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犁庭扫穴
第111章 犁庭扫穴
安丰县,朱、黄、彭三家正准备剪除周琦左膀右臂。
奈何自那次审案以后,新任县长周琦就开始深居简出,以生病为由不再管理县中事务。
典韦、项弘、周湛三人,也都每日待在县衙之内,并不外出。
这让正准备大干一场的三大家族,都感觉用尽全力挥出一拳,结果却打在了空气上。
就在他们猜测,县长是不是想要低头之际,庐江贼黄穰联合水匪、收拢流民,啸聚三万之众四处劫掠的消息传来,却是吓得几大家族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再次汇聚一起,商议对策。
彭家家主彭尊脸色凝重的说道:“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黄穰分兵四处劫掠,一日之内共覆灭七家豪绅。这些豪绅嫡系血脉,不分男女老幼,皆被屠戮殆尽,家中钱粮也被抢夺一空。”
县尉黄安拍案而起,骂道:“好一个嚣张跋扈的贼首黄穰,居然敢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那些被覆灭的豪绅,虽然未必比得上朱、黄、彭三家,却也全都横行一地,拥有家宅、田产、佃农不计其数。
安丰县内几乎大大小的豪绅,都是互相联姻,有着利益往来,其中甚至还有互相依附的关系。
正是为此,县尉黄安才会如此愤怒。
愤怒之余,黄安其实还有些许恐惧,担心自己家族也会被肆无忌惮的盗匪攻破,以致全家遭劫。
他却是忘了,自己相比起盗匪的手段,根本不差分毫,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县丞朱褒沉声道:“如今并不是生气之时,贼势浩大,席卷安丰全境,那些没有修建坞堡的豪绅,要不了多久恐怕都会被屠戮殆尽。”
“吾等必须尽快思量对策,否则等到那些容易攻破的豪绅全部都覆灭,吾等岂能独善其身?”
黄家家主黄正问道:“县丞可有退敌良策?”
朱褒略作沉吟,道:“为今之计,当以保全豪绅性命为主,可令县内豪绅往安丰县城聚集,召集县中官兵、青壮以及流民守城。”
“贼势虽众,然缺乏攻城器械,都乃乌合之众,只要我们据城死守,必能拖延一些时日。”
“守城之余,吾等再派人向郡守求援。”
“待郡中援兵至,区区贼寇何足挂齿?”
众人闻言,尽皆称善。
不过县尉黄安却是迟疑道:“无论发动县中官兵守城,还是征收精壮以及流民协助,都需要县长签署命令。”
“就连向郡守求援,仍需县长签写正式文书。”
“我们此前与之为难,若彼刻意刁难,如之奈何?”
朱褒闻言却是笑道:“此事无需多虑,贼人进犯县城,劫掠四方,守城御敌乃县长本分。贼人可不会管他是不是县长,若县城被破,彼岂有活命之理?”
“纵然县长弃城而逃,朝廷若是追究下来,县长也难逃罪责。”
“我等只需放低姿态,恳请县长护持百姓,守卫县城,必能成事。”
众人皆以为然。
县衙内。
县丞朱褒、县尉黄安,带着几大家族家主,全部前来拜访周琦,却是被典韦拦在了门外。
“县长身体抱恙,恕不见客。”
众人看着手持双铁戟,凶神恶煞挡在前面的典韦,却是没有人胆敢上前。
周琦这段时间之所以能够不被打扰,也是几个大家畏惧典韦之勇,不敢在县衙内太过嚣张跋扈。
他们本来想要设局陷害典韦,在律法范围内将之除掉。
奈何典韦几乎从不离开县衙,不分白日黑夜的守护在周琦身旁,这才导致各大家族计划落空。
县丞朱褒拱手道:“安丰县内盗匪四起,以杀人劫掠为乐,百姓哭嚎遍地,尸骨填满沟壑。吾等此来,为家国大事也,还望典君代为通传。”
典韦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宛若铁塔般堵在了门口,根本没有放众人进去的意思。
众人好说歹说,却发现眼前大汉简直就是一浑人,油盐不进。
他们正恼怒间,忽然看到房门被打开,只见周湛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县内所发生之事,县长已然知晓,然县长身体抱恙,不宜处理政务,诸位还是请回吧。”
众人哪里肯走,全都放低姿态苦苦哀求,周湛这才略微有些松口。
“县长作为一县之长,剿灭贼寇自然义不容辞。然县长初至,县衙内缺钱缺粮,根本没有办法招募百姓与流民协助守城。”
“尔等如此逼迫县长,又有何用?”
众人闻言当即会意。
县丞朱褒走了出来,道:“钱粮之事,县长无需忧虑,吾等皆愿为县长分忧,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必能让县长政令畅通无阻!”
