克图恐怕也到了该释放他回部之时了。

        然则,此人毕竟是有前罪的,其桀骜心性究竟打磨得如何却也不好断定,因此放归放,陕西三边仍有提高警惕之必要,不可轻忽大意。如此三边总督不可离固原太远……甘肃就太远,庄浪则还可以顾及。”

        不得不说,宋应昌的水平比周咏的确高了不少,至少他考虑问题颇为全面,并非只站在军事角度来看待。按照他这番说辞,政治影响、军事安排、人员调度等各方各面都有合理的考量,确实是中枢之才。

        高务实十分欣慰,终于开口表态了:“桐冈见微知著,顾虑周全,诚可谓能臣干员。以上说法均属合理,本阁部深感欣慰……既如此,兵部可就此中事项合并奏疏,以求得圣上应允,而本阁部自然也会在票拟中表示同意。”

        宋应昌见高务实完全赞同了自己的意思,不禁十分振奋,立刻应了下来。不过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李次溪(李汶,字宗齐,号次溪)乃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当年座师乃是前相郭安阳公。兵部此次调令明显有不准其插手甘肃指挥之意,非是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忧其心中怨愤。不知阁老可否致函于他,为愚开解一二,以免中枢地方其心二向,落个互有芥蒂?”

        宋应昌所说“前相郭安阳公”就是郭朴,郭朴是高务实的老师,又恰好是李汶中试时的座师,所以高务实与李汶理论上是可以互以师兄弟相称的,请高务实修书一封说明兵部这样的安排的原因,的确可以避免李汶对宋应昌乃至兵部心生怨念。

        有人可能好奇,宋应昌是兵部尚书,怎么可能怕李汶一个三边总督呢?其实这倒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这里还有更层次的原因:李汶是嘉靖四十一年的进士,宋应昌却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也就是说宋应昌资历不如李汶,是官场后进,必须要客气一点。

        另外,嘉靖四十一年的主考官郭朴与嘉靖四十四年的主考官高拱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的门生如今几乎都在实学派里头,若是他宋应昌和李汶之间闹了矛盾,那像话吗?而要避免他们二人出现矛盾,显然作为高拱的亲侄儿、郭朴的关门弟子,高务实就是其中最好的调解人,并且高务实地位也够。

        高务实笑了笑,道:“桐冈放心,李次溪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之辈,而我也会亲笔修书,为他解释其中缘故。”

        “如此,应昌就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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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晚不出意料的睡着了,早上一看码了1K7,本来下午准备摸鱼凑够一章发出来,结果摸得比较爽,干脆二合一,把今天的第一章也并在一块。这样,我晚上再更一章就OK了。

        嗯,之前欠了挺多的,感觉这个月会比较肝,脑壳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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