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来到
狂暴的气息终于暗淡下来。
沙尘的中央,一个老者盘坐高空,他的手上拿着一张飘忽迷幻的山河皇图,这居然是皇图山的山灵。
皇甫天正,他并没有死。他身前一个少年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是华风。
“大梦千年了无痕,世上故人已成烟。极道子,你居然陨落了,你我之间,究竟是谁赢了,谁输了?”皇甫天正沙哑的声音,轻轻念道。
“仙道是真实存在的,只可惜,你已经看不到了。”他望向华风,叹道。
“极道子曾说过,五大海必将统一,这数万年的格局没有改变,只是因为道未尽法未平,这天地间只缺少一个能将五太归一盖世人物,开辟一部真正的仙典。我原本以为,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如今看来,并不是他。难道会是你?一个传承了太初遗志的人!”他的独眼闪烁着光芒,他有片刻的犹豫,要不要一掌挥下去。
他没有,他知道,这点恩怨,不算什么。
一艘小船,无声无息地驶来,老船家挺直了腰板,看了看前方。
“你还没死?”老船家愣了愣,随即一笑,问道。
“差一点,倒是你,钱还没赚够?”皇甫天正问道。
“呵呵,差一点,快了,快了。”老船家收起了船桨,立于船头。
皇甫天正点了点头,又道:“去趟原始仙山。”
“哦?那可不便宜。”老船家道。
“钱自然少不了你。”皇甫天正说道,而后看看了看躺着的华风,问道:“你要渡他走?”
“是的。”老船家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有钱。”
“比我还多?”
“比你还多。”
“他会成为一个人物,如果他不早死的话。”皇甫天正道。
“有钱的人,一般不会早死。”老船家道。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皇甫天正闻言,大声笑道。
“走了,有空我会来找你的。嗯,对了,你这破山头也该弄弄了。不过染过血的剑才能杀人,沾过血的山河,方能永恒不朽,打碎了,未尝是一件坏事。”老船家说完,载着华风,消失在沙尘中。
皇甫正天环顾四爷,道:“这群不孝子孙,才几千年,就将皇图山弄成这副样子。
他抬起手臂,对着远方,一声:“剑来。”
数千里外,皇甫渔神伤难抑,突然间手中的大皇帝剑挣脱出去,飞向远方,他露出惊骇的表情,而后大笑道:“老祖,你还活着。”
唰——
一剑飞天过,鸿蒙本无边,造化通天地,我辈岂等闲?道剑入手,皇图天正挥剑而出,这一剑照亮诸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回望皇图山的方向。
一剑割天,狂风肆虐,雷暴漫天,苍天似乎发出了一声声悲鸣,令天下修士颤栗不已。
大雨狂落,宛如天泣。
哗啦一声巨响,天幕被生生斩落一片,铺在了夜空下。
皇甫天正浑身道法激荡,犹如一尊上古大帝临凡,他以剑作笔,以沙为墨,以天作卷,挥剑勾勒天下,气息磅礴无边。
“本以为这《夺天地造化法》早已无用武之地,没想到今日还要老夫亲自谱写天下,再展皇图!”皇甫天正豪气万丈,一剑一山河,一剑一深渊,竖劈绝峰,横扫平原,夺天地之造化,定不朽之名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幅浩瀚的皇图横陈天下,皇甫天正将山灵放入山顶的灵眼,顷刻间,这座死气沉沉的巨山开始焕发生机。
草木疯长,鸟兽来聚,山河奔涌,万物盎然。
“不愧是是传承数万年的伟大的道统,这样的重创之下,依然可以再次屹立太初之海,了不起,了不起啊。”有人感叹道。
“黑武天不久恐怕要在天下除名了。”也有人说道。
小船无声无息地飘荡在南天,一片云飘落在面前。老船家对着华风吹了一口气,华风浑身一震,方才有了呼吸。
他的神魂在无边的黑暗中,被一股凉气惊醒,随即感到那全身无力的虚脱,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灵力,连神魂之力都快要枯竭。
“去哪里?”老船家问道。
华风努力睁开眼皮,望了一眼那道背影。
“太初边荒,万重山。”说完,便又沉沉睡去。
体内的两股沉寂的阴阳之鱼开始游动起来,道法自行不休,灵力渐渐重聚。
山重水复之后,轻舟已过万重山。老船家将小舟停在山脚,他抽着烟,望了一眼这座大山。
“山不错,只是少了些底蕴。”
“嗯,上去坐坐?”华风点头,问道。
“不了,生意忙的很,有人要去原始仙山,这可是笔大买卖。”老船家挥了挥手,已经消失在天边。
“原始仙山。”华风念了念,抬步走上了万重山。
山脚的大阵已经破损不少,让他心中不安的是,万重山靠近裂缝的一侧,居然留下了几道异常恐怖的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缝隙中伸出手来,想要将这座大山拉进深渊。
他望了一眼那漆黑的裂缝,睁开太虚眼,可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边荒的那些裂缝下,究竟埋着什么?一时半刻也难以探究,他抬步上山,途中大小山头的无数野兽头领走出巢穴,低下高昂的头,恭迎山主。
华风登顶,神禽撑开巨大的翅膀,围着山顶盘旋,发出风暴一般扑翅的声音。他端坐在灵眼之上,让山灵之力浸染全身,整个万重山的灵气都涌入了他的体内。
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便已恢复巅峰。
他细细地品味着这山灵之力的运用,气息日复一日的强盛,从山主到山神,再到山尊,一路通行无阻,却又戛然而止。
他感到自身修为暴涨的十倍,体内灵力浑厚无比,他已经将山灵之力的妙用发挥到了极致。
这个过程中,他也产生了极多的疑问。
天下灵气以山聚,生灵靠山修行,理所当然,但是修士为何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呢?
