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 禅让

　　六月，圣彼得堡爆发大规模游行示威，反战派、反帝派、资本主义自由派等聚集在一起，总人数超过二十万。

　　爆发之初，米哈伊尔大公果断限制住了军队，并派人和游行队伍谈判，希望能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

　　他害怕的不是游行队伍能做出什么，而是怕自己的哥哥，沙皇尼古拉二世会下令军队镇压——如同日俄战争时一样。

　　那一次，也是和平示威，不过尼古拉二世惧怕其中的反对力量，选择武力镇压示威游行。

　　在十四万人的圣彼得堡大游行中，一干多平民死于镇压，另外还有几干人伤亡，无数人被捕。

　　当然，米哈伊尔也不是什么圣人，除了不希望看到流血事件发生，还有恐惧。

　　一月份的圣彼得堡大游行被镇压后，五月份，全俄罢工人数超过四十四万，九月份超过一百万，十二月底，总罢工人数超过二百八十万，并且爆发了多次起义。

　　这么来一下，一两年内是无法恢复元气的，那么这场战争，俄罗斯帝国就要以失败告终，甚至因为战争失败，而结束罗马诺夫王朝。

　　可惜，米哈伊尔的努力注定是白费的，不是他做错了，而是示威者抓住了尼古拉二世的痛点——责任。

　　在四月，前参谋长阿列克谢耶夫就已经完全卸下了所有权利，本身只保留一个贵族爵位和一个上将军衔。

　　而这场发生在五月，结束于六月初的大败，尼古拉二世却把阿列克谢耶夫作为失败的责任人。

　　这件事已经被捅了出去，阿列克谢耶夫在战役前期的胜利给他积累了巨大的民间声望，被当做替罪羊后，民众们十分不满。

　　这次游行中，民众们高举着圣像、皇帝的照片、自己阿列克谢耶夫的照片，打着各种各样质疑尼古拉二世的口号，四处游行。

　　最初，米哈伊尔大公拦住了尼古拉二世，不过随着游行愈演愈烈，舆论上尼古拉二世的名声开始臭了，这让尼古拉二世十分愤怒。

　　六月十日，尼古拉二世下令解除了米哈伊尔大公的参谋长职务，但是他也没把米哈伊尔当成替罪羊——这是米哈伊尔大公自己的要求，但是尼古拉二世不能下定决心。

　　六月十一日，近卫军在沙皇的命令下，开始戒严，以应对圣彼得堡的游行示威活动，同时开始实行宵禁。

　　如果尼古拉二世还对俄罗斯帝国维持着强大的掌控力，或者自己本身依旧维持着一个好名声，这么做也没什么，而且还能快速稳定秩序。

　　不过，尼古拉二世已经失去了这一切，甚至失去了对军队的绝对掌控。

　　即便军队就摆在街道上，激进游行者们依旧毫不畏惧的进行着集会、演说等活动。

　　六月十四日，恼羞成怒的尼古拉二世下令抓捕“叛党”，同时还死硬的拒绝了前线收缩防线的请求。

　　奥匈帝国正在加紧进攻，因为缺少补给，前线的军官想要缩短战线集中力量补充物资，这样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但是尼古拉二世不准许，他需要一次胜利，一次足以称道的胜利，用来提升自己的支持率，降低反抗势力的力量。

　　就这样，六月十九日，奥匈帝国突破了俄军的防线，十几万人伤亡，还有十几万人被俘，俄军最后的精锐之师就这么白白送了出去。

　　六月二十日，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尼古拉二世召集大臣，开始讨论结束战争的可能性。

　　当然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结束战争，而是以承认战败为前提，付出一定代价，结束这场战争，好让他能有精力处理帝国内部的局势。

　　是否能做的，谁也不知道，因为会议一结束，会议的内容就扩散了出去。

　　尼古拉二世因此丧失了自己最后的支持力量——农民和普通士兵。

　　六月二十一日，民众再次聚集了起来，不过这次不再是平静的游行，而是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

　　在工人武装队伍有组织的袭击下，本就十分摇摆不定的士兵和警察们没有做多少抵抗，一天之内，军火库、警察局、码头、政府全被攻占。

　　站在起义一方的士兵足足有数万人，整个圣彼得堡也就十来万军警，小半站在了起义一边，还有小半正在观望。

　　尼古拉二世能依靠的，只剩下冬宫周围三个团，不足万人的近卫军。

　　好在，即便是起义一方也非常矛盾，力量驳杂，没有第一时间攻入皇宫。

　　“陛下。”这种情况下，阿列克谢耶夫冒着被双方当做敌人打死的风险，跨过了冬宫外围的缓冲区，进入了冬宫，见到了憔悴的尼古拉二世。

　　“阿列克谢耶夫……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尼古拉二世的表情有些复杂，最后干脆撇过头不看阿列克谢耶夫。

