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正阳武比
刘立诚亲自率队上了槐影亭,他的脸色凝重,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知道今日这里全是大人物,但他真正进来后,发现他错估了形势,上面的人竟然有一个是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佬。
怪不得下面五层都空了,他还想是哪位大佬这么牛,没想到是一群这么牛的大佬。
秦国公没有自己出面,这种事情还不需要他亲自来。
延安候上前和刘立诚交流片刻,刘立诚便恭敬地退去,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了,只希望早点离开的好。
来到楼梯口,下楼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结果发现了人群中的柳新,他顿时心中一塞。
柳新这小子怎么在这,竟然出现在秦国公的宴席里,这小子难道不仅攀附了东厂的大腿,还傍上了秦国公,这小子何德何能!
带着满腹疑虑,刘立诚下了楼,宫克信,成国涛等几个心腹连忙围上来。
“大哥,怎么样,楼上是什么大人物,竟然把整个槐影亭包了!”成国涛问道。
刘立诚甩了甩脑袋,想把柳新甩出去,发现没用,烦恼徒增,他将秦国公在这里设宴的事情告知几人,没有把柳新出现在这的消息说出来,他和柳新之间,其实没有明仇,但却有暗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而且柳新拿下了陈念吉,而陈念吉原本是他和江阴公之间的桥梁,原本打算借助这位秦国公义子打入勋贵集团,弥补邵士望死后的遗憾,结果,更加遗憾了。
陈念吉被捕,而柳新又是他的老部下,那位江阴公甚至直接遣人将他之前送去的礼如数归还,更离谱的是,那人直接当着刘立诚的面复述的江阴公的话,将双方来往的信笺全数收了去。
完全就是一副不愿意和刘立诚有所瓜葛的态势。
刘立诚的全部算盘,都失算了!
而这个消息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一旦被外人知道,尤其是他的这几个兄弟,后果不堪设想。
刘立诚的仕途,基本是走到头了,几次三番办事不利,没有了其他助力,他根本完不成上面让他在锦衣卫立足的任务。武帝城那边肯定会把他调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在头顶的那把刀会落下来,他只希望在最后的时刻,尽量多捞一些。
而他的这几个兄弟,平时称兄道弟,一旦出了事,身后的刀子可能就会握在他们的手里。
槐影亭是肯定不用查了,刘立诚便带着人,走向了别处。
而在槐影亭对面的街道阴影中,几双闪烁杀机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刘立诚一行人。
槐影亭上,延安候向众人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原来就在槐影亭一条街外,一位亲军百户从某栋建筑的二楼跌落,那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此人被发现的时候,还吊着一口气,锦衣卫第一时间赶到,但那个时候,人已经死了。
亲军百户死亡的案子不是小事,尤其在内城,因此锦衣卫调查的细致,连槐影亭都有人专门来查。
说到锦衣卫,部分人的视线不由得落向了柳新。
延安候的目光也落在了柳新的身上,不由地说到:“刚刚那人是锦衣卫的内东城千户刘立诚,听说柳新柳千户原来就是在他的麾下任职,不出两月,现在已经和刘千户平起平坐了,哈哈,后生可畏啊!”
许多人附和了几句,然后河南公就站了出来大声道:
“好了好了,是不是该办正事了,既然延安候提到了柳千户,那么这第一场比试不如就让柳千户来吧。那个谁,宁家的小子,你来和柳新做对手吧!”
延安候脸色顿时一冷,但河南公竟直接来到柳新身边,大手一拉,又从年轻人堆里拉了另一人,挥手将其他人赶走,中间的空地上就留下了柳新和姓宁的一个年轻人。
延安候还想说些什么,河南公望了过来,大声道:“延安候,你还想说啥!”
众人看向延安候,延安候张了张嘴,道:“没事,那就开始吧!”
河南公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延安候,后者的一张脸顿时阴沉似水。
柳新既然被推上这个位置,也不再扭捏,大方地和那青年相互行礼,然后道了一声承让,便摆开了架势。
对面那人也行礼,道:“在下宁毅,承让!”
双方没有迟疑,宁毅先攻,他的一拳有破风声传出,拳风很烈,脚下更是极快,三步之后,双方之间数米的距离就被骤然拉近。
“蝴蝶步!宁家绝学啊!”
“宁老怪最擅长拳法,他这小儿子已经有几分火候,那个锦衣卫千户估计有麻烦了!”
