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 六道
看到老僧，源稚生忽然明白前因后果。
本来就很奇怪。
请副校长过来是为了解析炼金矩阵，哦现在是卢恩文字了。
那么叫他源稚生做什么？
论战力，明显高天原那边更需要他。
这边有路明非凯撒，事实上，有路明非一个人就够了。
现在源稚生终于明白，自己过来，不是路明非的意思，是眼前这位老僧。
他是叫我……殿下？
源稚生注意到老僧的称呼。
他点点头。
老僧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去找了路明非。
“哦，要我帮忙？”
路明非看看他们。
“行。”
路明非一口答应，副校长等人还在热火朝天讨论，一时半会也没结果。
这很正常，路明非也有心理准备，从头开始解析一个陌生领域，得用时间去一点点磨。
最重要是方向，既已确定是卢恩文字，有了眉目，相信以副校长在炼金领域造诣，肯定能有结果。
凯撒宫本志雄，对炼金术有一定涉猎，虽然比不上副校长，但也能提供灵感，一种可能性。
路明非在这里也暂时帮不上忙。
他刚才又下去过几次。
这是副校长的意思，他希望路明非试着找找其他卢恩文字。
结果很显然，并没有。
或许只有等副校长亲自下去看看，才有定论。
老僧在前，他们往回走。
路明非和源稚生并肩。
路明非没摘青铜面具，他维持在御座姿态。
气氛有些尴尬。
路明非目视前方，他能感觉到源稚生偶尔投来的目光，这位蛇岐八家的少主正在审视自己，隐约带着敌意。
路明非能理解。
正因为能理解，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抢亲么？
不至于不至于。
路明非被自己脑海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抢亲。
亲什么亲。
他和绘梨衣只是普通且纯洁的男女关系，仅此而已。
“你现在。”
源稚生说。
“是人还是龙。”
没想到是源稚生先开口说话。
路明非挠挠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个……”
路明非低头看看龙鳞。
“其实每个混血种都有可能做到。”
源稚生诧异。
“每个混血种？”
“嗯。”
“龙血是一把钥匙，得到这把钥匙，就有可能打开宝藏大门。”
“你是说，封神之路。”
“你们这么叫啊，我呢，管他是叫龙血武道。”
“听说过，本部学生都在习武。”
“不不不，不一样。”
路明非看过卡塞尔本部推行武道校园计划的资料，熟悉的九州武道在其他世界开花结果，路明非对此很感兴趣。
他期待看到九州武道和龙血体系结合，未来的光景。
但路明非现在说的，并非九州武道。
“是龙血。”
“龙血武道。”
“和本部比有区别么？”
“当然。”
路明非很高兴给人介绍。
只是，之前一直是介绍龙血武道和龙血体系的区别，现在换成龙血武道和九州武道，还挺奇怪。
路明非想一想，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嗯，有了。
“九州武道基本普通人都能修行。”
“龙血武道只有混血种。”
“至于修行速度的话，前期龙血武道比九州武道快，到后期，……”
路明非摇摇头。
“不好比较。”
毕竟龙血武道还是一条未完成的路，九州武道理论上存在武圣，但九州已多少年没出过了，若非路明非帮着小皇帝伐山破庙时跳出来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不死，估计全九州都只会以为所谓武圣只是传说，完全不可能成就。
“龙血武道进度会比较快。”
源稚生很在意这一点。
如今源稚生迫切需要力量。
龙类大敌当前。
“来，手给我。”
路明非握住源稚生手万。
闭幕感应片刻。
龙血武道讲究的是开发混血种体内龙血，平衡人类人格和龙类人格，以清醒状态，稳定掌控自身血统，从而开始速本还原，甚至超出樊笼。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龙血。
路明非放下源稚生手腕。
