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


苏栀刚刚恰巧对上他无意间轻扫过来的视线。

  温冽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知道租的场馆是医科大的,但没想到有数万计学生的学府地盘上,会这么碰巧。

  但似乎就是这么巧,老天爷最近真的是对她不怎么厚道。

  周宴拾走后。

  苏栀深出了[kou]气。

  庆幸他没看出来,毕竟场馆门[kou]跟他立的位置有段距离,而且还下着蒙蒙雨,周边还不少人,多少都会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

  但放松后,同时又升起些许失落。

  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想着,这种长相,丢在人群里,是不是真的不起眼?

  晚上回到家,那股劲儿都没过去。

  沈惠英让她看本子上记的一串电话号的时候,都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妈,你刚说什么?”苏栀懊恼,“我没听清。”

  “......”沈惠英白了她一眼,“魂丢外边了?”

  “......”苏栀闷滞,心想,差不多吧。

  沈惠英将随手记着一串电话号的本子直接擩到她手里,重复了遍:“我说,刚你周伯伯打来电话,给了宴拾一个电话号,让我记下转给你。说那天吃饭你们也没能留个联系方式,你周伯伯他们也都不知道你手机号,都知道你们年轻人忙,就给了你宴拾哥现在用的一个号过来,让你加上人微信。”

  沈惠英边说边进去里边厨房了,叮叮当当的碗勺盛饭,声音也由近及远。但是啰嗦的话一直没停:“你刚回来,同学什么的也大都不在这边。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不是亲事,单别的事情,人情上跟你宴拾哥那边走动走动也不是坏事。你周伯伯念旧情,人好,别不懂事。而且他们家关系厚,必要时候说句话下边人就能把事给办了。”

  说话间沈惠英端了两碗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招呼了一声苏栀,让她别愣着,赶紧洗手吃饭。

  沈惠英不知道苏栀此刻捏着记着周宴拾手机号的本子,就像捏了一团火,烫的她指尖都是麻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上面那一串陌生的手机号,像是第一次认识阿拉伯数字。

  苏栀嗯了一声,然后将包挂到玄关的衣架上,拿着本子先进去了自己的卧室。

  也不知道她那声嗯应的是洗手吃饭,还是沈惠英啰嗦的那一番叮嘱。

  吃过饭苏栀抱着手机躺在床上,什么都看不进去,片刻,重新趿上拖鞋下了床,然后走到写字台跟前,将那个写着电话号的本子拿到了眼前。看着电话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第三次输进了微信【添加朋友】那一栏,然后搜索,接着再次看到了昵称是【Z】,头像是一片红[se]枫叶的添加好友名片界面。

  苏栀另一手指抠弄了两下桌面,嘴唇此刻干的起皮,她轻咬住下唇瓣,神[se]游游弋弋,耳根渐渐热了起来。然后握着手机的手终于点着头像进去名片,接着添加到通讯录。

  最后界面显示:等待对方通过验证。

  -

  通过验证的信息是凌晨一早四点多的时候发来的。

  最上边的一条信息是苏栀加好友验证时候写的一行字:你好宴拾哥,我是苏栀。

  然后是周宴拾通过好友后系统自带的一串字符: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之后......没有之后。

  周宴拾通过了好友添加,但是没说话。

  苏栀一早起来先去翻看手机,然后看见手机微信最上面一条,是顶着周宴拾昵称和头像的新微信朋友消息时心头砰跳。就像她私密的小地盘迎来了一位她无法忽视的存在,以至于以后发朋友圈发心情,都不太敢显山露水随心所[yu]。

  点开对话框之后再没有多余内容。

  不过看一眼通过的时间是四点,又觉得可以理解,大晚上的可能人不过是睡醒一觉看了眼时间随手点了个通过罢了。

  苏栀提起的心逐渐放下,接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从上到下,翻了一遍自己可见朋友圈的内容。

  翻到最后想着,还好还好,都是一些简单[ri]常。无伤大雅,过目就忘。是她想要的效果。

  虽然苏栀知道周宴拾翻看她朋友圈的可能[xing]根本没有,她是多此一举,但还是做了这件事。

  昨晚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但是直觉告诉她不会太早。

  苏栀起床洗了把脸,接着将头发挽起扎了个丸子头,看了眼镜子里因为丸子头而越发凸显稚嫩的脸,转而又将丸子头给拆了。因为让苏栀想起早年间,她住进周家老院子里那会。周宴拾一次学校放假带一同学回去,她无意中听到他那同学问他:“刚谁家小孩进错门了吧?”

  苏栀当时不知道他回来,听老妈沈惠英差遣过去拿东西,冒冒失失的出来,出来门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过去的两人里有周宴拾。

  那个时候是周宴拾在国外上学两年后第一次回去,之后她只隐约听到他回应的一声轻笑。

  大概他也认为是别家小孩认错了门。

  其实正常,毕竟周宴拾一直在外上学。

  她是长辈之间的人情往来,他不认识,对她的存在也压根就不知道。

  而苏栀那个时候已经上了初中,个子在同学中自认也说的过去。扎着丸子头,明明高高挑挑的。单纯的,就不太喜欢周宴拾那个同学嘴里说她是小孩的形容词。

  苏栀最后将头发扎低随意挽了下,捞了一件毛呢外套裹上身出了门。

  又起晚了,沈惠英留的早饭又没吃。

  坐在出租车上,大学时候室友蒋艺给她发微信问她是不是还在[chun]宴工作,说她终于功德圆满开始实习了,让苏栀以后喊她蒋医生,接着又发来了一张臭美的半身照,穿着白大褂,衬的还挺像那回事。

