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我娶
月[se]如水,庭院内如朦胧薄纱轻笼,夜间寂静,风声起,树影婆娑。
玉荣堂内,府内下人已被尽数屏退,镇北侯裴玄与云氏坐于上首,脸[se]冷沉至极,将一触即发,而一旁的江义承与唐氏同样是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江絮清实在顶不住那四道严厉的目光,低低垂着的头都快贴到胸前,双腿同样被此情此景吓得发软,似在隐隐打颤。
堂内气氛凝结,静得落针可闻。
裴玄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裴扶墨,见他面无情绪,竟是丝毫没有愧[se],当即震怒到拍案而起,“裴怀徵,你自小为父便教你为人根本,最重要的是正直二字,你堂堂男子汉,如今竟是做出这样下三滥……”
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儿子,在次子出生后,他便将失去长子的悲痛与对长子的所有期望全部托付在他身上,教他做人,教他武学,教他上战场杀敌,更教他正直坦[dang],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且英勇的男人。
可如今……
裴玄恨铁不成钢,呼吸轻颤而出。
事发至此,云氏多少自然消化了不少,也能从那最初的震怒到如今的镇定,现在事情已然发生,一味地发怒根本无法解决问题,眼见夫君动怒如此,心知他接下来怕是想动用军棍处罚,她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成亲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使裴玄和江太傅夫妇同时为之怔然。
云氏坦然自若地道:“怀徵,你该明白,如今你和江太傅的千金早已不是幼时的孩童,成年男女躺在一张榻上这种事,即便你们并未真正发生什么,但江家千金的清誉已然因你受损,现如今最佳的解决办法,便是尽快为你们二人举行婚宴,将婚事落实。”
江义承紧绷着唇线,思考再三,说道:“侯夫人说的在理。你们也是成人了,是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江絮清现在思绪还错综混乱不堪,她实在没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与裴扶墨躺一张床上去了。
如今的此情此景,与前世唯一的区别便是此刻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不是裴幽,而是裴扶墨。
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事发后,云氏与唐氏大动肝火,最后喊来还在饮酒的镇北侯和江太傅,双方父母得知此事,已经足足将她和裴扶墨罚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竟是以这般的结尾收场。
她与裴扶墨成亲?他会愿意吗?
江絮清缓缓抬起头,紧咬红唇,按下心中百般困惑,问道:“爹爹,真的必须要成亲吗?”
裴扶墨已经正颜厉[se]地说过不会娶她,那[ri]她当众说非他不嫁,他都不曾有丝毫的动容。
他根本不想娶她啊……倘若只是因为意外,而[bi]迫他不得不娶她为妻,她也不会高兴到哪儿去。
她想要的是裴小九心甘情愿娶她为妻。
见自家女儿竟是问出这种话,唐氏瞪她一眼,不成器的丫头。
“我娶。”
冷沉的嗓音
是从江絮清身侧传来。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去看,
见裴扶墨仍然维持着那张冷面肃容,
仿佛方才“我娶”那二字,只是她一时的错觉。
听见裴扶墨没有抗拒,反而痛快地接受了成亲的要求,裴玄和云氏这才松了一[kou]气,只因他拒婚一事才过去没多久,本以为按照他的[xing]子,倘若他不想娶妻,便是谁都无法勉强。
本身紧迫焦灼的氛围,便是因为裴扶墨这样简单的两个字,霎时间松缓了下来。
玉荣堂外,裴幽背脊贴于墙壁,在听到两家父母已在商定成婚事宜后,笔直的双腿微微一屈,整个人骤然泄力般,后背顺着墙壁无力地滑落。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谋划的那样周全,甚至在江絮清已然疏离他不信任他,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他也能顺利地将人迷晕,可为何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裴怀徵,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嘉州处理匪寇?被缠得脱不开身?
为何三皇子那般笃定说当天回不来的人,竟是能从他手中将江絮清夺走?
堂内在高谈成婚事宜,裴幽眼底的戾气愈发汹涌,他准备好的一切,如今竟被全然打散,慕慕本该是他的妻子,本该是他的!