果然，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源兄，这是龙血武道总纲，你先记好。”
源稚生郑重应是。
路明非说的是汉语，且是文言文，微言大义，字字珠玑，以源稚生记忆力，听过一遍也便记下，但说道理解，却是磕磕绊绊，很多地方晦涩不明，一知半解。
这还得多亏源稚生从小是学霸，什么书都看，远东诸多经典也有涉猎。
这才比一窍不通稍微好些。
路明非为源稚生解释。
这工作驾轻就熟。
之前半死侍小孩的武道启蒙，也都是路明非亲自座的
回到古庙时，源稚生已能大致理解。
“试着催动一下。”
“感应龙血。”
路明非对源稚生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尝试归尝试，不要抱多大期待。”
源稚生心中一动，看了眼路明非。
他点点头。
龙血武道总纲三千字，划过源稚生脑海。
文章字字珠玑，如放华光。
源稚生啧啧称奇。
明明只是想想，却好似这片总纲真的呈现于眼前，宛如真实。
莫非这就是远东古籍提到的识海。
科学无法解释，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太多了，用龙语说出口就能对这个世界下令，所谓言灵，都能存在。
源稚生稳稳心神，尝试催动龙血武道。
第一步是感应自身血脉。
这一步，血统越强，感应起来也越轻松。
真正困难的是后面，尝试稳定龙类人格和人类人格，取得平衡，自此走上龙血武道。
但源稚生卡住了。
他竟是感觉不到自身血统。
源稚生深呼吸，再作两次尝试。
结果依旧。
源稚生看向路明非。
“不行。”
“果然如此。”
路明非微微皱眉。
很早之前，还在剑侍一族，路明非就曾动过尝试教导风间琉璃龙血武道的念头。
后来也不了了之。
当时路明非发现风间琉璃血统很特殊。
只以为这是皇血的缘故。
但后来，路明非见过源稚生后，发现并非如此。
不单单风间琉璃，还有源稚生，甚至绘梨衣和上杉越。
所有的三贵命。
他们血统都不完整。
难以想象吧。
强如三贵命，和其他混血种几乎存在本质差距，无限接近于纯血龙类。
这样的三贵命，血统竟不完整。
但这是真的。
路明非见过所有现存三贵命，甚至上一代的影皇上杉越。
他们血统都不完整。
其实，换个角度思考，或者说，换一个参考系。
不要把三贵命和普通混血种比。
他们所比的，应该是四大君主。
三贵命是初代种啊。
宫本志雄猜测，三贵命不如四大君主，是因为先天不足，白王创造三贵命时，处在濒死状态，或者干脆已经死了，只剩圣骸。
但路明非有不同看法。
三贵命不如四大君主，甚至于，三贵命弱于纯血龙类，是因为，三贵命并非完整。
老僧跪在蒲团，向莲花台上明王法相深深磕头。
路明非和源稚生站在身后，无动于衷。
他们不相信神明，甚至如果神明挡路，他们会毫不犹豫拔刀。
源稚生猜的没错。
他是老僧拜托路明非叫来的。
而老僧说服路明非的原因。
“殿下。”
老僧面对源稚生。
他真的很老了，形状佝偻，皮包骨头，说话声音也叫人堪忧，好像随时可能断气，或许就在下一秒。
“为了力量，您能付出什么？”
“所有。”
源稚生一顿。
“除了我所珍视的人。”
老僧好似笑了。
“既如此。”
“觉心。”
小沙弥上前，原来这觉心，是在叫他。
“师傅。”
“开门吧。”
“是。”
源稚生一言不发，他隐约感觉到某件重要的事即将发生，小小寺庙，残破不堪，此刻竟显出几分诡谲难明。
源稚生看向路明非，莫名萦绕的诡谲气氛，骤然一空。
路明非如今还是御座姿态，尚未解除，他半人半龙的样子，真有什么诡谲，在路明非面前也只能算宠物吧。
小沙弥捧来一只灯笼。
很古怪，这灯笼通体漆黑。
不止如此。
黑灯笼六面，分别绘人类，修罗，天人，畜生，饿鬼，地狱。
路明非倍感亲切。
六道轮回。
老僧取来一截白骨，若非路明非感应到其上气息，差点还认不出。
这节白骨卖相极好，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小寺庙光线昏暗，外界还烈阳天，小寺庙内宛如黑夜。
白骨泛着盈盈的光，路明非看得出，并非反射，这是白骨自生在发光。
奇怪……
当老僧取出白骨，源稚生目光便被吸引，怎么也无法移开。
