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个月亮
阿达曼图亚铸造世界。
四个帝国之拳星际战士拽着一个红袍技术神甫，正在雨后泥泞和轰炸废墟中艰难跋涉，还要迎击不时冒出来的铬兽。
“我不知道这些铬兽是怎么干掉我们的一艘船的，也许这是一个巧合，亦或许是意外。但是一支舰队……显然没有任何意外。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事实就是。”
劳伦提斯气喘吁吁边走边说。
“还有别人。”
库兰德环顾四周沉声道。
帮助贤者说完他未说完的话。
“没错，这个星系里面还有别人。”
劳伦提斯贤者停下脚步说道：
“其实关于这点，我有一个理论。”
“告诉我们。”
库兰德直截了当地说道。
劳伦蒂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些声音或许会是一种交流，我猜这些铬兽想和我们交流。我曾经认为它们是非智性的动物，那句‘吾即杀戮’可能只是恰好和兽人语言听起来相似而已，但我可能大错特错。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它们想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某种警告。”
“某种警告？”
库兰德闻言停下了脚步。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异形跨越遥远距离来到这里，入侵阿达曼图亚星区，仅仅就是为了警告我们？他们有这么好？”
库兰德盯着贤者反问道。
“当然并不完全只是为了警告我们。我的意思是说，入侵星区这件事情本身可能是一种被迫的迁徙行为，就像……你见过动物吗，连长？一种动物的领地被更强大的另外一种动物入侵，于是它们被迫迁徙。”
劳伦提斯尽力解释他的理论。
“很好，很完美的理论，贤者。”
一名帝拳战士撇了撇嘴说道：
“可是这对我们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有什么帮助呢？我们的舰队陨落了，我们被困在了地表，弹药匮乏，没有支援，周围还有无穷无尽的‘想要警告’我们的外星异形。真棒，简直想象不出比这更好的画面了。”
“这或许能解释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而来，进而揭示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这些研究很有意义，哪怕我们最终无法离开这里，哪怕我们最后全都死了，我们也应该知道自己死在了谁的手里！真理就是意义！”
技术神甫挥舞双臂大声说道。
“劳伦提斯贤者说得很对。”
库兰德抬手制止了手下。
“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库兰德抬头望向了天空：
“而且我们不能死在这里，我们不仅需要知道真相，我们还必须把这个真相传递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威胁即将来临。他们可以在不触发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就消灭掉一支帝国之拳舰队，这种级别的军事力量，对于任何帝国世界来说都是极致命的！”
与其说是鼓励自己手下。
库兰德更像是在鼓舞他自己。
……
阿达曼图亚星区。
阿达曼图亚星系。
一支海军舰队撕破现实与虚无的屏障，出现在了阿达曼图亚星系的曼德维尔点附近。这是一支中等规模舰队，但它的船舱里满载着五十个团的帝国卫队，还有整一百个来自泰拉和山阵的帝国之拳星际战士。
战舰舰桥的各种屏幕上，堆积着零散的信息，这些信息来自于战争的早期，以及增援部队离开泰拉前截获的。而在亚空间航行的数周期间，他们没收到任何消息。
现在，空间跃迁已经完成，他们已经回到现实宇宙，通讯也可以恢复了。
但是所有舰长却惊讶地发现：没有任何来自阿达曼图亚星区的通讯信号。
不用任何吩咐，负责侦测阵列的船员自发地忙碌了起来，开始测量活动。
然而随着一项一项的数据被汇总，侦测阵列前的技术船员开始面面相觑。
还是没有任何信息。
任何的关于人类的信息。
