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需要吗
第588章 需要吗
当这次对太子的考校结束之后,许良做好了自己身为太师的义务,便也就向朱标告退了,原本朱允熥也想跟着一起走,因为他知道今天自己表现不好,留下来肯定少不了父皇的一顿说教。
但本就不满的朱标当然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他离开,朱允熥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看着自家太子那尴尬和惭愧的神色,原本还想教训两句的朱标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忍住了,朱允熥虽然资质不佳,那也是自家儿子,是龙是鼠都只能自己受着。
再说了这个太子都四十岁了,若是教训的厉害,怕是真的要伤他面子。
万般想法,最终也只变成朱标的一句话:“以后这诺大的帝国都要交到你的手里,天下亿万生民的存亡安定都系于你一身,能摆在你面前的事情那都不是小事,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状况,伱首先都要多想想才对,要多想,知道吗?”
朱标当然是了解自家太子的,这个储君实在算不上合格,没有一个成熟帝王应该有的样子和手段。
朱允熥做事的想法,通常多是扁平简单的思维,很少能多想几层,若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习惯于简单粗暴的做事方法,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治理天下更多需要的是稳重周全和细心,可惜朱允熥在这些方面都做不太好。
摊上这么个太子,朱标也只能认了,换太子是不可能换的,因为其他的几个儿子也比朱允熥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朱标也只能捏着鼻子慢慢教导。
朱允熥只能弱弱的在朱标面前说一句:“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他这个太子面对许良还经常会不满不服气,但是面对自家父皇那是真没脾气,这不仅仅是父子尊卑的原因,也是因为父皇如今威势太盛。
自家老子是千古圣君,这虽然是好事,但是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压力也大啊。
朱标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看了几眼朱允熥之后,他最后还是叹着气摆摆手把他打发走了,看多了自家这个不成器的太子,他怕自己本就不好的身体要被气的更加严重了。
代代明君那只是奢望,不管哪朝哪代,庸君其实才是最多的,朱家也不能免俗嘛.每当这个时候,朱标都只能用这个话来安慰自己。
其实他对朱允熥也没什么特别的期望,他只希望朱允熥能做个守成之君,把现在的变法国策好好的延续下去就足够了,他觉得这点要求不高了,只要朱允熥安安分分的不瞎折腾,那就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朱标正为教育儿子发愁,而走出大殿的许良却突然有所感的望向天空,此时天上乌云密布,无疑是将要降下风暴雨水的征兆,短短时间风云变幻,似乎也在预示着当下时代的更替。
李芳远病死的消息给了许良一些触动,并不是他和李芳远有多么亲密的关系,只不过他似乎在李芳远的病死上,看到了一个时代正在慢慢走向落幕。
这二十多年里,许良已经见证过许许多多的人离开人世,先帝朱元璋留给朱标的那一套官员班子,到今天基本上已经差不多全都入土了,不论是那时候六部尚书的严震直、詹辉这些文官,还是蓝玉、冯胜这些勋贵,都是在这些时间里陆续死去。
这些人其实是属于上个时代的人,那个时代是朱元璋的时代。
而李芳远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这个时代是朱标的时代,同时代的人已经开始了死去,或许正是这个时代消亡的开始。
而许良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只不过自己现在相对年轻,可能要真的走向结束还会有很久的时间。
他真正有所预感的是朱标的安危,如今朱标的情况本就是疾病缠身日渐不堪,这个时候再听到与朱标同辈的人开始死去,他就忍不住有所联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预感,他也不知哪里来的。
或许是印证了许良那奇妙的预感,老天爷也跟着发出一些预兆,这次廷议之后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足足一个多月,长时间的阴雨天气也容易使人抑郁,整个京城的气氛也跟着低落下去。
即便是对于大明帝国而言,刚刚经过了内附和灭渤泥国的风波,如今也渐渐平息安定下来,总体来看就是朝中无大事,朱标仍然每天安心养病,大臣们也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静,却没有印证许良那奇怪的预感。