好熟悉。
源稚生有股冲动，他想抢来这节白骨。
黄金瞳不由自主亮起。
路明非按住他。
源稚生躁动的内心缓缓冷却。
“还记得总纲么？”
“嗯，一字不差。”
路明非点头。
“很好。”
老僧看似木讷，却时刻有一份心神关注两人，看到路明非按住源稚生，老僧收回目光。
“多谢……陛下。”
老僧喃喃，极低极低。
路明非神色一动，转头时，看到老僧双手捧着白骨，交给小沙弥觉心。
白骨看似很轻，好似小孩随手可以提起，但在老僧手中，恍若千钧。
“接好了。”
“是。”
小沙弥脆声，寺庙漆黑，白骨莹润，映衬得此人脸更白，唇更红。
小沙弥接过白骨。
双手沉了沉。
小沙弥抿紧唇，守住一口气。
老僧放开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动作很慢。
彻底放开，老僧退后数步，如释重负。
这一瞬，他更老了。
路明非能嗅到老僧身上腐朽气息。
他快死了。
路明非想。
源稚生上前，搀扶老僧。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大概是鬼使神差。
源稚生有很多事不懂，但是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敬意。
总觉得眼前这位老僧，付出了很多，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话说这间寺庙……
源稚生忽然意识到，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蛇岐八家……从没有一个镇守藏骸之所的寺庙。
无论在少家主时期，还是如今真正成为大家长。
源稚生从未听说过什么镇压藏骸之所的寺庙。
蛇岐八家确实有一支人马常年监视藏骸之所。
但不是寺庙。
他们也没有布置炼金矩阵。
事实上，他们甚至可以直接乘坐直升机抵达藏骸之所。
只是一个火山口而已。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
源稚生锁住眉头。
越想越式混乱。
问题出在哪里？
源稚生想起那个接机的蛇岐八家成员。
等等。
我怎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蛇岐八家有这个人么？
所以，某种精神类的言灵？
不对。
源稚生对自己说。
不可能是精神类言灵，就算能影响我，但还有S级。
S级的强大是全方面的强大。
路明非没有精神方面的弱点。
既然没有影响到路明非，那么八成不是精神类型言灵。
所以……是隐藏在蛇岐八家内部的秘密组织么？
源稚生想起某个写作神盾局读作九头蛇的悲剧。
不不不，我们可是极道，蛇岐八家才是反派。
源稚生安慰自己。
但不知怎的。
之前小沙弥引路时画面再一次浮现眼前。
“您是天照命么？”
“我们等您很久啦。”
小沙弥觉心用黑发连接黑灯笼和白骨。
好了。
白骨的光蔓延向黑灯笼，黑灯笼亮起。
小沙弥提着。
黑灯笼徐徐旋转。
源稚生被吸引。
六道轮回景象陆续生灭。
路明非再次打醒源稚生。
“多谢。”
路明非·一笑，虽然这张酷似青铜面具的脸看不出笑意。
“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意义。”
“两位。”
小沙弥说。
“请随我来。”
他动身，老僧留在原地，路明非看去，老僧低垂双目，默诵佛经。
路明非收回目光，老僧深深鞠躬。
小沙弥径直走向墙壁。
朱红墙壁显化地狱众生相。
小沙弥手提黑灯笼靠近。
灯光映照，地狱众生好似活了。
他们在大火中起舞，在寒冰中咆哮。
青面獠牙，披头散发。
某个瞬间。
铜铃大眼直勾勾转向三人。
源稚生心中一紧。
忽的一双双目光看向一边。
隐约有几分心虚。
压力消失了。
源稚生看一眼路明非。
“不敢看我。”
路明非轻笑。
“还算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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