整个帝国之拳战团舰队，乃至整个帝国之拳战团，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星系里面没有任何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通讯没有应答，扫描没有发现，情况有些诡异莫名。
“这是什么情况？”
终于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帝国卫队总指挥官赫斯，在一名领主海军上将和帝国之拳墙卫连长的陪伴下，一路踏上阶梯来到舰桥，他的身边簇拥着一支由近卫侍从和文书职员所组成的队伍。
相比至高领主海军上将兰松不情不愿地把他的宝贵玩具从帝国的边境地区调遣回来，赫斯是一个更无私的人，他深刻地认识到了这场战争里的潜在危机，并且选择亲自加入增援部队。这是核心星区近些年来最大规模军事部署，他不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他的部下。赫斯想要展示的是，与兰松等其他高领主们不同，他很勇于承担脏活。帝国之拳向他的帝国卫队求助，接着他就亲自参战。
当赫斯宣布将要亲自加入增援部队的时候，的确在泰拉政坛引起了一阵骚动。关于这件事情，兰松没有发表什么显得很小气的言论，但他的声望的确被偷了一点。
“星球表面有什么东西吗？”
赫斯盯着鸟卜仪厉声问。
“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海军舰队的上将回答道：
“但是没有人类信号。”
“帝国之拳哪里去了？”
这个疑问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根据鸟卜仪的初步探测，星球表面大气状况正在发生灾难性的变化，行星似乎已经陷入某种恒星级的危机。我们起初认为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比如一颗大号流星击中，但却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灾难痕迹。”
一个技术船员说道。
“自从最后一次收到消息以后以来，阿达曼图亚铸造世界在六周内变得不稳定了，不稳定的大气环境，表面辐射总量很高……另外，从地理和轨道的角度来看，有明显的迹象显示出严重的重力不稳定性。”
另外一个技术船员说道：
“我们出发之前最后收到的几次拦截自先遣舰队的片段消息，似乎提及了重力异常的情景，但是这些数据从未得到证实。现在我们正以星语通讯联系泰拉，看看在我们跃迁时，他们可能从先遣舰队那听到了些什么，或许对于解释目前状况有所帮助。”
“答案似乎无足轻重。”
领主海军上将说道。
他直视着帝拳墙卫连长：
“早在六周以前，就在我们进入跃迁的两天后，与您的战团长以及先遣舰队间的有效通讯就终止了，他们也失踪了。”
“所以他们完蛋了吗？”
帝拳墙卫连长冷眼俯视反问：
“他们全都死了？”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该舰队进行了任何地面部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在那里。所以，或许我们该去地表看看？”
一个海军舰长连忙打圆场道。
“在鸟卜仪的视野里，这颗行星及其轨道周围呈现出一堆杂乱无章的干涉图像。很有可能舰队就在那里，地面部队也在那里，但我们的扫描设备探测不到它们，干扰太严重了，我们也不能和他们进行通讯。”
技术船员提出另一种可能性。
“那么我们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帝拳墙卫连长冷声问道
“大量次声噪音爆发。”
技术船员回答说道：
“类似地面部队失联之前所报告的那种音爆，但是强度、频率和持续时间都更大。就好像是这个星球在痛苦中嚎叫。”
领主海军上将狠狠瞪了技术船员一眼，这名军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低下了头，为他那段过于生动的描述而感到羞愧。
“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帝拳墙卫连长接着追问。
“我猜某种恒星效应。”
领主海军上将耸了耸肩说道：
