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她姓夏,自有她的命
夜色深沉,周围的一切都宁静下来,唯有长公主的牡丹园还点着灯火。
长公主已经下葬了,但灵堂还要点四十九天的长明灯,有僧人日夜诵经。
白色绸缎挂满灵堂,阴风则则,冥币被夜风吹得飞舞,哪怕佛音袅袅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森冷瘆人之感。
灵堂一侧,一袭白布麻衣的驸马爷端坐蒲团,静听僧人诵经。
他面容平静祥和,神态虔诚,一张苍白如玉的脸上是看破红尘的无欲无求,安静的坐在那里,竟是比诵经的僧人更有佛像。
一个小厮的到来打扰了他:“主子爷,郡主又寻短见了,这次是跳湖。”
应该说是又双叒寻短见,这些日子郡主闹了无数次,每次看着都是想死,但最后都没能死成。
最开始府里人还心惊胆战,现在已经能做到面色平静的面对这件事情,寻短见又怎么了,反正又死不了。
长公主死了,本就病弱的驸马爷还得每日守灵,夏瑾萱这个公主唯一的女儿不但不守灵,还整日的闹腾,整个公主府就没有不厌恶她的。
看着她闹,等着她哪天真的把自己闹死了才好。
好一会儿徐驸马才有动作,小厮连忙上去把人扶起来,一路走到外间。
徐驸马身体弱,走不得远路,在家里也多是步撵代步。
两个身材魁梧的小厮稳稳的把人抬起,踏着夜色去了夏瑾萱住的地方。
“滚!都给我滚!”
屋内‘噼里啪啦’的一顿砸,几个丫鬟被赶了出来,其中一个脸上还出了血。
被扶着过去的徐驸马在那人面前顿了顿脚步,微微挥手:“去管家那里支银子,找大夫看看。”
那人感激的跪下:“谢驸马爷。”
“嗯。”
徐驸马没什么感情的点了点头,然后被扶着进去了。
夏瑾萱发完脾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色难看,双目红肿,哪儿还有姑娘家的娇俏美貌,乍一看还以为是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到徐驸马来,夏瑾萱也没有收敛姿态,只是躺在那里,谁也不在乎一般。
徐驸马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转瞬即逝,他走过去,心平气和的问:“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夏瑾萱望着他,冷笑连连:“父亲今日怎么过来了,来给我收尸吗?”
徐驸马一点儿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你觉得自己能闹出一个什么结果?”
夏瑾萱像是看仇人一般看着徐驸马:“我的死活你都不在乎,结果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驸马:“我自从娶了公主就不得插手任何政事,后面更是身体虚弱,每日被药泡着,在朝堂之上毫无立足之地,眼下甚至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哪天就要死了,你再怎么闹我也帮不了你,你的未来你自己都不想要,我又能如何?”
夏瑾萱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永远都是这样,无欲无求、满不在乎,我是你女儿,我都快被逼死了,你就不能为我硬气一次么?”
“你身后还有徐家,你还是长公主驸马,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徐驸马平静的望着她:“你要我如何帮你?你又想要什么结果?”
夏瑾萱脸上还有怒气,但人却被问懵了。
她想要什么结果?
她想嫁给谢辞年,但谢辞年远走躲她,宁死不从,她还想要什么结果?
两行眼泪从脸颊落下,她泣不成声:“呜呜呜,我只是想要嫁给他,我有什么错?我那里配不上他了?”
娘死了,她得守孝三年,谢辞年躲得远远的,等他回来不知道何年何月,他们难道再无可能?
夏瑾萱呜咽的哭着,连徐驸马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无助的蜷缩着。
谢辞年、谢辞年……都是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她一片真心,那么爱他,为什么他要逃?
逃得那么远,她都找不到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瑾萱终于停止了哭泣,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她不想放弃谢辞年,也不可能放弃谢辞年,她要去找他。
无论天涯海角,他别想摆脱。
反正她名声已经臭了,沦为所有人的笑柄,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离开了上京,天大地大,谁也管不到她。
凌晨之时,霜寒露重,公主府的后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背着包裹的身影悄悄牵着马儿出去,翻身上马,见没人发现,得意的骑着马儿离开。
谢辞年,我来了!
满心都是即将去寻找心上人的激动,夏瑾萱根本就没发现她这一路太过顺利,顺利得好像有人给她开了方便之门,一点儿阻拦都没有。
辰时初,第一缕阳光爬上城楼照射进来,靠近城楼的一座茶馆二楼,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坐,面前是已经下了大半的棋局。
“咳咳!”
白衣之人赫然是本该在公主府诵经的徐驸马,他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等他平息下来,对面之人已经落子,他输了。
徐驸马难得勾起唇角笑了笑,用旁边打湿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打开递过去。
盒子里是一块两指宽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砚字。
徐驸马的名字,徐砚。
曾经才冠上京、惊艳天下的徐家公子,仙山雅兰,遗世独绝,最终却因为一道圣旨娶了公主,凋零在皇权之中。
无人知他才是徐家背后的掌权者,掌握着徐家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和钱财。
看到那块令牌,夏沉钺明白其中代表的什么,但眼里没有一丝贪婪,他报复长公主不是为了徐驸马,也不是为了徐家钱财,但是他要给,他也不会拒绝。
“请王爷笑纳。”
徐驸马是给得心甘情愿的:“一个月之后我会随着师父们回普陀寺剃度,从此再不管凡俗之事。徐家王爷要是瞧得上,可以用一用,若是瞧不上,只请王爷留他们一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夏沉钺扫了眼城门口:“她呢?”
徐驸马垂眸:“她姓夏,自有她的命。”
长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她生了一个女儿不愿意让她跟驸马姓,而是姓了夏,所有人看来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夏是皇族姓氏,自然高贵,夏瑾萱也因为自己是唯一姓夏的郡主而骄傲自得。
公主府,女尊男卑,长公主心有所爱看不上这个病恹恹的驸马,夏瑾萱也以皇室人自居,觉得自己父亲低人一等。
然而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夏族皇室太过高贵,还是长公主不想让女儿跟自己厌恶的人姓,也或者......那压根儿不是驸马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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