　　“战线已经稳固，奥匈帝国没有足够的资源打下去了。”

　　“不过现在全国一片混乱，圣彼得堡已经丧失了作为最高政府的作用，地方上也时刻爆发着混乱，秩序已经丧失。”

　　“贵族和官僚们毫无作为，任由混乱蔓延，好在铁路还没有完全失效，勉强还能进行运输。”

　　冬宫和外面相连接的电报和电话线都被切断了，尼古拉二世只能用军用信鸽获取外面的消息，或者下命令。

　　但是围绕着冬宫的也是军人，信鸽飞回来时，不一定会落回冬宫。

　　阿列克谢耶夫也是知道尼古拉二世还在抵抗后，才冒险前来。

　　不论其他，阿列克谢耶夫是一个爱国者，深知当下帝国的情况，所以他才来。

　　“军队调动呢？最近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到？”尼古拉二世红着眼问道。

　　“很遗憾，陛下，没有军队调动。”

　　“南方集团军和高加索方面军准备回援圣彼得堡，然后南方集团军发生了哗变，伊万将军镇压的哗变，但是也来不了了。”

　　“高加索方面军在尼古拉大公的命令下正常上路，然后遭到了无穷无尽的袭击，袭击者毁掉了道路和铁路，他们只能徒步赶来。”

　　“陛下，没有人会来了。”

　　阿列克谢耶夫沉默了片刻后，沉重的说道。

　　“这些叛徒……”尼古拉二世已经猜测到这个局面。

　　如果他在外面，他还有办法通过利益交换，重新获得支持，然后梳理叛乱。

　　但是他被困在了冬宫。

　　“陛下，如果想维系帝国的存在，您必须在现在做出抉择。”阿列克谢耶夫就是为此而来的。

　　作为前总参谋长，他有足够的眼光去看世界局势，本来他不太想管这件事了，但是外面的主和派正在占据上风。

　　德国和同盟国联盟已经被封锁了三年了，持续三年的战争让他们已经非常虚弱。

　　有一个非常好的作证。

　　如果是在1915年战争刚爆发时，俄军遭遇了如此巨大失败，国内还变得混乱，德军一定会长驱直入，尝试将俄军赶出战争。

　　某种程度上说，阿列克谢耶夫还希望德军这么做，这样的话俄国会因为德国人而团结起来。

　　可惜并没有，不过也能看出，德国人已经不行了，他们再没有力量维持两条战线。

　　阿列克谢耶夫能够忍受罗曼诺夫王朝甚至帝国终结，出现一个新的国家，但是不能忍受俄罗斯退出战争。

　　现在退出战争，那俄罗斯就什么也得不到，三年多来的战争支出也没有办法平账，上干亿金卢布的亏空，如果得不到战争红利来填补，未来几十年俄罗斯都得为战争买单，从而退出强国行列。

　　甚至于，失去了皇帝后，许多民族聚居地会因为拒绝分担债务，而从俄罗斯帝国中分离出去。

　　这是阿列克谢耶夫不能忍受的。

　　“我会发布退位诏书，阿列克谢的身体无法承担这个责任，让米哈伊尔继承沙皇的位置。”

　　“阿列克谢耶夫，冬宫的对外通讯已经中断，诏书需要你带出去。”尼古拉二世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下了决定。

　　阿列克谢耶夫惊讶的看着尼古拉二世，这是他认识尼古拉二世这么久以来，尼古拉二世在大事断决上最果断的一次。

　　在他看来也是最正确的一次。

　　“米哈伊尔殿下是一个合适的人选。”阿列克谢耶夫点了点头。

　　不合适也没办法了，总不能让尼古拉大公上吧？他已经六十二岁了，面对这样的烂摊子，能撑多久？

　　而且尼古拉大公虽然在军队中的威望不小，但是在民间的支持者极少，不像有爆点的米哈伊尔，知名度较高。

　　“我会将您的诏书送到米哈伊尔殿下手中，那么陛下，我先告辞了。”

　　阿列克谢耶夫拿到诏书后站起身，准备开溜。

　　“对了陛下，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务必将拉斯普京先生，送到市中心的刑场吊死，务必在在全市人民的见证下宣读他的罪行。”

　　“同时，皇太子殿下的病情，您也应该一同宣布，这样一来我们能获得更多的支持者。”

　　阿列克谢耶夫离开之前心情大好的说道。

　　不论如何，米哈伊尔看起来都没有尼古拉二世这么敏感与可笑。

　　也许，俄罗斯帝国还有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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