“或许是太阳风暴，或许是引力紊乱……总之就是某种宇宙灾害突然爆发。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赫斯开口打断几人问道。
“我要带人下去地表。”
帝拳墙卫连长不容置疑地道：
“我要亲眼看看怎么回事。”
“马上给他安排登陆飞船。”
赫斯挥了挥手下令说道：
“我会派一个团跟你下去。”
十艘雷鹰炮艇冲出战舰船腹，冲向被变化的极端天气所笼罩的星球，很快消失在了电闪雷鸣翻卷变幻的云层中。赫斯目送最后一队帝国之拳离开舰队扑向未知之地，心里忽然冷不丁地想起，在他出发前往这里之前，好友万戈里奇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这是不合理的，我们不能一次性投入一整个战团，这是最基本的原则，就连我都知道。因为如果这个战团遭遇某种重大失败，那么它的基因种子将会彻底断绝。”
刺客庭大导师当时如是说道：
“我们确实在议会上通过投票迫使兰松同意这次增援，但他耍了我们，妄想通过促成整个帝国之拳战团部署，减少他的嫡系海军舰队的兵力投入。这个家伙，他已经把自己的政治利益凌驾于全体人类之上。”
赫斯心里清楚，每当万戈里奇这么说的时候，代表他已动了杀心。但他此刻并不关心刺客庭大导师是否真的敢对至高领主海军上将动手，敢对另一个高领主动手。
他想到的是前一句话：
“如果这个战团遭遇某种重大失败，那么它的基因种子将会彻底断绝。”
帝国之拳战团已经全员到齐，就在刚刚，最后一个帝国之拳星际战士已经被他派往地表，如果……不不，没有如果。
赫斯摇头甩掉这个想法。
帝国之拳不可能被团灭。
他们可是九大初创战团之一。
……
帝国之拳墙卫连队前往星球地表，赫斯给了他们五个小时时间用来确定地表情况。与此同时，太空里的舰队也没闲着，他们朝着那片被判定为受干扰的区域靠近——鸟卜仪和传感器都无法探查的那片区域。
增援舰队环绕星球开始重新部署，这支海军舰队里面没有帝皇级战列舰这种超巨型雷达船，只能通过慢慢扩大每艘战舰散布范围，从而扩大整个舰队的探索范围。
所有海军军官紧紧盯着战略面板。闪烁的指示灯扫过地形网格，在屏幕庞大的数据阵列中的各个角落，成柱的数据传播着，然后又被打散重新组合，演算着能量的流动和星球的特征。赫斯从未见过一个行星如此飞快地产生了如此庞大而矛盾的数据。
“等等！”
海军上将忽然开口说道。
他跨过了观察面板，并把两个技术船员推开，开始亲自操纵控制面板。
“在那。”
海军上将指着屏幕说道。
“一个残影？”
鸟卜仪主管试探着问道。
“一片地面建筑废墟碎片，被星球表面的剧变吹走所产生的影像回声？”
另外一个技术船员问道。
两人都是很老练的海军军官，但是经验不如一名海军上将那么丰富，多年征战所带来的宇宙学识让他很快做出判断。
“那到底是什么？”
赫斯忍不住开口问。
“这是一艘船，我亲爱的将军。”
海军上将终于说出答案：
“一艘我们的船。”
……
这名海军上将虽是兰松的人，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经验确实丰富。不仅通过侦测阵列里的一块残影判断出了那是一艘飞船，而且通过残影轮廓形状精准识别出了这是一艘人类帝国的船，而非其他宇航器材。
这艘飞船，或者叫做“船的碎片”，是从星球周围暴风般的环境里面冒出来的。从放射性汤状物和高能带电粒子的海洋中脱身而出，就像从海床里浮出来的残骸。被能量流和磁场流反冲回来，发出闪闪磷光，然后又流回了这颗被疯狂的重力所环绕的星球。
还剩下一半的引擎喷口亮起白芒，推动这块残骸缓缓升起。而旗舰里的船员们则发出了欢呼，同时他们也收到了求救信号，说明这块残骸里面还有一些同胞幸存。
他们可以看到这艘船上许多甲板翻卷裸露在了船体外部，船体扭曲断裂成为两截，仿佛各个船舱都进行了激烈战斗。
海军上将立即派出两艘领主级战列巡洋舰靠近这艘挣扎着的亡魂，然后通过几条巨型金属缆绳将它牵引出了大气范围，帮助它从这个宇宙级的恐怖灾难之中逃生。
“报告它的身份。”
赫斯开口说道。
“这是一艘欧泊龙级战列舰，大人。”
海军上将仔细观察说道：
“这意味着它有极大可能就是安托拉克斯号，帝国之拳战团的那艘战斗驳船，战团长莫罕指挥下的最大的那艘战舰。”
“通过龙骨编号和自动广播编码，已经确认是安托拉克斯号，长官。”
一名技术船员报告说道。
“马上联系舰上幸存船员！”
赫斯精神一振立即下令。
在技术船员的不懈努力之下。
通讯链接被建立了起来。