裴幽冷笑着从地上站起身,大步朝自己的清幽院的方向走去。
此时院入[kou]站着一个黑衣男人,那男人见到裴幽后便迎上前,躬身行礼:“裴公子,都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实在不知是如何被人打晕的,醒来后江姑娘便……便弄丢了。”
冯喜是三皇子的人,虽然确定裴幽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不敢动他,但今[ri]所事,的确是在他这环出了问题,倘若裴公子状告到三皇子那处,殿下亦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内心忐忑不安,裴幽迟迟未开[kou]说话,夜[se]下他的脸庞上似隐隐浮现可怖的暗[se],过了许久,他总算启唇道:“你回去吧,帮我带给三殿下一句话,我裴幽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还望殿下再施以援手。”
定亲了又如何?
这不是还没成亲?再夺来便是。
冯喜领命离开后,裴幽站在清幽院的入[kou],[yin]冷的眼神死死盯着「清幽」二字,思绪也不由回到了那[ri]。
两年前,天寒地冻的隆冬[ri]。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冬[ri]的夜晚来的极快,也才戌时左右,大街上行人便已寥寥无几。
江太傅府的马车正从朱雀大街经过,恰逢这时,一道黑影从包子铺内如同废弃的物品般,被无情地抛了出来,那么狼狈地倒在这辆马车前。
“呸!晦气东西,大冬天的没钱还想要吃的?有手有脚的人不去干活挣钱,净想要投机取巧,还为我治病不收诊费,只要包子!滚吧臭乞丐!要饭要到我这小店来,真他娘晦气一天生意都白干了!”
街道边的包子铺传来暴怒的骂骂咧咧声,马车内,江太傅翻阅书卷的手微微顿住,皱眉问:“前方是发生何事了?”
在车厢内昏昏[yu]睡的江絮清因马车陡然停下,这才彻底
没了瞌睡,听车夫说是马车前发生了意外,她向来喜欢那些新奇事物,便也没顾父亲的阻拦,执意下车与车夫一同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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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前有个不明物体瘫倒不曾动弹,她蹲了下来,凑近看才察觉并非物品,再细细看下去才发现是个躺在冰雪上的少年。
这少年肤[se]白皙,浓长的眼睫在冷冽的风中轻轻地发颤,看似冻得将要失去意识,他瑟缩一瞬,面前忽然涌入了一股清甜的馨香,这股香气使他仿佛深陷入绵绵云端般。
他大抵是死了罢,才能闻到这样让他沉浸心灵的气息。
意识涣散之际,他似乎听到娇俏轻柔的声音似从云端那处飘来,“你还好吗?”
他不好,很不好,他应该是死了。
少年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没过多久,他好似被人背了起来,他费足了力气想要睁开眼,最终却只能看到在他前方不远处,那正在随着步伐曳动的雪白裙摆。
她像雪中仙子般,那样纯净无暇,让他想占有。
裴幽从苦涩又甜蜜的回忆中回神,分明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便能得到。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
经过一晚上的商议,裴扶墨与江絮清的婚事总算彻底定下。
这桩丑事,云氏已事先将得知此事的所有人都封了[kou],所幸当时看到他二人躺在一张榻上的人不多,也就那个带路的丫鬟和云氏及唐氏最亲近的人,不必担心会传出去。
此时夜已然很深了,江絮清本想私下与裴扶墨再好好说说话,却在唐氏的眼神警告下,不得不先回江府。
对于这种事,江太傅作为个男人不好指责女儿什么,回到江府后,他压抑着满腔怒意,直接拂袖离去,唐氏吩咐丫鬟带着江琰去睡,便特地来找江絮清谈心。
“你与怀徵之间的私情,实在是不像话,但如今事都发生了,再多说这些也无异。如今婚事已然定下,过阵子将该走的流程走了,我和你云伯母便会尽快定下个好[ri]子。”
江絮清满肚子话都堆在嗓子[kou],不知该如何说,又该对谁说,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连母亲叨叨了许久,她都一个字没听进去,现在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裴小九,当真要娶她为妻?
他是自愿的吗?还是说只是想为毁了她清誉的事负责……
夜里,江絮清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闭上眼都是事发时她醒来后与裴扶墨对上的那一眼。
当时他的眼里含着的复杂情绪,她至今未曾看懂。
即便他同意娶她,婚事定下来,他好似并非开心。
月上中天,寒凌居内,裴扶墨伫立于临窗下许久,久到如雕像般毫无动静,悄然寂静的室内,他蓦然低低地笑了几声。
清越的笑声在室内回[dang]。
() 他曾听过最扯的话便是,没了心爱之人会死。
而他不想死,便只有那唯一的选择。
慕慕,倘若她知道,他的手段这般下作,是否会对他失望了?
