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挣钱
校长冷笑着,“就算不是晋升这些,你觉得人犯过错后就判死刑了?你这个想法,身为一个教师就更不该有了,怎么,学生若是犯了错背了处分,就得放弃?”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根本不一样,我只是觉得为人师表,就该有个样子。”
“回去好好看看文件,仔细看看条例,再说这话。就你这种对文件不熟的情况,就是不合格。
莫广深,今天我只当你是喝醉了,不然,我觉得你也没什么资格当教导主任了。还有,邢万里不是在京城被开除的,是自己辞职的。什么被开除这事,我要是听见你在外面乱散播,别怪我不顾多年情谊,保不住你,到时候就是你咎由自取了,记住了吗?”
方校长狠拍了一下发愣的莫广深。
校长老婆听着喝争吵声渐小,才走过来,“广深啊,这么晚过来吃饭了没,嫂子给你下碗面条啊。”
莫广深呆愣在原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还沉浸于校长说的条例里无法抽身。
方校长给了老婆一个眼神,再次拍了拍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广深,我知道你最近为了莫莉的事担惊受怕,也没怎么休息好,医院和家两头跑。
你放心,我都和学校其他老师说了,大家都能理解,除了早间操时间,你都可以先去医院陪莫莉,孩子的事才是大事。咱们大人有时候别太计较,孩子还小,处处都需要帮衬,对吧?”
说着从老婆手里接过一个信封,塞到莫广深的口袋里。
方校长皱皱眉,却还是语重心长,“广深啊,你这把年纪了,有些事呢,得试着去理解,是不是?我呢,就想在退休之前,看着学校好,再出几个状元。平平稳稳的,圆满的完成我这教育生涯,你是我一路从刚毕业看到现在的。
你对学校为学生的付出有目共睹,真的,广深,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你叫我校长,可咱私底下,你叫我一声老哥我也是认的,听我一句劝,这段时间好好陪陪莫莉,那孩子刚出生我还抱过呢。”
说着话,已经不动声色的将莫广深送到了门口,房门打开,走廊里的风吹得莫广深一下回过神来,门在他面前关上。
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没回家没回医院,直接回了学校。
空荡的办公室灯亮起来,熟悉的书墨味,可他此时却无比陌生。
他翻出压在抽屉底部那本几乎泛黄的干部选拔条例,又找出书柜里的文件,一字一句的看着冰冷的印书体,到最后,跌坐在地上,突然大笑了出来,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只是笑着笑着,有什么冲掉了他从业二十六年的信仰。
到此时他才理解了冯程的话,那些制定规则的人,本身就凌驾于规则之上,他们怎么会让自己制定的规矩限制自己。
而像他这种人,面红耳赤的辩驳,反而是个笑话。在他人面前,他如争取太阳月亮所有权一样的不可理喻。
……
莫红梅最近接了两个保姆的活。都是俄国人。她读书时外语学的是俄语,交流没问题。但苏联解体以后,在安城的老毛子不多了。
她能接到这两个活,是华老三废了好大劲才联系到。
其实华老三劝过她,改革开放以后,虽不少人下岗活的水深火热,但也有人抓到了机会,一跃龙门。
人呢,有点钱,小资做派就起来了,所以不少人家找保姆。
这种人家虽然事多,但给的也不少,其他人抢破头,莫红梅却不干,只做这种没有油水的老毛子的活。
莫红梅听了一把戳穿华老三,“有的是人抢着干,那些下岗的你不介绍,找我干嘛?存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
“我这不是觉得可惜吗。”
华老三笑着,“你就真的在张衡一根树上吊死了?红梅啊,你也是以前厂里一枝花,多少人惦记你。你之前不挺上道的吗,怎么现在死心眼就跟张衡了呢。
你以前不是说要出人头地,攀上个大老板,不比那台球厅强。就不说别的,那个福建人惦记你多长时间了,这个长情了吧。你要把他哄高兴了,还用这么苦?我都不忍心给你介绍干家务的活。我觉得你就应该被漂漂亮亮摆在那,看着赏心悦目。”
华老三油滑的朝她眨着眼。
莫红梅冷哼一声,“那个福建人私底下啥样,你不清楚?还敢给他介绍,哪天出人命,你这店也别开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富贵险中求嘛。”
莫红梅没再理他,交了今天从老毛子那拿的分成,走出了永兴街。
这两个老毛子,给的钱越来越少,一家是对夫妻,每天因为回不回老家吵得不可开交。