周湛闻言,脸上这才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他又想起了周琦的交代,当即故意拿捏道:“话虽如此,然县长偶感风寒,寒邪入体,急需很多珍贵药材。”
“奈何县长两袖清风,那些药材更是有价无市,根本无从获得。”
说到这里,周湛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若县长病情未能痊愈,纵然想要剿灭贼寇,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县尉黄安急忙说道:“为县长分忧,乃吾等本分。缺哪些药材,阁下尽管列出,吾等必然双倍奉上。”
周湛脸上这才浮现出了笑容,施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列清单,递给了黄安。
黄安看完,顿时如丧考妣,暗骂周琦趁火打劫。
几大家族的家主见黄安脸色不太好看,全都围了上来,当他们看到清单上无不是极其稀少且珍贵的药材以后,脸色都有些难看。
贵重倒无所谓。
可是许多药材对于年份的需求很高,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纵然是各大家族权势很大,得到这些药材以后,也会当做是救命之物珍藏起来。
黄安更是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仅仅是清单上的药材,都已经很难凑齐,他还放下豪言,说要两倍奉上,简直后悔死了。
周湛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中虽然暗自冷笑,表面却佯装喜悦的说道:“若能凑够双倍药材,县长必然药到病除。”
“只要县长身体痊愈,安丰县贼寇将不足为惧!”
朱褒终究还是城府较深,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乃是取得县长谅解,众人齐心协力抵御贼寇。
与各大家族的身家性命相比,这些药材虽然非常珍贵,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从黄安手中抢过来那个清单,满脸笑容的说道:“劳烦阁下转告县长,这些药材明日必然送达,届时还请县长出来主持大局。”
周湛点头道:“这是自然。”
无论药材如何珍贵,却仍旧没法与各大家族多年的积累相提并论。
他们虽然肉疼,却仍旧很快凑齐了双份药材,而后由朱褒亲自送给了周湛。
县衙,卧室内。
周琦看着摆在身前的珍稀药材,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满脸欣喜的说道:“志才先是经历丧妻之痛,心中郁结,每日醉酒解愁,最近天气寒冷,他又寒邪入体,若不用心调养,恐会落下病根。”
“叔父所派之人中有良医,为志才诊脉以后开出药方,这些珍稀药材终于凑齐。”
周琦并非贪财之人,相比起戏志才的性命,这些药材又算得了什么?
他知晓在原本的历史上,戏志才身体不好以致早夭。
初见对方的时候,周琦就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佳,这才让周旌送来的医师为其诊治。
不得不说。
周琦非常宝贝自己手下的唯一一位谋士,这才费尽心机从各大家族手中敲诈珍贵药材。
这些药材都属于珍藏品。
周琦也担心叛军攻破各大家族的时候,将这些药材糟蹋或者是根本寻找不到,为了保险起见,这才提前将之凑齐。
想必戏志才服用了这些药材熬成的药以后,身体必然能够慢慢得到改善,不至于像历史上那般早夭。
“且将药材妥善保管,吾去会会这些人。”
想到了朱褒、黄安这些本地豪强,周琦脸色瞬间变冷。
“踏踏踏!”
官道上,三骑纵马狂奔,为首者正是项弘项伯德。
跟在他两旁之人,分别来自安丰朱家与黄家,他们带着周琦所签署的求援公文,正准备前往郡治所在向郡守求援。
本来周琦只打算派遣项弘一人。
可各大家族不太放心,执意增加了两位颇有武艺者随行,目的就是为了监视项弘,保证求援公文能够顺利抵达郡治。
几人来到了僻静的山路之上,项弘忽然“哎呦”一声,先是放缓马速度,而后停了下来。
朱、黄两家派来的随行者见状,亦是急忙勒住缰绳,问道:“项伯德,汝为何停在此地?”
项弘跳下马,捂着肚子有些痛苦的说道:“兴许是方才吃坏了肚子,某实在憋不住了,想要先去如厕,劳烦两位在此等候。”
两人虽然有些不满,可是考虑到求援公文还在项弘那里,倒也不好得罪对方,只能有些无奈的跳下了战马。
他们却是没有看到,正低头捂着肚子的项弘,眼中正闪烁着寒光。
两汉时期很多侠客恩怨分明,由于公羊学说的兴起,以致报仇之风盛行,甚至讲究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项弘自从跟随周琦抵达安丰县以来,就见识到了各大家族的咄咄逼人,双方已经结下仇怨。
奈何周琦势单力孤,只得暂时隐忍,项弘与典韦也是憋了满肚子火。
今日有了报仇的机会,项弘自然没有丝毫犹豫,趁着两人下马之际,宛若猎豹捕食般直接暴起杀人。
“噗!”
“噗!”
项弘本就武艺不俗。
如今长时间与典韦相处,项弘武艺更是大有长进,几乎已经触摸到一流武将的门槛。
再加上他以有心算无心,只见刀光掠过,两颗人头当即飞起。
“呼!”
项弘连杀两人,长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感觉积压在心中许久的郁气,稍微消散了些许。
项弘处理掉尸体以后,直接烧毁了求援公文。
他没有返回安丰县,而是朝着周瑾此前那个隐秘的水寨赶去,准备先在水寨里面躲避一些时日。
安丰县各大家族尚且不知,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庐江郡援兵,根本不可能过来。
安丰县内。
黄穰率领麾下聚集的上万兵马,再次攻破了一个豪绅的坞堡,当清点完里面的战利品以后,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指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钱粮,对着身后众人说道:“这些钱粮,皆为民脂民膏。诸位兄弟上山落草之前,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是这些狗贼,粮仓内陈粮几乎已经要发霉了,仍不愿分出去救济穷苦百姓。”
“此等恶贼,该不该杀!”