裴扶墨稍一抬颌,沉静的眸望向那夜空中悬挂起来的皎洁弯月,笑得清浅,笑意癫狂。
不,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若非他及时赶回,又支开了裴幽,从那侍卫手中将她夺了过来,他如今如何能真正的得到她?
重来了一世,他总不能再看着她所嫁他人。
他喃喃低语,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慕慕成为他的妻子,彻底将她与裴幽的可能斩断,那么,一切都会与前世不同。
会不同的。
慕慕这世是他的妻了。
**
翌[ri]清早,燕喜堂内正在用早膳。
江义承看着饭桌上到齐的众人,轻咳一声,“母亲,儿子有事要说。”
江义承简单将裴扶墨和江絮清定亲的事说出来后,不啻与平地一声雷,江老夫人楞了片刻,才问:“怎就如此突然?”
前不久那裴世子不是还说他绝不会娶的吗?
或许定亲的主要原因算桩丑事,即便其他人不知情,可江义承这种文人君子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最终还是唐氏接话道:“正是昨[ri]定下的,宴会上媳妇与侯夫人谈起了这两个小辈的婚事,都觉得年岁到了,是该成家,也好将[xing]子早些定下来,不然啊还整[ri]跟孩子似的不着调。”
“这不,夜里世子回府后,侯夫人便与他提起此事,他也直接点头了。正好昨[ri]两孩子都在侯府,咱们两家父母,私底下便先将婚事定下,待那流程一走啊,基本就确认了。”
江老夫人听完,顿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处,“这好,早就说慕慕同裴世子迟早也会走到一起去。”能与镇北侯府攀上亲事,对江家而言自然是大喜事,只是这饭桌上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愁。
江嘉锦顿时气得饭都要吃不下了,若非宁氏在旁盯着,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摔碗走人。
“真的吗?九哥哥要做我姐夫了?”江琰则是这饭桌上除了江老夫人之外最高兴的人,他扭过头对江絮清说:“阿姐,九哥哥果然还是担心阿姐会被人抢走了,这才……”
“唔……”江琰后边的话被人堵住了嘴,不得不咽下,他挪开嘴上被塞过来的一根油条,瞪着一双圆眼看身旁的江濯:“哥哥做什么呀!”
他还没说完呢!
江濯慢慢品着碧梗粥,瞥他一眼:“吃饭吧你,小胖子话这么多。”
再说下去,这小子怕是要[kou]无遮拦将怀徵和妹妹同躺一榻的事说出去了,他是该好好治治这小子,省得哪天祸从[kou]出。
婚事已[jiao]代完,江义承心虚地肃面冷咳一声,便将话题顺势转移。
早膳过后,江絮清回到了鸣秋院,安夏正抱着一个锦盒从门外进来,问道:“姑娘,这个该搁在何处?”
这是盛嫣送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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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我先看看。”
见锦盒内的墨玉还完好无损,江絮清就这般隔着锦盒看,心里亦禁不住甜丝丝的,她翘起唇角,柔声道:“先放在我那柜子里,届时……届时咱们[chou]个空去灵玉阁将它打造成玉佩。”
这块墨玉若是打造成玉佩,那必然是男子所佩戴,瞧姑娘笑得这般甜蜜,安夏心下了然,偷笑了几声,“是,姑娘。”
回屋歇了不到一盏茶,安夏出去一趟又回来说道:“姑娘,世子来了。”
江絮清刚举起来的茶盏忽然一晃,怔了须臾:“当真?”
安夏郑重地点头,方才有人喊她出去,她还当是出什么事了,原是周严来找她,“周严说,世子在老地方等您。”
江絮清慢慢将方才入[kou]的茶水咽下去,整个人顿时慌乱的手足无措,虽说她迟早要单独面对裴扶墨,可这定亲一事私下定下来还不过半天,她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急急忙忙的来找她。
难不成是找她算账来了?
他觉得是她设计陷害的他么?
“姑娘?”见江絮清迟迟没说话,安夏不得不又唤了声,毕竟世子已经在等着了,不管去不去也该给个准信得好。
江絮清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收拾好心情,莞尔淡笑:“安夏,为我好好打扮打扮。”
安夏笑得灿烂,“好嘞!”
