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动乱
朱重八的设想很好,而且是可能完成的事。
他早年参加黄巾,一开始被官府撵的四处逃窜,接触过各种人物,对底层百姓,游商了解最多,哪怕从未到过大元,也从许多从北方来的游商口中听说过这个当世最强国。
大元国运如鼎烹,蒸蒸日上。
可在这蒸蒸日上的国运下,是诸多沦为奴隶的各族民众。
这些百姓民众不光有当年的大宋遗存,还有匈奴人,女真人,汉人,秦人,天竺人,突厥人,甚至有隋人乃至唐人。
是的,大元里有不少唐人,都是突厥南下掳掠唐人后,又被奉送或卖赠与大元的百姓。
大元但凡有些地位的,家中仆从奴隶宛如大国聚会,各类人种不一而足,价格低廉到令人发指,甚至每年不死上一批都赶不上进项,而元人除了习武,就只有寻一些爱好,整日不事生产,贪玩享乐。
按照其中一些人的说法就是:父辈早就在跟大汗起义的时候,就把后世子孙的苦都吃光了,那可是在同一片草原放牧过的交情,不享福还能干啥?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靠各族奴隶撑起的国度,内部积压了多少矛盾。
刚一进大元,朱重八就派出人手,四处打探消息。
他没有出面,可昔年黄巾军的名头摆在那,很快就有人前来联络,想要吸取同行的先进经验。
茶馆内,徐达摘下面巾,露出满是青须硬茬的下颚。
“大哥,人已经来了,就在外头。”
他偏了偏头,让朱重八看清了站在茶馆外牧羊人打扮的老头,以及跟在老头身后,做游侠打扮的中年汉子。
“让人进来吧。”
朱重八点头道。
“在下耶律奇,见过兄长。”老头来到面前,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对朱重八行礼。
徐达闻声眉头微皱,不知对方为何能自来熟,不过自家大哥不说话,他又如何能开口,只昂首站在原地,紧盯着对面游侠打扮的男人。
男人双手拢在袖中,同样看着徐达,双眼锐利如剑,一言不发。
“在下朱重八。”朱重八用娴熟的胡语回道。
徐达不知这边的规矩,朱重八却是知道的。
大元境内这些奴隶来自不同地方,别说口音,很多人连语言都不通,可他们一同受到压迫和奴役,久而久之,这些类似于黄巾军的民间组织为了第一时间辨认出同类,让大家能团结在一起,互相之间就以兄弟相称。
耶律奇老脸上露出慰藉,在朱重八对面坐下。
“不知大牧首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
“在我们那,他们叫我将军,而非牧首。”
朱重八先解释了一句,接着道:“我此番前来,自是不愿见诸多同袍遭受苦难。”
“哦?”耶律奇哑然,接着道:“可我听说,大牧首亲子乃大夏燕王,月余前因暴君攻伐身受重伤。”
朱重八没想到对方连这也知道,当下判断出许多事来。
他沉吟了下道:“这也是其中要因之一,不过朱某此番前来,的确是为元人暴政而来,其它如何与我无关,当下也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错过,只怕你等再无翻身之日,不是吗?”
耶律奇沉默良久,似在思考。
他抬起头,老脸上绽出笑容:“将军所言极是。”
朱重八站起身来,伸出手去。
“我可以保证,如果你们能动手,元人暴君必无瑕回返镇压,至于其他人……”
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
如果连国君离国,大军南下,东出的当下,这些人还不能干出一番大事来,他会转身就走。
在那种情况下,靠这些人复仇,还不如回到大夏,将当年的黄巾军们拉出来帮助官军抗击元人来的靠谱些。
“将军放心好了,只要暴君不能回返,我等大事必成!”
耶律奇说完不再停留,带着沉默汉子离开了。
他们方走,徐达再也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大哥,这些人不让咱们插手,可他们真能成事吗?”
朱重八撇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为如何才能成事?”
“自然要拉起大军!”
许是当将军的瘾还没下去,徐达尽管不顾一切跟来了,可还是对统领大军这事很执着。
“你说的不错,所以咱们要如何拉起大军呢?”
朱重八笑问道。
接着不等徐达说话,他就自顾自道。
“若大元境内不乱,何来流民?若无流民,何来大军?”
徐达瞳孔一缩,暗道大哥好狠。
这么一来,不管这些所谓的反抗军能否成事,可以想到的是,一旦秩序被打乱,又有他们当先锋,大元国内必将有大片大片的野心家奋起。
别说什么大元可汗天威无上,那是元人的可汗,与其余各族百姓又有何干?
而有趣的是,大元国内元人并不是大多数,那些连籍贯都不会有,只是被奴役的各国百姓,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这才是动乱的基石。
……
夜半,雄关外。
大批元军抹黑行军,白日里各类复杂的攻城器械都被摒弃,只有一架架云梯被抬上前去。
元人猛将克术乌抹黑走在最前列,他一眼不发来到称下,轻轻一晃肩上云梯,后面跟随的兵卒立刻上前,将云梯架了上去。
可不等他们开始夜间登城,不远处的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刚爬上云梯的克术乌愣住了,正准备带人袭营的夏将也愣住了,双方借着星光看清彼此,不由分说齐齐暴喝。
“杀,冲进城内,杀光夏人!”
“灭了这些大元蛮子!”
一场糊涂仗就此开打。
当李烨被叫醒时,已是五更天。
他虽来了此地,却没有过多干涉守城方略,更多还是上城巡视,旁听账中议事,充当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夜里要出城袭营,这本是常事,可他听闻袭营兵丁在城门口跟元军遭遇,还是有些茫然。
这都能撞上?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性。
双方遭遇勇者胜,如果就这么被元军夺了城门,那可太儿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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