最开始的修炼,是不是也是这样呢?镇灵期的修士,要是不借助山灵之力,可以到达更高的层次吗?
有没有另外一条道路,可以撇开诸山,自成一道呢?
这样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仙典道法可以解释的。这涉及到了天地道法的最深意义,华风数次尝试,去揭开这其中的原始真意,却被一股无形的隔膜所阻碍。就好像天地给自己最私密的地方,刻下了无数禁制,修士休想窥得一丝秘密。
万物皆是表象,一草一木,一枯一荣,一人一世,都是天地大道阐述其真意展现出来的表象。
所谓表象,便是认知。
修士观摩天地人生的表象,形成了种种认知,认知归类,便成了道法,着成部部典籍,种种玄功。
但如果从一开始,人的认知就是不完全的呢。就像华风的眼睛一样,在天梯山殉坑中,要是没有打开太虚眼,华风可以认为,这里一片黑暗,但是当华风以太虚眼看去的时候,这里却充满了另外的东西。
这种认知的不完全,让天地道意的真髓,远离修士,无法触及。
华风参悟山灵妙处数月,却越来越迷茫了。
灵气以山聚,但是它为什么偏偏以山聚?是天地开始时就这样,还是某一天突然就这样了?
人对于山灵之力的运用,只是模拟了山体对于灵气的引动,并没有从根本上去解释为何会这样,为什么能够这样。
道法,是什么?
道法是路。
有人这样做过,并成功了,更多的人按照这样的路,以法依之,成功了,是大道。
而天道,是什么?
是天地的路?天地有什么样的路?恐怕只有那些活过极长岁月的人,俯瞰岁月红尘,才可以从天地万物的变迁中,窥得一丝一毫。
要想窥得天地大道,需要岁月的洗礼,但还一定还少了什么,华风一时半会也难以想透,只能作罢。
他取出神木剑,将剑栽在了灵眼上,这本是一株树枝,就应该长在大地上。
是枯萎还是繁茂,自有它自己的道路。
太久的枯坐,华风长身而起,抬步走出了万重山。
山主之后的道路,在哪里?《太初真经》残缺不全,自己演化的阴阳道已经将自己的道法推演到了极致,无法涉及更高的层次。
他已走到了山主的巅峰,晋阶海主,只差一条路。
虽然他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大不同,但是他还是知道,只要自己未死,修炼这条路,必须走下去。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只是内心深处觉得,应该要走下去。
皇图山一战,他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股诡异的气息,可以瞬间让自己身死道消,也能让自己无故暴起。像是有一双手,在冥冥中玩弄着自己,想杀就杀,想灭便灭。
他并没有什么不甘心,既然做过了一些错事,必然会受到惩罚,这是天经地义。
他走过边荒诸山,来到鬼雄城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姑娘坐在城墙上,荡着修长的腿,看着远方发呆。
那女子也看见了华风,像是见了鬼一般,跑回了城去。是殇肠轩。
华风一声干笑,望了望城前的这片坟地,又多了成片的坟茔,上面的野草尚未长齐。
他走过城门,这次守城的卫兵居然没有让他支付金币,而是怀着敬意的目光,送他入城。
鬼雄城依旧透着一股哀伤的荒凉之意,说它是失落之城,也毫无异议。
他来到城主府,通报了一声,便被请入了城主府。
这栋府邸,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地上的青石被磨得光洁如玉,青瓦上长着厚厚的青苔,一株株老树还在散发着最后的绿意。
华风被一下人引到一处花园,抬头一看,满园的黑梅间,鬼雄城主殇肠空独坐在园中,正温煮一壶好酒。
“霸王酒。”
华风深吸了一口园中的味道,他恍然记起殇肠轩在小旅店请自己喝过的,就是这种味道。
“哦?小道友也识得这酒味?”殇肠空回身,说道,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幸饮过几杯,自然识得。”华风坐定,有仆人送上酒杯。
殇肠空给华风倒满一杯,端详了他片刻道:“皇图山一战之后,天下将风云突变,道友为何还来这边荒乡野?”