裴扶墨说的老地方,是只有他和江絮清才知道的秘密基地。
幼时他时常会在那处早早等她,有时她若是去得晚了,亦或是因别的事打岔,忘了赴约,裴扶墨则会很生气的不理她,非得让她好声好气哄上一哄才肯罢休。
在她爹娘[kou]中,甚至在众人眼中,镇北侯世子裴扶墨乃天之骄子,年少英才,不仅文武双且容颜俊秀无双,更是能在战场冲锋陷阵的少年将军,他同样矜贵傲气,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自然有足够傲的底气。
唯独江絮清见过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的许多面,他少时最是调皮捣蛋,[xing]子也极其桀骜不驯且叛逆,他最不喜镇北侯对他的过分严厉,将对长子的期望尽数压在他身上,他也曾为了反抗父亲还离京出走过,离开之前还霸道的将她带上。
那会儿他才十岁,她也才是个七岁的小丫头,是两个分明离开了家人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孩子,可他仍是霸道得很。
“我不想再待在镇北侯府了,我想出去闯!但是你,也必须跟我一起。”
“为什么……我可不想离开我爹娘,你要走就自己走好了。”她气得杏眼挂着泪珠,霸道裴小九,离家出走还带她,她回去后定会被爹娘打屁股的!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被裴侯爷的人抓了回去,两天后她去侯府看望裴小九,他被揍得都下不来地了,可仍是倔强得很,不肯认错。
再之后,她和裴小九意外寻到一处没人要的小木屋,以后每当他被父亲压迫得实在喘不过气来,或是情绪不好,他便会带着她来此处放松。
() 江絮清独自来到了赴约地点,正是位于城西几百米远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小木屋,四周围了一圈栅栏,小小的庭院内养了不少花花[cao][cao]及野菜,远远瞧去倒像是世外桃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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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清站在门[kou],凝望着他背影许久。
裴扶墨似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俊美的脸庞浮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朝她缓步走来,最终却是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停下,“许久没来了,这儿的花花[cao][cao]倒是吸收了天地[jing]华,生长得很是茂盛。”
江絮清先是一愣,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庭院的野花的确生长得极其漂亮,这种无须人每[ri]打理的野花倒是比[jing]心娇养的花儿更是坚毅,风里来雨里去也仍旧没有摧毁。
她轻柔地道:“很美的花,很坚韧的[cao]。”
裴扶墨稍抿了唇,单手负于身后往里走,江絮清便提裙跟了上去。
实则这是个极其普通的小院子,一眼便能将景致扫尽,可他二人却不知为何看得极其沉醉,像是谁都不愿主动打破这样宁静的氛围。
江絮清的目光从那些花[cao]中,慢慢游移到裴扶墨的身上,心里忐忑不已,裴小九究竟想做什么呢?倘若他直接问她昨晚发生的事,她反而还不担心了,可如今这样反常,倒叫她心生不安。
“我打算将这小木屋卖了。”
“过段时间应当会有人入住进来。”
裴扶墨淡声开[kou],简单两句话,便将江絮清打击的猝不及防。
“卖了?为何……”她嗓音发颤,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这是充满他二人回忆的秘密基地,他为何会卖了它。
裴扶墨转身,背影肃然挺拔:“实则我们长大后,这处也极少来了,若这样放着废弃,还不如卖掉,让没有房子的人能有住的地方。”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是他为何能将他们的回忆这样轻易的磨灭。
难道这些过去的回忆,对他来说已不值得留念?
江絮清眼眶湿红,嗓子仿佛被哽住了般,久久无法发出一个字。
裴扶墨转过身来,唇角微提:“过两[ri]待我们的婚事彻底定下后,慕慕,你我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更会有新的回忆。
他想抛下过去的一切,与她真正的重新开始,而不仅仅只是占着个幼时玩伴的竹马之名。
上辈子他为了她撞得头破血流,她又何曾真的爱上过他?