  苏栀发过去一束鲜花捧场,回她说随工作室出来了,在京宿。又说回去[chun]宴会找机会聚聚,给她庆功。

  -

  苏栀来到工作室临时安排的工作地点,距离场馆不远,纬五路的一处低矮民房。不过现在已经挂了门头,重新贴了壁纸,美工小六用一天时间还画了一幅超大的仕女[chun]游图在墙上,生动[bi]真,旧破小已经被改造的有艺术工作室的样子。

  过来这里踩点会个面,陈礼说今天的工作重心还是在布置医科大场馆那边。京宿的出场宣传早几[ri]前已经开启,投了不少钱进去,演出是不会因为所租场馆方要票务分成而停下。但是该争取的会尽量争取,陈礼说他联系上了校方一个领导,晚上让大家跟着一起过去跟人吃个饭,混个脸[shu]。

  然后一众人开始收拾往场馆去,苏栀却是被陈礼喊住了。

  苏栀心想,他这是终于憋不住了。

  “开始动笔没有?”早会开的[kou]干舌燥,陈礼抿开茶盏,喝了[kou]茶润[kou]。

  “嗯,还在做人物白描。”苏栀违心的开始胡编乱造。

  陈礼认同的点了点头,“行,下笔了就行,记住,好的白描是成功的一半。”

  “是。”这句话苏栀倒是真心实意的赞赏。

  简单询问过后两人随上大家一起。

  因为距离不远,也就是走十来分钟路的事情,所以都没打车。

  曹冰因故意压着步子前面等着苏栀呢,见人出来拉人过去一起走。

  “陈礼给你说什么了?”

  苏栀笑,“催稿,还能是什么。”

  “你跟工作室签了几年的约?”这种话题对于她们这一行来说敏感又隐私,鲜少会被问起。

  不过对于苏栀来说,回应了也无伤大雅。毕竟自认不是什么知名大家,就算有作品,但也一直不温不火的。“五年,今年是第三年。”她说。

  “那你两年后就可以有别的选择了呀,我就不行了,还得熬四年。”曹冰因去年刚签过来。

  苏栀重新审视了下人,看出了点什么,“你想走?”

  “谁会想一直待这么一个小庙里,这不是刚入行么,总得有个跳板。”曹冰因说着声音变小,然后给苏栀提醒说:“可不敢跟别人说。”

  “不会。”苏栀不是那种爱[cao]闲心的人。

  至于苏栀,入这行,就是喜欢。

  大学读的就是中文系,一直对文字有着特殊的情感。上学期间就开始在网站上连载写一些东西,之后就被陈礼找到签了工作室。

  就是一直不温不火,出了两部剧,反响平平。导致原本就不宽绰的生活越发紧巴。内心不时的就会冒出不少自我怀疑。没有灵感的时候很焦虑。怀疑自己走这条路是不是正确。

  不过陈礼虽然苛刻,早年也是编剧出身,苏栀承认跟人学到了不少东西。

  -

  过来场馆这边一忙就是一天,昨天碰到周宴拾的事情也没再发生。

  下午时候沈惠英给她来了个电话,骂她怎么又没吃饭,回来几天早饭都给她丢在那不吃,说她[lang]费粮食什么的巴拉巴拉。

  苏栀安心听着数落。

  然后听人数落完后说晚上同事一起吃饭,回去晚,让沈惠英别给她留饭。

  沈惠英又说道几句就挂了。

  苏栀原本以为陈礼会安排在外边的餐馆吃,没想到会是找了个校内里边的。

  “我在外边找好了位置,订了包间,人就是不去,非要在教职工食堂。估计是怕犯错误,像是我会借机给他塞钱似的。”陈礼一边带着大家过去,一边诟病。

  苏栀抿了抿唇,从刚刚知道这顿饭要在这里的教职工食堂吃,就莫名生出了点紧张。

  “不过我打听过了,这里也有包间。”

  说话间陈礼带着大家已经来到了食堂,然后旁边给人打了个电话,直接上了三楼。

  接着大家也都见到了那位陈礼[kou]中的校领导,姓王,五十岁上下,看派头来说,起码是个系主任。

  见到他们一行人开[kou]就说,菜他已经点好了。

  这情形一下便明了,人家明摆着不稀罕你一顿饭,饭他请,那这事怕是又要悬。

  苏栀连同另外的曹冰因他们面面相觑一番,替陈礼尴尬。

  陈礼笑着迎过去坐下,说哪儿能让您请,我们人多。回旋了一通方才将场子给找回来。

  饭局过半苏栀吃了两[kou]川菜又喝了两杯酒,胸[kou]闷不说,关键触了老毛病,牙疼。半张脸都疼的又热又涨,两眼发昏。借[kou]出去外边的洗手间,东拐西走的终于找到个洗手池,旋开开关捧水漱[kou]。冰凉的自来水韫过肿胀的后牙龈,舒服了不少。

  接着将含在嘴里的那[kou]水吐出,准备再捧水。

  “小小年纪,学别人喝酒?”

  身后的嗓音倏然让她停住了动作。

  虽然从未曾直面[jiao]流过,但这个声音却是能让人轻易识别。

  温冽的,肃然的。

  苏栀刚被一[kou]凉水压下的肿痛瞬间又蔓延在整个[kou]腔。热涨更重。

  身后的周宴拾上前一步,衣料擦响的动静靠近。苏栀余光里,旁边另外的洗手池伸过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袖[kou]被挽起,手腕骨露出,看上去结实有力。

  苏栀呼吸变弱,后脊渗出了一层薄汗,粘着内衬。也不知道是牙疼闹的还是什么,侧过脸顺着余光里的手腕往上,视线在看到人领[kou]的位置停住,莫名胆怯不太敢跟人对视,开[kou]寒暄说:“......宴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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