许良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倒也没有过多在意,自己也如往常一样处理政务,教导子女,这一个多月下来和以前也没有太多的不同。
<div class="contentadv"> 一直到一个人的拜访打破了他的平静,这个人正是许定律的丈夫曹端。
许良与曹端那也是相熟的,按照许定律这层关系看的话,曹端也算是自己半个亲人,只不过以前许良并没有特别在意曹端,搞儒学的和搞科学的也确实凑不到一起,再加上曹端本性平静,平日多半时候都是个小透明,那在许良眼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过许良对曹端还是有些好奇的,十年前曹端突然辞别家庭开始游学,这一去就是六七年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了之后,他也没什么动静,一直潜心在家修学。
对此许定律可没少在许良身边抱怨,据许定律所说,这家伙回来之后状态就不太对,时而整天皱眉闷闷不乐,时而眼神呆滞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儒家经典被他翻了又丢,历代正史书籍更是堆满了他的屋子,他看着看着要么就是没由来的长吁短叹,要么就是不知道被什么吓到面色发白。
这几年曹端一直这样,他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却让许定律这个妻子有点神经衰弱了,有时候半夜醒来许定律都欲哭无泪,她很怀疑曹端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游学能让人游成这样啊,这很不对劲。
许良当时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不忍许定律如此忧心,便也私下调查了一下曹端这些年游学的经历,虽然没办法知道全部,但断断续续的信息也能打探的到,其实这些年曹端游学经历比较特别,但总体而言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
这些年曹端做了许多事情,曾经跑到偏远地区开过工厂,只是没干半年就倒闭了,也曾经在乡下跟着别人种地种了几个月,最后身体差点累垮了,别人农民生怕给他累死,好说歹说给他劝走了。
后来他还在一些地方的中小学当过老师,以他的知识水平,哪怕是自然科学知识,应付中小学也是完全足够的,只不过这老师他也没做太久,带完一届之后他就直接请辞离开。
他跑的最远的一次,直接跟着海商跑到西方去了,两年之后才又跑了回来,还顺带学了一嘴的鸟语,据说他在西方认识了不少的学者,也带回来了一些西方的书籍和艺术品。
许良并没有在曹端的这些经历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能西方现在文艺复兴的一些思想会给曹端带去一些触动,但那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儿。
要说思想碰撞,如今的东方思想不知道比所谓文艺复兴高了多少,真要取经那也是西方向东方取。
既然从曹端的经历看不出什么端倪,那许良觉得曹端应该是进入到一种“顿悟”的状态里,只不过这个“顿”的时间有点长,几年了也没顿个明白,但许良依然还是很感兴趣,说不定突然有一天他就走出瓶颈,真的能整个大活出来。
毕竟曹端本身是很有智慧的家伙,学术修养也非常高深,难保不会一下“顿悟”成了王阳明。
当时许良就安慰许定律不要想太多,既然曹端要钻研那就安心让他钻研就行,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那自然也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许定律也只得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曹端这一“顿悟”就悟了好些年。
直到今天的时候,曹端终于走出了他的房间,然后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杂乱的头发被他束起,自由生长的胡须也被他修剪整齐,这几年他一直不修边幅的样子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儒雅书生。
当许定律回到家,看到曹端这面貌一新的样子,她就明白过来了,自家丈夫这终于是悟明白了,这让她直接喜极而泣。
曹端心知自己这些年很对不起许定律,更能理解许定律这些年的不易,于是也认真向她道歉。
夫妻两人你侬我侬小半天之后,许定律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悟了个什么,曹端就先提出了一个请求,这个请求就是想要去见许良。
对此许良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他也想看看这么些年了,曹端究竟能整出什么活儿来,而当许良真的见到曹端之后,曹端第一句话就让他惊住了。
“请问先生,我们还需要皇帝这样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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