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被解雇了

　　第五纪的帝国超凡学者布劳恩，曾经提出过某个著名的“超凡者孤独定律”，即：

　　超凡者不适合与他人长期合作。

　　原因也很简单：想象下你是一名低阶超凡者，现在你可以选择是否和另一名超凡者合作。

　　如果对方的序列和你并不重合，这意味着你们之间不存在共同利益。他需要“火焰”序列的魔药，你需要“心灵”序列的配方，那么两人在一起合作，要优先去满足谁的要求呢？

　　如果对方的序列和你高度重合，那情况就更复杂且可怕了。因为你必须随时提防对方在恶劣情况下突然递来刀子，然后拿走你尸体上的超凡特性——毕竟在序列近似的情况下，手捏特性的吸收效率非常高。

　　说到底，超凡世界就是有着严重的排他性和掠夺性，不同序列之间毫无关联，同种序列之间高度竞争，因此绝大多数超凡者们都绝对倾向于独自行动，只有在遇到单人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才不得不考虑与其他人合作。

　　即便如此，建立在短暂利益上的合作也是极为短暂的。

　　而如今图林根的骑士们所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奇葩的佣兵团：

　　全员超凡者，平均等级接近Lv.9，彼此间的序列有重合也有不重合，然而她们配合作战起来亲密无间，丝毫不提防对方会贪图自身的超凡特性，亦或是团队会在晋升重心上面有所偏袒。

　　如果阿尔布雷希特是个资深超凡者，必然对苍青之剑佣兵团的组织结构大感兴趣，可惜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出身于韦廷家族的年轻贵族骑士。

　　众人赶到城镇中心，便听见一声嘹亮的龙吼。

　　大量的恶魔从空中摔落下来，在深绿色的酸液里挣扎着，很快身躯便像是掉入热水的糖块般，迅速就溶解掉了。

　　从破损的建筑里走出来的，是萨克森家族的半神“酸蚀之龙”赫德维希，冷漠的目光看向前来支援的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阿尔布雷希特便恍然大悟，晓得身边这佣兵团里的姑娘们，和前面那位半神阁下一样，都是抛弃了天主教诲，选择与隐秘和孤寂为伴的超凡者。

　　这位骑士是个极其传统的人物，一方面觉得这样颇为不妥（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另一方面毕竟自身蒙受了对方的救援恩情，因此也不好多说，只能紧蹙眉头向半神道明来意，询问陛下和各位公爵阁下的情况。

　　“陛下和公爵大人一切安好。”酸蚀之龙赫德维希淡淡说道，“你们随我去清剿镇里的魔鬼。”

　　半神一句话，便将现场的指挥大权拿到手里，众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当前等级上限Lv.15，能使用法则的都是超级大腿，仔细抱好就是。

　　于是大家便跟着半神到处巡逻。哪里有魔鬼，酸蚀之龙便朝那边咳嗽一声，仿佛吐唾沫般地一啐，在空中就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绿色液滴，仿佛有灵性般扑向了魔鬼们。

　　液滴命中魔鬼的瞬间，对方锗红色的体表便泛出无数深绿色的酸液，将魔鬼的肌肉、筋络、骨骼和甲壳，在五六秒内就尽数溶解——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液滴，俨然有着将目标身上的体液转化为酸液的诡异能力。

　　不用战斗，不用施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口唾沫，便将路上遇到的魔鬼全部抹杀。

　　半神之威，可怖至此。

　　阿尔布雷希特倒是看不出区别，姑娘们全程旁观，心里震骇得无以复加。

　　当半神可以将法则能力肆意全开的时候，其表现出来的可怕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边界。

　　先前曾经越阶战胜过无数强敌所建立起来的些许自傲，在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队伍将小镇的魔鬼清理一空，顺带又救下将近百来名骑士。等重新回到镇中心，幸存骑士们和各自的公爵大人们汇合时，天已经将近蒙蒙亮了。

　　“这一定是预谋已久的叛乱！”奥托皇帝重重地锤击桌面，暴怒地咆哮起来，“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军路线！预谋在这个镇子里行刺朕！”

　　魔鬼袭击的起因已经被查明，乃是镇子东北方向的一座房屋的地下室，里面有人用特殊的术式打开了通往炼狱的传送门，引动大量的低阶魔鬼入侵主位面。

　　房屋主人连同布置仪式的人，都作为祭品死在了地下室里，尸体遭到严重烧伤损毁，完全无法辨认出身份来。

　　公爵们围坐在桌前，彼此用目光交换着微妙的信息。

　　皇帝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大军入山，必然只能走大道，通过位置和路线来推算落脚点，对有心人而言也并非难事。

　　然而这次袭击全程只有低阶魔鬼，又未免显得过于儿戏，半神岂是这点魔鬼可以解决的？光是酸蚀之龙一人，便轻易地解决了全镇的异变，更不用说还有别人未出手了。

　　除非敌人的目的并非行刺……那么，仅仅是掀起一场注定会被轻易镇压的异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您说的对，陛下。”沃尔夫家族的鲁道夫公爵率先表态，“这必然是有敌人潜伏在我们中间，沃尔夫家族会马上在内部进行一波审查。”

　　作为内战的失败者，无论他为此辩解什么，肯定都会有人试图将脏水往沃尔夫家族身上泼，因此鲁道夫公爵便先发制人，将审查任务率先揽在自己身上，免得有人借此来搞他们家族。

　　皇帝的脸色闻言稍霁，却听见法兰克尼亚公爵康拉德冷哼了声，拿出倚老卖老的姿态，讥刺说道：

　　“潜伏？人家苦心孤诣地潜伏在帝国军队里，就是为了大半夜弄些小魔鬼出来开万圣节派对，耽误大家的夜晚休息时间？”

　　皇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然而狮鹫家族毕竟已经绝嗣，这老狮鹫公爵嘲讽起来也彻底无所顾忌，一时间皇帝居然还奈何他不得。

　　更何况他嘲讽的恰恰正中靶心：如果真有人潜伏在军队里，那弄出这场无意义的异变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您有什么高见吗，康拉德阁下？”皇帝面色不善地问道。

　　“我没有意见。”狮鹫公爵没好气地反驳说道，“我是公爵，不是私家侦探，难道刀锋武士的书记官都死绝了吗？”

　　刀锋武士书记部门，是隶属于奥托皇帝的专业情报机构，这次异变源头的地下室就是他们在事后调查里发现的，然而线索到此便戛然而止——相关人员都已被杀，无从下手。

　　于是皇帝的脸色很快便黑得跟块木炭似的，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你被解雇了”，旁边的刀锋武士则是充耳不闻，心知肚明。

　　皇帝这是在说气话呢，他平时最喜欢干的就是给手下大臣进行绩效打分，搞末位淘汰制，然后把最看不顺眼的大臣解雇，美其名曰“没有人比我更懂管理”。

　　然而他当然不能像解雇大臣那样，解雇一名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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