另一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整日批判戈尔巴乔夫,像个梦想破灭的激进疯子。
无论哪一个,莫莉看得出来,估计没下次了。
她得再想想办法。张衡之前提议去广州做生意,她心动了,可本钱不够都是白搭。更何况莫莉的医药费太急。
张衡说不如动动歪心思,捞点偏门,纺织厂那批旧设备堆在库房都发霉了,若是偷出来卖了,就能凑足去广州的进货钱,那边遍地都是机会和黄金。
她犹豫了,却一直没点头,主要是怕他出事。厂子里的人,她领教过的,如果非要风险,还不如她去做人情妇。
但她这话没敢说,张衡听了又要发疯了。
不管如何,老毛子今天给了钱,本来准备去医院看莫莉,结果刚走回台球厅,就在门前看到了扶着自行车抽烟的莫广深。
莫莉惊讶于哥哥的头发竟然短短半月不见,花白了一半,仿佛老了十岁。
那天莫广深是特意来找她的,抬头见到她,笑了笑,说要请她吃火锅。
饭桌上莫广深拿出了绿色的离婚证,莫红梅想安慰也无从开口,她和他都是感情的失败者,“离就离吧,我早说你们不合适。”
莫广深摇头,喝了很多酒,他实在不知要找谁倾诉,想来想去,自己还有个妹子,可看到妹妹,又说不出来了。说了又如何,给别人徒增烦恼,红梅的生活本就不如意。
可他想装又装不住,喝了两杯,酒劲上头,伏案哭了起来,他以前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有工作,没下岗,和学生教师关系融洽,有一个温暖的家,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孩子。
到头来他才发觉一切不过是水中暗影,雾里看花。
一切都他么是假的。
那天他是第一次在妹妹面前失态,莫红梅心中有一丝不忍和心疼,“都会过去的,哥,真的,我说了,莫莉手术费我想办法。”
莫广深却摇着头,抹了把脸,他此时已经醉了,哽咽的话不成句子,却一直摇头,“红梅,钱不用你想办法,我有办法,真的。你和张衡好好地,总拿他的钱,不是那么回事,咱们不能再让人看不起了。”
他抓着妹妹的手,颤抖着,拿出方校长给的信封,呆呆的看着那信封,这几天他一直没敢打开,此时塞到莫红梅手里,“这么多年,哥也没给过你什么,你最难的时候都没帮上你,反过来都是你帮我,我不配当哥哥。我若是还要你给莫莉手术费,我还是人吗。我啊,活到现在,就剩下你和莫莉了,为了你们,我啥都认,真的。”
他是真的醉了,颠三倒四的话,纵横的泪,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最无助的哀鸣,也是最坚定的时候。
“哥,你别这样。”
“你拿着,这是给你的零花,以后,以后哥哥给你更多钱,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别被老家那些人看不起。”
“你给我钱干嘛,莫莉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别这样,还有,这钱哪来的?”
莫红梅明显看出来信封不对,“哥,到底出啥事了,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问到最后,莫红梅恨铁不成钢,“就为了一个女的,你别要死要活的行不行?你和我说这钱哪来的,是不是柳小琳给你的分手费,还是她有别人了?她总不能那么不要脸。”
莫广深抬头,红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不确定,但你就为这样一个女人真没必要,离了她,你能过的更好。这么多年她对你上过心吗,对莫莉上过心吗?”
莫广深摇着头,晃悠着站起来,莫红梅要把信封还给他,莫广深却扔回她怀里,“我以后不会缺钱的,真的,红梅,我会有钱的,你不用再为钱操心。”
莫广深踉跄的,推开妹妹向外面走去。
莫红梅结了账追出去,门口卡骑着摩托等着的张衡皱眉赶紧扶着要栽倒的莫广深,“这怎么了,大哥这是咋了?”
莫红梅抿着唇,摇头。
摩托坐不下,她只好嘱咐张衡把人送回去,叮嘱着一定安置好,这大冷天摔在外面可就冻死了。
莫红梅回到台球厅,打开那信封,整整一千块,她心却乱的很,看着那钱出神。
直到张衡回来,才缓过劲,“送回去了?”
“嗯。”
张衡摘了摩托车头盔擦着额头上的汗,“吐了两三回我都给收拾了,他迷糊着还要回医院去照顾莫莉,我没让。”
“那莫莉那边咋办。”
莫红梅也喝了酒,此时恍惚的,抓着外套要出门,被张衡按在座位上,“这都几点了,莫莉估计早睡了,而且她妈不是在医院,就算离婚了还能一点不管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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