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百三十二章 晨昏线
注意到楚城幕打量自己的目光,姜妮妮指着身上的校服,笑道:“我回了这边,都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这边不太安全,这套校服高中的时候没穿过几回,没想到现在穿起来还很合身,你的呢?还在么?”
楚城幕闻言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重生回来就没看见自己的校服在哪,津城中学的校服丑得一逼,丢了也不心疼,要是重新再买还得花一百多,于是摇了摇头,道:“早就丢了!咱们学校这衣服是真丑,想想城南的,人家好歹是帽衫!”
姜妮妮闻言笑了笑,道:“我穿这身衣服,可不就是图它丑么?”
楚城幕听后顿感无语,自己只是吐槽自家学校的校服丑,姜妮妮这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家校服到底有多丑,丑到都可以用来给一个二十来岁,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打掩护了。
楚城幕低头往贫民区的方向看了看,一栋栋独立的三四层小楼之间布满了各种用乱石堆搭而成的窝棚,这些住户扩建的时候,似乎没考虑过行人的问题,一条条小巷子被这些杂乱的窝棚堵了个严严实实,偶尔暴露在外的些许路面还被各种生活污水给占据了,也不知姜妮妮刚才是怎么走出来的。
看了几眼,楚城幕就收回了目光,贫民窟的色调比起周围的环境似乎要冷上几度,如果说周边现在是暖色调的话,那么那些死气沉沉的窝棚看起来无疑就是冷色调了。相比起美好的东西,这些丑陋杂乱的建筑无疑更让人印象深刻。楚城幕总感觉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即使有人死在了里面,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现在一年的学费多少?”楚城幕朝姜妮妮扬了扬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这个塑料袋是他接完对方的电话以后临时去买的,以前这个地方他只是远远的看过,现在抵近观察了一番,倒是感觉这个塑料袋买对了。
“怎么?相信我给的答案了?以前听秦怡说起过,你对这个刘雪晴好赖不差,没想到他居然把你的消息拿去卖钱。真是搞不明白他,明明自己的高中同桌就是一尊大佛,他却偏偏去拜别的小庙!”姜妮妮挠了挠头,偏着脑袋,很是疑惑道。
“三万够么?我算什么大佛,只不过比你们先行两步罢了!”楚城幕挑了挑眉,对姜妮妮的问题不置可否。
从小在这些市井环境长大的姜妮妮,比起一般人更会看脸色,见楚城幕不愿意就这个问题聊下去,很是识趣的止住了话头,摇了摇头,小声回答道:“我们一年的学费是一万一不到,你给我两万就行了!不过你能陪我去一趟银行么?”
说完话,姜妮妮还冲石阶下方某个角落努了努嘴,无声却无奈的笑了笑。
楚城幕沿着姜妮妮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在石阶最下面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头发脏乱,身着灰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正蹲靠在那个墙角,手里拿着一个酒瓶,一双醉眼朦胧的眼睛,时不时的往两人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中年男人不知是不是在哪摔了,身上的衣服全是污泥不说,一张脸更是又青又肿,如果不是他偶尔还会提起酒瓶往嘴里倒两口,楚城幕都快以为那脏兮兮的一坨只是一个物件,而非一个活人。
“那是……”楚城幕打量了一下那个活像乞丐一般的男人,又扭头看了看身侧蹲着的姜妮妮,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爸!别这么看我,我昨天晚上一到家就给他把身上收拾了,可他一上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你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是在家里给他打扫房间来着,就这样,他还动不动就骂我!”姜妮妮低头看了看中年男人,神色中带着些许委屈,抽了抽鼻子,说道。
“走吧!”楚城幕仔细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早知道对方是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直接留他在拘留所里断条胳膊或是断条腿得了,最起码这样,对方就没机会再打一些身为父亲而不该打的主意。
一条不长的街道,楚城幕没敢走到街道正中间,在姜妮妮好笑的目光中,一直在街道路边的花台上跳来跳去。大概前行了五六十米,踏上了一段小小的石阶,楚城幕蓦的感觉身上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上升了好几度,视野里的色调也突然转换成了暖色,这种突兀的转变使他忍不住扭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来从刚才楚城幕感觉温度上升的地方开始,路边的道旁树就已经开始有人修剪了。脱离了贫民区那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道旁树的笼罩,阳光一下子就洒满了整条街道。仿佛刚才那几步,跨越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石阶,而是地球的晨昏线一般。
姜妮妮的家就处在夜半球,姜妮妮拼尽了全力也想奔跑到昼半球,然而有一只手却拼命的想把她抓回去,那只手就是此刻跟在二人身后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虽然喝了半醉,但看到楚城幕看向了自己,忙把自己藏在了一个角落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打量这不远处的两人。
“呵呵,我管这里叫晨昏线。很久以前我就在想给这个交界线取个什么好听的名字才恰当,却一直都想不出来。直到我们文科班学了地理以后,我第一次听见晨昏线这个名词,感觉它简直就是专门为了这个地方而发明的词汇。是不是很形象!”