就在柳新和宁毅开始比试的时候,雷传昌来到自己父亲身边。
“父亲,今日看来无法和这个叫柳新的小子交手了。”
延安侯淡淡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平淡地道:
“来日方长,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父亲,河南公那老匹夫几次三番和您作对!”雷传昌咬牙切齿,悄声说道。
延安侯淡淡一笑:“你也知道那是个老匹夫,就不必太过在意!他是吴国公推出来的人物,吴国公退下去,和秦国公之间早就定下协议,吴国公的人肯定是要好好优待的,否则吴国公怎么肯平稳过渡?而这个河南公就是吴国公那边人的代言人。他只有越跋扈嚣张,越目中无人,而秦国公依旧给其优待,才能让吴国公那一脉的人安心。”
“原来如此,但是父亲,我们就要一直忍受那老匹夫么?”
“放心,他蹦跶不了多久,明年秦国公成了左都督,吴国公的这些人归入秦国公麾下,我们派系内部斗争就可以了,吴国公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为了融入我们之中,必须得和我们合作,到时候河南公就是那只替罪羊!”
“我明白了父亲!”
“你啊,看事的眼光放长远!”
场子中央,柳新和宁毅已经开始交手,宁毅的拳法如奔雷,每一拳都是又直又猛,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效。
配合宁毅飘忽不定的蝴蝶步,整个人就像一只飘忽的蝴蝶,不断地发出拳风。
柳新也尝试着硬抗对方的拳头,以强对强。
但是对方拳力凶猛,内力随着拳头穿透过来,要是硬抗,短时间内积攒的拳力爆发,足够柳新吃一壶的。
对方也是大成境,不过看样子是刚刚晋升,内力没有那么浑厚。
宁毅心中其实也有些意外,柳新他知道,是锦衣卫副千户,副千户和千户之前,便是大成境这个天堑。没有跨过这个天堑,天大的功劳也无法晋升千户。
原本这柳新的情况,经过某些从汉中回来的勋贵二代口中得知,这柳新不过是刚刚加入锦衣卫两个月不到,他也没有加入什么大宗门,本身修为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但这一交手,宁毅立即发现对方的真实修为。
大成境!
这样一个小地方出生的家伙竟然是大成境,这个发现超出了宁毅的判断,但他和柳新之间还处于试探阶段,他本人也不着急,自然是慢慢来。
而场外的许多人对柳新的修为也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当然秦国公和江阴公,延安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脸上全是淡然,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知道,还是假的,只是静气功夫好。
其中秦国公是知道柳新的修为的,柳新虽然一直没有明着显露修为,但通过几次出手,尤其是汉中的那一战,南镇抚司这里传回的消息足以让真正的高手洞悉柳新的修为。
尤其在米雨松这位宗师的眼里,仅仅是和布和的那次交手就足够让他分析出柳新的真实修为。
布和不知道,柳新也不知道,米雨松的注视其实一直覆盖着整个帝都。
只不过在宗师眼里,真正能引起他注意的,其实并不多。
关于柳新的修为,在秦国公回帝都的第一天,就在米雨松和秦国公的交流中随意吐露了。
柳新的任督二脉是谁帮他开启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启的,这些大人物毫不在意。
大人物不在意,小人物却很在意。
宁毅绕着柳新不断地挥拳,却被柳新全部接下,虽然宁毅知道自己的拳力积攒在柳新的身上,迟早有一刻会爆发,但后者的修为还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已经过了拳力积攒爆发的时候,宁毅脸上出现了诧异,他一记直拳狠狠命中柳新防御的手臂,然后整个人不进反退,而柳新也没有继续追击,相反也是往后退了两步。
砰!
几乎同时,后退的两人同时爆发,身子往后一倾,然后猛地弹回来,两人同时挥拳,朝着彼此挥去。
又是砰的一声,两人的拳头在半空中相遇,拳对拳,发出一声闷响,内力相抗衡激起了一阵阵强风,卷起两人的衣袍。
柳新扭身转臂,卸去宁毅的拳力,顺势欺身而上,一拳直击命门。
宁毅侧身闪过,提膝撞向柳新小腹。
柳新沉肘格挡,一条腿屈膝,另一条腿横扫宁毅下盘。
宁毅身体重心下沉,膝盖内弯下压,挡住横扫过来的腿,再顺势将膝盖抬起,另一条腿跟上,再次一个膝撞。
双方从强力的对拼进入到了贴身进战,几乎是肉贴肉,不断地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这是双方快速来回反击发出的碰撞声。
宁毅的近身战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今日却完全没有占到上风。
柳新之前和宁毅对拼时,在场这些勋贵大佬就已经看出前者的招式有一种老牛拉磨的感觉,虽然看似被动挨揍,但实则是在不断泄力,如磨盘一般,消磨宁毅的力量。
宁毅的老子,被大家称呼为宁老怪的这人看得最为入神,柳新的一些招式就连他也觉得精妙无比,如果能够揉到自己的拳法里,恐怕能让自己的战力提升一个档次!