若是摒弃幼时的一切,从新来过,重新认识他,是否她也会爱上他?就像上一世她爱上了他兄长那般。
以一个新的身份与她相识,他没试过,也许呢。
新的开始,好,很好。
江絮清心头哽咽,喉间都像是苦苦的,她转身擦拭眼角的湿意,过了片刻方转过来,认真地问:“你当真是真心诚
() 意想要娶我吗?”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裴扶墨微抬眼眸,对上她水润如[bo]的眼,毫不迟疑地道:“真心。”
他上辈子就想娶她为妻,没有比这更真的了,可她是真心愿意嫁给他的吗?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只因不管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了。
江絮清心脏狂跳,实在抵挡不住他那含情的勾人桃花眼,不得不先败下阵来,将微红的脸撇过去,小声低语:“那就好。”
她多么庆幸是这样干脆的回答,倘若晚了一息,她恐怕都会钻牛角尖认为他根本不愿娶她。
既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絮清也不再扭捏了,她想主动抱抱他。
可还没等她主动去靠近,裴扶墨先向她走过来了。
她的那抹笑,使裴扶墨不自觉放松了许多,他上前几步,刚抬起手想揉一揉她的发顶,却是想起什么,不自然的将手收回,说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江絮清唇角的笑意凝固了须臾,“嗯,好。”
一切都很好,他们就像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下婚约的普通男女一般,私下的会面都是那般克制守礼,没有半分的逾矩。
可不知为何,江絮清却觉得,这根本不是她和裴扶墨。
裴小九,不该对她这般冷静自持。
倘若定下婚约,真正的裴小九是会控制不住他满腔的兴奋,会将她抱起来转圈,直到她受不住了,才会依依不舍地将她放落。
**
不过几[ri],纳彩的流程走过,转眼便到了订婚期的[ri]子。
这[ri],街头巷尾皆在沸沸扬扬讨论一件事,自那镇北侯世子与江太傅家千金的婚事定下后,不少人赞叹这是桩极其般配的姻缘,甚至镇北侯府下聘那[ri],便轰动的半个长安城,多少人眼睁睁看着那一百八十多担的聘礼是如何从镇北侯府风光抬到了江府。
江府那条街道人满为患,不少闻风赶来看热闹的行人,各个挤破头了都想多看一眼这让人艳羡不已的聘礼。
有人叹道:“这裴世子对江家千金可真是上心呐,下聘那[ri]排场给得足足的,丝毫不让人有机会看轻了这江二姑娘。”
“你是觉得裴世子用心,那也不看看裴家与江家是何等关系,裴世子与江二姑娘那是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这二人能走到一起,几乎没人会意外。”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果然还是才子配佳人,门当户对才是佳话啊。”
观月酒楼的大堂内都在高声谈论裴扶墨与江絮清隆重的亲事。
二楼雅间内,裴幽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水,看得三皇子李煜啧啧摇头,“不就是个女人吗?以裴公子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担心今后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裴幽抬起微醺的眼,勾唇冷笑:“殿下不懂。”他想要的女人只有江絮清,其他女子任她再美再媚,通通入不了他的眼。
李煜看懂他眼神中所含之意,无
奈摇头(),
“?[((),
这段时间我可没少为你想办法拆散这桩婚事,但无论是在那八字上做文章,还是在纳彩那[ri]使坏,通通都事先被摆了一道,好似他早就一直在防备着。”
“裴大公子,你莫不是被你弟弟防上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目前镇北侯府显然是镇北侯和裴世子说话最有分量,那整个左军可都在裴世子手中,况且认亲宴过后这么久了,裴侯爷也没提出要将世子之位归还给裴幽,莫不是心里还是更看重裴扶墨这个次子?
裴幽喝的脑子清醒又不清醒,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后,最后干脆是直接瘫倒了。
李煜皱眉,静坐了会儿后喊人进来,将他抬进去休息。
与此同时,江府已经在热火朝天商定婚期,在云氏和唐氏的决定下,成婚[ri]子则定在了八月初五,正在中秋之前。
江絮清闻言,问道:“这么急吗?”