奇怪的尖叫声和嘶吼声突然从扩音器里炸了出来，周围环境声音都被辐射和引力所扭曲，脉冲信号从尖叫声中被解析出来，能量在工作台内的放映机的电缆线和机架环周围劈啪作响，然后，一个扭曲图像开始闪烁，并被逐渐调整到了一个适当位置。
“我是帝国卫队总指挥官赫斯，我正在阿兹姆斯号的舰桥上和你通话，安托拉克斯号，你能听到吗，收到请回答。”
赫斯目光冷峻沉声说道。
静电的声音像是幽灵的呻吟。
“安托拉克斯号，安托拉克斯号，这里是阿兹姆斯号，你可以听见吗？”
海军上将开始反复询问。
“我很高兴听到您的声音，元帅。”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来。
“这里是帝国之拳舰队的旗舰，安托拉克斯号，我是代理船长阿奎琳娜。”
“王座在上，有幸存者。”
海军上将松了口气说道。
“船长。”
赫斯走上前来急迫说道：
“我是高领主赫斯。你能不能，船长，按你的理解解释一下当前情况？我们现在需要宝贵资料，你还能报告一下吗？”
“感谢您的到来，大人，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高领主亲自前来营救我们。”
那个声音虚弱地述说道：
“自从这些事件发生以来，我一直保持着我的任务记录，我会把数据直接链接到您战舰的沉思者系统里，您能下载并且查看一切信息细节。总之，我们原本已经接近胜利，巢穴在攻击下陷落。地面部队也已经被派遣出去，其他部队也准备被空投下去。接着音爆来了，先是音爆，然后就是重力异常。这个星系本不应存在这些危险，但是他们就像一柄利斧一样撕开星球附近空间。”
“烦请详细解释一下，船长。”
赫斯皱起眉头说道。
“当重力风暴爆发时，我们是唯一幸免于难的战舰。它摧毁了整个舰队，大人。我看见周围的战舰都在四分五裂，所有船员都着火了……我看见战团长陨落了。”
凡人舰长声音饱含悲戚。
“神皇在上！”
赫斯低下脑袋闭上眼睛。
“即使是在这种糟糕情况之下，我们仍然幸存下来，我们被重力风暴拽到了它的内部，所有方向输入都丢失了，大人。我因为害怕直接撞到星球表面而没有移动，我也没有驱动战舰，直到你们终于出现。”
凡人女舰长哽咽着说道。
遭受重创的战斗驳船渐渐脱离严重的空间扭曲，碎片从它身上向后脱落，就像银尘一样被吸回到重力井中。通信图像的分辨率正在提高，语音通讯也变得更清晰。
现在可以在全息影像里看到她了。在她身后舰桥已经化为一座烧焦废墟，图像失真有所减轻。这名凡人舰长，还有她的指挥人员技术船员从头到脚全都裹着宇航制服，但是每件制服上面都有一片片的染色痕迹，就像粉红色的液体从其内部渗出一样。
“等离子反应堆泄露，辐射灼伤。”
海军上将面色难看地咕哝道：
“他们被灼烧得太严重了……”
“船长。”
赫斯当即宣布说道：
“我们正在派遣救援船只……”
“不行，大人。”
舰长缓缓摇头说道。
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
“我们遭受的是彻头彻尾的致命的辐射，大人。我们已经命不久矣，我很清楚这点。我的整艘船都被污染了，任何人都不能上船，登上我们的船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
赫斯还想说点什么。
“感谢您来拯救我们，但我们没有多长时间了，保持距离。现在我能为您做的就是展示我的遗嘱，把我所有的信息都传输出去。您必须这样做，大人，一场巨大的灾难袭击了阿达曼图亚星区的帝国之拳。”
“我们看的一清二楚。”
海军上将插话说道：
“一个宇宙级的引力灾难……”
“不！”
舰长坚定地打断说道：
“这不是自然发生的，将军。”
“请你再说一遍？”
赫斯面色严肃地询问道。
“这并不是一种自然灾害现象，并不是因为宇宙的意志而重创了我们……这种影响是人为的，这里被直接的攻击了。”
船长声音变得愈发虚弱无力。
“攻击？”
海军上将重复一遍她的原话。
“谁干的？铬星人？那些异形？”
赫斯双手猛地抓紧台面边缘。
“我不这么认为，大人。”
凡人舰长声音越来越小：
“音爆里有特殊声音，好好听听那个，然后再看看这冉冉升起来的月亮。”
“据我所知……”
海军上将蹙起眉头说道：
“阿达曼图亚星系没有月亮。”
“现在有了。”
舰长声音彻底衰弱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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