众多山贼闻言,全都齐声大呼:“该杀!”
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并非仅仅为了附和黄穰,的确发是自肺腑之言。
黄穰下令屠掉了豪绅全家,而后召来戏志才、许褚、周瑾等人,说道:“我等此次下山,获取钱粮无数,兄弟们都望眼欲穿,要不要分些钱财出去?”
黄穰作为庐江贼首,自然懂得收拢人心的把戏,平常只要劫掠颇丰,都会分些钱财犒赏手下。
这也是黄穰能够盘踞大别山许久,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戏志才闻言,却是目光微动,正色道:“敢问首领,打算如何犒赏?”
黄穰犹豫半晌,答道:“今所投兄弟众多,若按人头分发钱财,虽能令下属尽皆欢心,却耗费甚巨,对于山寨未来发展不利。”
“我意私下犒赏那些跟随吾许久的旧部,以及新入伙的头领们,先生以为如何?”
戏志才却是摇头道:“首领可曾听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所有人都未曾得到犒赏,纵然心中不满,却也能够体恤首领,如果只私下犒赏部分兄弟,假如消息走漏,其余人必然心生怨言。”
“首领所以统帅众人者,盖威信也。”
“若威信尽丧,恐怕刚刚聚集的三万之众,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黄穰悚然而惊,急忙起身问道:“若非先生提醒,吾恐酿成大错,只是有功不赏,岂不令人寒心?”
戏志才正色道:“首领若只想啸聚一方,自可随意分钱,以笼络人心。”
“然欲图大事者,必要严明军纪。”
“非功不赏,有过必罚,令行禁止,方能练成精兵,首领以为然否?”
黄穰点头道:“先生所言大善。”
戏志才道:“如此,首领只需赏罚分明,既能令属下心服口服,又不至于花费太多钱财,何乐而不为?”
黄穰深以为然,遂令戏志才统计功过。
结果发现。
许褚、周瑾、周承、陈文等每战必奋不顾身,斩获颇丰,而且只杀豪绅,对百姓秋毫无犯。
甚至是那些新招的流民,为了一口饭吃,也都谨遵军令,不敢有丝毫逾越。
反倒是黄穰旧部,大多都匪性未改,有些人违背黄穰军令四处劫掠,有些人攻打坞堡之时,远远躲在后面,不愿出力。
黄穰看到戏志才统计的文书以后,气得当场发飙,召来自己的旧部首领们狠狠训斥一番。
此后黄穰在戏志才的建议下,对许褚以及新招收的有功流民施以重赏,反倒是对自己那些不听号令的旧部,重重责罚了一番。
他却不知。
自己的这番举动,固然让新投靠之人颇为感激,却是令本来忠心耿耿的旧部,怨声载道。
此事暂且不表。
却说在戏志才的谋划下,匪军势如劈竹,所过之处若犁庭扫穴,根本没有任何豪绅的坞堡,能在大军的攻击下抵挡三日。
这段时间。
匪军只杀豪绅及其亲眷,对于豪绅家中佃农、私奴非但不杀,反而会发放钱粮、地契放其离去。
万事却也有例外。
如果豪绅私奴助纣为虐,执意帮助豪绅抵御匪军,给匪军造成了较大伤亡,那么在攻破坞堡以后,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屠戮。
正是因为戏志才这种恩威并施的分化策略,从内部分化了豪绅的抵抗,让那些本来很难攻破的坞堡,如同土鸡瓦犬般,接连被破。
没过多久,安丰县除了朱、黄、彭三个最大的家族以外,其余大大小小的豪绅几乎全部都被攻破,安丰县地方势力被横扫一空。
彭家坞堡前面,密密麻麻的匪军已经将坞堡围得水泄不通。
黄穰带着许褚、周瑾拍马上前,提刀指着龟缩在坞堡里面的彭家族人喝道:“彭家之人,若尔等主动打开坞堡,上缴钱粮,只杀汝家嫡系成年者。”
“若由私奴起义,打开坞堡,这彭家不分男女,不分老弱,尽数屠之,起义者皆可获得钱粮、田契作为赏赐。”
“若所有人执意抵抗,待吾等攻破坞堡之时,必然鸡犬不留!”
黄穰的声音传到彭家坞堡之内。
向来在安丰县横行无忌的彭家族人,此时全都脸色发白,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彭家家主彭尊探出了一个脑袋,喊道:“吾等与诸位素无冤仇,阁下何故来犯我彭家?”
“庐江郡兵不日即将抵达安丰县,若阁下愿意就此退去,吾愿意奉上半数家财、钱粮,聊表心意。”
“如若不然,吾等依仗地利死守坞堡,待郡兵杀之,尔等岂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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