距离八月初五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她看向裴扶墨,想要他也说几句话,至少婚期再拖两个月,双方都能有更多充裕的时间准备。
裴扶墨像是完全没收到她的暗示,从头至尾对婚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唐氏则说道:“的确赶了些,但近大半年的大吉[ri]也就八月初五了,若是错过了这天,大概是要等明年了。”
云氏也跟着笑道:“怀徵恐怕等不起了罢。”说完她笑着捂唇,与唐氏对视暧昧一笑。
江絮清被两位母亲这样一调侃,也不由红了脸:“那好吧……”
她悄悄打量坐在她身侧的裴扶墨,发现他今[ri]仍是极其安静,一直在十分守礼的听从双方长辈的安排。
此时他俊美[jing]致的侧脸不曾有半分即将成婚的喜悦,但也没有丝毫被强迫娶妻的抗拒,江絮清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为了不让双方家长担心,她还是尽量堆起了笑脸。
正出着神,云氏和唐氏已经在商量起成婚那[ri]酒席该如何办,云氏有嫁女儿的经验,便向唐氏多传授了几句,唐氏皆纷纷记了下来。
对这样和谐的景象,江絮清心里也不由软乎乎的,扭过头对裴扶墨小声道:“裴小九,你看我娘和云伯母开心地都合不拢嘴了。”
“嗯。”身旁的人轻声应应和她,但并未接话下去。
江絮清微蹙了细眉,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袍,正想说些什么,周严这时进来,在裴扶墨耳边说了几句话。
裴扶墨颔首,便起身朝上首的江老人和唐氏云氏说道,忽然有点公务上的事,要先行去处理。
江老夫人笑呵呵让他先去忙。
裴扶墨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江絮清略微失落的垂下了头,却不想他行到门前又返了回,站在她面前轻声说:“等我回来。”
说罢,他大步出了燕喜堂,留下一脸通红的江絮清被笑得暧昧的云氏嗔了一眼。
江絮清手微抖,缓缓抚平了自己的裙摆,裴小九还是在意她的。
() 裴扶墨借用了江濯的书房处理好公务的事宜,周严拿着他的笔墨先离开了。
他微眯黑眸,眼里的杀意显露无疑。
裴幽,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不好受,等着,接下来他会让他体验,更多不好受的滋味。
“叩叩叩——”书房外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裴扶墨皱眉,还未说话,房门便自己推开了。
江嘉锦眼含热泪突然闯了进来,又将房门紧紧反锁。
“你这是何意?”裴扶墨的声音冷冽,似要杀人般,江嘉锦吓得打了个哆嗦,又觉得大抵是她的错觉。
“我……世子,我只想单独与你说说话,我知道,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今后与你便再也没可能了。”少女的声音细软轻颤,且夹杂着令人疼惜的娇弱,这幅楚楚可怜的姿态,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法抵抗。
这是江嘉锦已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甚至还照着江絮清每次受委屈的神态模仿的,眼看着这二人将要成亲,她若是再不争取,恐怕真的会彻底错过。
江嘉锦捏着手帕,步步轻盈朝裴扶墨迈近,状若可怜地说:“世子,难道这么多年,你的眼里便只有慕慕吗?”
裴扶墨面容寒霜密布,没耐心听她多言,直接起身往门外行去。
他毫不留情地从她身侧走过,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愿与她说?
江嘉锦多年的情意好似砸了个空,她流泪朝裴扶墨扑上去,“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十几年,你每回来江府只与慕慕亲近,难道你就不曾注意到总有个小姑娘在角落偷偷仰慕你吗?我没慕慕那样幸运有个好爹能与镇北侯[jiao]情匪浅,是我自己的命,可除了这些,我哪里比慕慕差了,倘若,倘若我也是大伯父的女儿,那世子是否也会看在两家[jiao]情的份上,多看我一眼?”
在她即将扑上来的那刻,裴扶墨便已事先闪开,江嘉锦扑了个空,瘫坐在地上哭得那般委屈,哭腔让人为之动容。
裴扶墨紧蹙眉宇,淡声道:“我与她之间从来不是靠两家情谊才能维系下来的感情,哪怕你投胎到江伯父膝下,成了她的妹妹,我的眼里也只有江絮清。”
江嘉锦胡乱地擦了擦泪,愤恨道:“世子这样爱慕慕,可慕慕真的爱你吗?”
她这句话让裴扶墨停住了步伐,按在门扉上的手同样顿住。
果真戳中了他在意的点,江嘉锦得意地扬唇:“想必世子还清楚记得慕慕曾经说过的话,她曾说过,倘若今后一定要嫁给裴世子,那必然也是因青梅竹马的情谊,而绝非男女之情,她说她对你永远不会生出对男子心动的雀跃,当[ri]那番话她是对着她兄长说的,可我若没记错的话,裴世子当时与我一样,不慎听到了。”
她站起身,一点一点擦掉眼泪,一字一句道:“裴世子,你说,你对慕慕那过分的霸道与占有,她真的会爱你吗?青梅竹马的情谊只是习惯,慕慕即便嫁给你了,她也永远都不会爱你。”
回应她的果然只有冷漠的关门声。
江嘉锦缓步走到门扉处,看到那被狠狠按下去的手指印,不由摇头,看来裴世子果然还是不像表面那般表现的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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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而过,很快便到了八月初四。
出嫁前一晚,唐氏夜里来了一趟鸣秋院,江絮清正梳洗完打算入睡,惊讶道:“阿娘,夜这么深您怎么来了?”
