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爷爷

河边某处。

  红彤彤的小鸡崽说道：“天庭初建，生肖初选，酉锦一族勉强入位，是十二族最弱的一家，族内长辈为了出头，为了不受欺负，疯狂训练族内成员，要求所有人必须努力修炼，不可有任何懈怠，一切地位都要靠自己争取——争强好胜的血腥风格就是因此定下。”

  “以前不了解，但自从那次与太白大仙聊起天庭初期历史，我算是大概明白了当时的三界环境，那时好像所有人都很野蛮。”秋千说道，“酉鸡族能在十二族竞争中脱颖而出，所付出的血汗想来非普通人能体会。”

  酉锦说道：“是的，酉鸡族付出了许多血汗，无数同胞死在内部竞争中，那清脆响亮的雄音不止鸣唱了天阳的伟大，也是我族的悲歌悼曲，我族成员羽翼上的每一处鲜红都是由血泪染就，羽翼之下尽是狰狞的伤痕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唉~惨烈呀，当年的生活太惨烈了！哪怕时至今日，我也难以忘怀那种恐怖，我之所以要退出生肖族，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便是受不了这等竞争。”

  秋千言道：“怪不得酉齐竟然敢暗杀卯时仪的家人，酉鸡族对自己人尚且那么凶狠，何况是其他十一族。”

  “是的，酉鸡族对外人和自己都十分凶狠。”酉锦说道，“我的父母便是死于内部争斗，而且是死在他们的亲兄弟姐妹手里。还有我的兄长姐姐们，他们同样彼此争斗，彼此杀戮，最后血溅三尺，命丧魂碎。”

  “哦？这倒是没听酉锦姐你讲过。”小狐狸第一次听酉锦说起她的父母兄长姐姐们，“那你呢？酉锦姐你呢？酉齐为何只护佑你呢？”

  “大概是因为太多次黑发人送白发人吧。”酉锦说道，“酉齐这一生，看到过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惨死，看到过多名儿女惨死，也看到过许多孙子辈，甚至是重孙子辈亲人的惨死，数不清的伤痛渐渐把他年轻时的热血耗干了，把他凶狠的气魄熬没了，年老之后的他开始慢慢改变心思，不希望再有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只是酉鸡族的争斗风格已然深入人心，哪怕酉齐不愿意后辈亲人参与，却奈不住他们非要那么做，结果便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承受这种苦痛，一遍又一遍看着亲人死亡——唯独我不同。”

  “你怎么不同？”

  “我很弱，弱到几乎无法诞生。”酉锦说，“我出生比较晚，同胎的哥哥姐姐已然可以上场拼杀了，我却还闷在蛋里不出来，差点被当做死胎扔掉。我出生的时间也比较特殊，正是我父母被同族斩杀的那天，酉齐那边刚刚把儿子儿媳埋葬，便听说我这边出生了，于是心怀万般悲伤的他踉踉跄跄找到我，抱起我，把我放在怀里哄逗几声，想来是想哄我笑，但不等我笑出来，他却号啕痛哭，哭得声泪俱下，哭得悲痛欲绝……可以说，我是伴着家人的血泪出生。”

  “这……”秋千作为鬼差，也算见过不少悲惨家庭故事，但酉锦这种情况的着实罕见。

  酉锦继续说：“小时候的我十分弱，弱不禁风，连学走路都费了好大劲，没有任何天赋，比凡间的小鸡崽还不如。当时酉鸡族的人都劝酉齐把我处理掉，让我自生自灭，说我不配活在酉鸡族，活着也是浪费资源，但酉齐却力排众议，非要养大我，哪怕我也许是个废物，他也要养我。为了我，酉齐多次与族内长老发生冲突，多次受伤，甚至遭到围攻，差一点失去大长老身份。”这里面，其实酉锦只是一个“理由”，冲突的主要原因仍旧是酉鸡族的内斗风格，有人想找茬抢酉齐的位置。

  秋千说：“有点像当年饕餮老妖怪保护我和我爹。”

  “是，差不多。”酉锦说，“基于酉齐的保护和照顾，我安全度过了童年，慢慢成长起来，没有参与任何族内拼斗。不过长大后的我其实蛮强的，哪怕没有觉醒上辈子的凤凰之魂，却也自创玄功术法，实力不弱，但我无心出风头，处处隐藏自己修为，只表现出不高不低的战力。酉齐亦是没有对我提出任何要求，由着我逍遥自在，即便族内人员依旧嘲讽、刺激他，他为了我也尽量忍耐，只盼我能快乐生活。然而我当年并不理解他，我以他的某些暗杀、暗算行径为耻，不愿意见他，哪怕见面也不给他好脸色。唉~现在想来，我做得太不对了，他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坏人，可对我来讲，他是我最可亲的爷爷呀。唉~”

  以前小狐狸不明白，为何个性刚正的酉锦明明知晓酉齐暗杀卯时仪的亲人，却没有毅然决然与其断绝关系——现在秋千懂了。

  “再后来就是我一鸣惊人的时候。”酉锦说道，“华光绽放，锦鸡凤鸣，三界诧异，六道震惊，生肖神族万万没想到我这个从小不争不斗的小鸡崽竟然悄无声息成了大罗金仙，而且还是凤凰转世，所有人立马涌入酉鸡族地，向酉齐表达祝贺，并赞赏他慧眼识珠。庆祝宴会上，酉齐当着众人面喝了很多酒，笑声持续了整场宴席，但当所有人离开，他不笑了，哭了，哭得很大声，仍旧如我出生那天一样，嚎啕痛哭，悲痛欲绝，几乎走火入魔。那天，我原以为他会嘱咐我好好修炼，以后接替他的大长老位置，但他没有，他仍旧要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参与不必要的争斗，‘有爷爷呢，不管有什么危险，爷爷帮你扛。’”言至于此，小鸡崽也流下了泪水，“当时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那样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但我知道，我在他心里只是孙女，只是亲人，呜呜呜……”

  秋千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酉锦的悲伤，她不懂，也解不开。

  酉锦哭着说道：“我知道他不该为了生肖神族算计咱们秋鸟山，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可他是我的爷爷，我的亲爷爷，是从小对我最好的爷爷，我真的不想他死！呜呜呜……”

  那日，鸟人和秋千救下要自尽的酉锦，这没错，但他们那时候明显是小看了酉锦和酉齐的亲情——酉锦自尽绝非一时冲动，她是真的想替酉齐赎罪。

  “爷爷呀，孙女活得好好的，你却没了！爷爷呀，孙女不想你死，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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