“一些事未想通,所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这里刚好。”华风道。
殇肠空点了点头,轻饮一杯,又道:“五海一旦发生乱战,海主这样的存在都随时可能陨落,没有绝对的实力,最好不要妄动。”
华风点头称是,道:“修炼上遇到一些问题,特来请教前辈。”
“哦?但说无妨。”殇肠空道。
“如何成为海主?”华风直言道。
殇肠空闻言,哈哈一笑,道:“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哦?”华风不解。
“征服一座山,便是山主,征服一片海,便是海主。”殇肠空道。
“确实简单。”华风点头。
“但如何征服一片海?这就不简单了。”殇肠空接着道。
“愿闻其详。”华风道。
“其一,你的道要足够宏大,方能丈量诸海之疆域。五大海帝之所以能称霸一方海域,最根本的就是他们的道法,可以攘括这片大海。《太初真经》,《太始长文》,《太素天魂册》,《太易杀仙诀》,以及《太极无量书》,都是天下至高的道典,其道义恢弘之极,可以包揽无尽海域,万水千山,他们所以能成为独一无二的海帝霸主。”殇肠空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每个大海只有一个海帝,却又那么多的小海主。”华风释然,原来是自身所修炼的道法就限制了自身的成就。
“嗯。”殇肠空点了点头,接着道:“其二,你的实力要足够强,可以力压海运道气和此海内的一切生灵,让其为你所用,听你号令。”
“这好像听起来并不难!”华风皱眉道,一部完整的道典,一身无敌的神通,足以征服一片大海。
殇肠空呵呵一笑,摇头道:“还有其三。
“哦?”
“这大海是谁的?这群山是谁的?”他问道。
“此为天地生,当然是无主之物!”华风道。
“错了!既然是天地生,那为何又是无主之物?”
华风闻言,随即大悟,道:“要与天争,与地夺!”
“不错,要成为海主,就要面对天地道法的阻碍,与天争雄,与地争辉,便是所谓的应天劫!这么长的岁月里,无数的能人异士,他们在成为山尊之前,一路无阻,却往往倒在了这一步。一旦渡劫失败,轻者伤及道基灵根,修为爆退,重者道溃法灭,身陨魂消,万劫不复。”殇肠空正色说道。
华风被他说得一头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渡劫一说。
“城主,你可知《太初真经》有几篇?”华风突然问道。
殇肠空被他问得一阵愕然,眯着眼睛道:“你不知道?”
“实不相瞒,我只有《太初真经》的残文。”华风如实说道。
殇肠空闻言,站起身来,仰头看了看远方,长叹一声道:“这部仙典,具体有多少篇,恐怕只有最后一任太初海帝才知道。但根据传说,《太初真经》最开始只有三篇,天地,万物,神鬼。但这部仙典随着岁月的更替,也在不断的演化,历代太初海帝将这部道典推演更新,具体推演到何处,世人根本不得而知。”
“原来是这样!”华风了然,也就是说,《太初真经》要完全,至少得有前三篇,可惜,自己手中只有一篇。但,另外两篇究竟在哪里呢?茫茫大海,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却根本没有一丝的线索。
华风谢过鬼雄城主之后,走出了城主府,途中他遇到了殇肠轩。
这小妮子一看到华风,便板着脸道:“哈,你还没有死?”
华风一脸干笑,道:“快了,快了,此事不劳小姐费心。”这女子还记仇,记恨自己利用过她。
“你来边荒做什么?难道想把天王山也拆了?”殇肠轩怒气冲冲地问道。皇图山的事情早就传遍诸海,华风一掌震退黑仙鼎,一掌劈开皇道山,要不是有人亲眼所见,根本没人会相信。
“只是来散散心,不会将天王山拆掉的,也没那个本事了。”华风道。
“哼!”殇肠轩,一肚子闷气没撒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华风走出城主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抬步走向了鬼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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