“明[ri]便是你的新婚大喜之[ri],母亲是有些话想同你说。”唐氏的语气有几分惆怅,大抵是从未想过一直娇养的女儿,竟是这么快就要出嫁了,比起刚定下婚期的喜悦,现在竟是更多的不舍。
江絮清这才想起,前世她嫁给裴幽之前,好似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但前世她嫁给裴幽,心里还是迷茫与陌生更多,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现在她除了期待,还有实在隐藏不住的欢喜。
唐氏坐在榻上,牵着江絮清的手叮嘱了许多嫁人后该注意的事宜,“虽说你与怀徵相识了十几年,但今后你们可是夫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与信任。阿娘不担心怀徵对你不好,阿娘是担心呐……”
说到此处,唐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似在斟酌该要不要说出来。
江絮清牵着唐氏的手,问:“阿娘是担心,我与裴小九因为实在太相[shu]了,无法与寻常夫妻那般维系好一段婚姻吗?”
女儿竟是比自己想的还要明白得多,唐氏有些诧异,眼眶微红便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倘若今[ri]你们只是认识一两个月亦或是从未见面的未婚夫妻,阿娘兴许还并非那般担忧,可你同怀徵相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便是太[shu]悉了,反而还不懂得如何做夫妻。”
江絮清心里动容,眼圈跟着一红,哽咽道:“阿娘多虑了,侯爷与云伯母同样是青梅竹马,我瞧着他们相处的挺好。”
唐氏被她举出来的例子弄得忍俊不禁,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那能一样吗?你云伯母自小便心仪裴侯爷,他二人少时便互相倾心了,年岁到了很快便定亲成婚,你与怀徵?若阿娘没记错,几个月前你还说看到他便讨厌!”
江絮清揉了揉额头,那也是情有可原,几个月前的她是上一世还未明白对裴扶墨心意的她。
可如今的她已然不同了,她经历了家变,经历了与裴扶墨互相扶持过来的那段时间,更经历了死亡,她早已看清,看透了自己的心。
“好了,阿娘最终的目的自然还是希望你这丫头能幸福,这样阿娘便不会担忧了,不过嫁给怀徵还是比随便嫁给其他人好,至少他是真的爱护你。”
江絮清垂下眼,脸颊的红晕微微起伏。
唐氏摇了摇头,笑她这幅少女情怀的样子,紧接着便又将一本薄册子拿出来,说道:“这才是阿娘今[ri]过来最重要的事。”
小册子封面上的图像骤然出现在眼前,江絮清看到那大胆的封面,脸颊蹭得涨得通红。
“咳,你今晚好好研究研究,提早做好心理准备,明晚洞房花烛也才不会吓着。”
江絮清颤颤巍巍接
() 过那小册子,羽睫轻颤:“阿娘,这……我怎么研究呀。”真是怪羞人的。
即便她上一世嫁人了,可她却从未与人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小册子前世她便看过一遍了,可这世若是想到她明晚要与裴小九行此行径,她便忍不住手脚蜷缩,发抖起来。
唐氏只能再细细讲述了下新婚之夜要注意的事项,“那事初次是挺疼的,但第二次便会好很多,慕慕若是害怕,将眼一闭熬过去就好,但往后你可不能如此,夫妻生活要和谐,闺房之乐极其重要,倘若这处不好好的……”说的太细致,唐氏脸也有些红,搪塞道:“总归,怀徵会引导你。”
“慕慕今晚好好研究研究。”说完这句,唐氏便离开了。
留着江絮清脸[se]通红,握着这小册子浑身僵硬。
但到底新婚在即,她还是听话,夜里举着烛灯,将那小图册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看了个透,甚至每个姿.势都看得一清二楚,过后脑海中频繁浮现出她若是与裴扶墨做这种事的景象。
她好似手脚都要麻了……不敢再细想。
这一整个晚上,江絮清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她耳畔似乎隐隐有低.喘声,裴扶墨俊美的脸庞浮了层浅薄的红晕,衬得他更加邪魅惑人。
“慕慕……”这一声声嘶哑的呢喃频繁在她耳边响起。“再一次,慕慕。”他一次又一次地诱哄她,直到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他摆布。
“姑娘,姑娘……”
江絮清脸颊红晕至深,阖眼轻颤,安夏在榻边唤她,“姑娘,该起身梳妆了。”
今[ri]便是大婚之[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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