姜妮妮注意到楚城幕的目光所在,却没发现已经藏起来了的中年男人,只是自嘲的笑了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和楚城幕此刻的内心所想如出一辙。
“跑起来!”楚城幕厌恶的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所藏的角落,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姜妮妮错愕的看了楚城幕一眼。
“我让你跑起来,跟上我!”楚城幕回过头,迈开两条大长腿往几条街道外的中心医院停车场狂奔而去。
“哈……哈……哈……楚城幕,你真是个疯子,好好的抽什么风,刚才路上好多人都在像看神经病似的看我们!”
姜妮妮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不停的喘着气。楚城幕虽然一身西装的打扮,奈何他身高腿长,几步就把姜妮妮甩了个没影儿,为了跟上楚城幕,姜妮妮差点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刚才你爸跟在我们身后,你该不会想让他知道你有钱了吧?下次他要是再犯事儿了,可没人再这么帮你了。说吧,去哪家银行?”得益于日复一日的跑步锻炼,楚城幕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掏出车钥匙,笑道。
姜妮妮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楚城幕为何突然就跑了起来,忙跑到中心医院的大门口处,左右打量了一番,看看她爸爸有没有跟上她。确实就如楚城幕所说,上次只是因为秦怡被李娟为难了,他才顺手帮了忙罢了,如果不是秦怡在,楚城幕多半会选择视而不见。
“去交行吧!”确定自家老子没跟上,姜妮妮这才松了口气,走回到路虎旁边,站在车下,抬头看着楚城幕,用眼神询问他自己应该坐哪个位置。
“去后面坐着吧!”楚城幕回答道。
眼看姜妮妮上了车,楚城幕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她。
“你给多了!”姜妮妮翻开黑色的塑料袋,却发现黑色塑料袋里随意的散放着三沓红票,抬头看了看正在把车开出停车场的楚城幕,说道。
“你不是说一年一万出头么?两年就算两万一,四舍五入就是三万!”趁着管理员升起栏杆的功夫,楚城幕低头点了支烟,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你的世界里是不是从来没有抹零这个选项?”姜妮妮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沓红票,却没有继续推辞,她实在是太缺钱了。
大三的学费已经被填进上次父亲闯祸的坑里了,好在后来对方看拘留所屁都不打一个就把她爸给放了,还以为她家里有点能量,才没继续纠缠赔偿的问题,不然她手里刚拿到的钱还得继续往里面填。
“有的,分人,你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多余的钱算是我额外奖励你的吧!”一句话,楚城幕又把两人之间的身份从高中校友调换成了雇主和雇员的关系。
姜妮妮闻言,却丝毫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反而扒拉着副驾驶的靠背,探出个脑袋来,看着楚城幕,说道:“楚老板,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你还找我呗?”
楚城幕闻言轻笑出声,这倒是个聪明的,点了点头道:“行啊,以后有机会我再联系你。不过你不能把这些事儿告诉娃娃,知道么?我不想她觉得我在利用她的朋友,上次她就觉得挺对不起你了,心情不好了好几天。”
“放心吧,法不传六耳,我懂的,套几句话就三万块钱,比辛辛苦苦干兼职什么的容易多了!”姜妮妮笑眯眯道。
把姜妮妮送到交通银行,目送她走进银行大厅,楚城幕这才发动了车子,往江女寺的方向开去。只是不知为何,离江女寺越近,楚城幕内心那种如同被手拽住了心脏一般的纠结感就越强烈。
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出现了,就像小时候闯祸以后,在野地里跑了一天,明明疯玩得都已经快忘了自己闯祸的事儿了,可随着夜幕的降临,肚子突然饿了,摸着肚子往家走去,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闯祸了,一边期待着家里的父母还没发现自己闯祸,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侥幸心理,那种忐忑的心理,和现在如出一辙。
把车子停在江女寺门口的公路边上,楚城幕先下车,绕过那堵雕刻着斑驳壁画的影壁,探个脑袋往排球场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还好,老楚的白色小本田还没回来。
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说,中午婚宴以后,老严下午会安排打麻将啥的,按照老楚那喜欢打麻将的性格,肯定会去。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玩到晚饭吃完了才回来,那自己岂不是还有最起码三个小时的安全时间?
楚城幕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膛,转身走回到公路边上,重新发动了小车,这种忐忑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老楚这顿打的到来,还是期待。不,肯定不是期待,期待个鬼哦,自己又不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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