没错,就是提升一个档次!
有了这种判断,宁老怪心中暗下决心,事后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家儿子和这个柳新混熟。
柳新出身圣宗,自小学习的就是最顶尖的武功技巧,且早就融会贯通,之前无形之间化解拳力的方式,就是磨盘剑的拳法变种,现在和宁毅贴身近战用的也都是一些极为精妙的招法,因此才让宁老怪这种拳法大家也觉得精妙无比。
其他人虽然也看出柳新的招式不俗,但没有宁老怪看得那么深,在场要说见解和宁老怪相近的,估计只有秦国公和河南公了。
秦国公坐在上首,手里的酒杯就没停过,和河南公这个大老粗一直在拼酒,但目光却也没有离开过场的中央。
柳新和宁毅之间互相见招拆招了足足近百招,最后两人在又一次的对拳之后,相互分开,退出数步。
“柳兄,承让!”
“宁兄,承让!”
两人客气行礼,河南公见状,酒杯一拍,起身高声道:
“怎么啦,怎么不打了,你们还没分出胜负呢,老子也还没看爽!”
河南公喷吐的酒气隔着十数米依旧到了柳新身前,柳新刚想说话,那边的宁毅已经先开口:
“河南公莫怪,我和柳兄只在伯仲之间,硬要分出胜负,必然要负伤。而且我相信柳兄和我一样,还隐藏着一些底牌,武比之前,这些底牌还是不要这么快掀开的好。”
河南公吹胡子瞪眼一番:“宁小子讲得还算有礼,既然如此,下一组上场,就那个雷家小二和那个谁谁谁上来吧!”
新人上场,旧人退场,来到一边,都不用宁毅老子开口,宁毅就拉着柳新到一旁开始了热聊。
柳新没想到宁毅竟然是个如此热情的人。
“柳兄,我听说坊间传言,你的功夫是一位得道高僧教的?”
“是啊是啊,那年我师傅路过我家,饥寒交迫,我奉上热茶点心,后来师傅教我武艺。”
“柳兄真是好运气,你这些功夫都是那位大师所授?”
“咳咳,是的,一部分是我叔父偶尔教导。”
“你叔父不过是个小成境,怎么会这些精妙招式。”
“哈哈哈,你还真是直接呢。”
“是的是的,人家都叫我直率小宁。”
宁毅真的是个很热情的人,他不仅把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和秦国公对柳新的看法告诉了柳新,当然这些都是宁毅从他父亲宁老怪那里听来的。
还把在场的诸多勋贵之间的派系讲解给了柳新听。
秦国公一脉是个利益集合体,但是里面也有诸多派系,比如江阴公一派就是秦国公的死党,这一派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助秦国公上位,也可以看作是秦国公的嫡系。
延安候一脉则是秦国公未崛起前,勋贵中的中立派,其实就是没有被朱广孝一派接纳的一群人。他们支持秦国公后,秦国公不断晋升,连带着他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剩下的景川候等一脉,都是凭借在秦国公手下功勋打熬起来的,这群人属于秦国公信任的手下,有着一起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情谊,等到秦国公接手左都督一职,这群人的地位将直接拔高。
所以延安候这一脉在秦国公成为左都督之后,将会成为三大派系中最弱的一环,因此现在延安候等人疯狂地刷存在感。
而最关键的是这次正阳武比的结果,谁能立下大功,谁就能在之后瓜分权利的时候获得优待。
雷传昌就是延安候这一脉最杰出的年轻人。
宁毅告诉柳新雷传昌已经暗中准备对付他,本来想要在今天这场宴席上就出手,但是被河南公意外破解。
听到这里,柳新道:“其实延安侯他们着急估计还有一个原因。河南公这群人是秦国公未来麾下的第四派系,能量巨大。众所周知,三角形才是最稳固的形态。”
“三角形是什么?”宁毅问道。
柳新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是三角形,聪明呢宁毅立即明白过来。
柳新继续说道:“现在秦国公麾下三大派系相安无事,但是未来一旦多一个强力派系。四个势力的架构一下子就不稳定了。定然会出现三大派系针对一个,把一个踢出局,其余三个不仅可以获得更多好处,也能避免其他三个联合起来对付其中一个。这是必然的结果,我想延安侯他们不会想不到。因此他们现在急着壮大己身。让自己不那么容易被觊觎。毕竟其他三方各有各的优势,河南公一方实力最强,江阴公一方是秦国公的绝对心腹,最后一方则是秦国公的手足战友。哪一方的优势都比延安侯一方要大!”
“原来如此,柳兄厉害啊,怪不得我老爹夸你夸得厉害!”宁毅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些内容,忍不住对柳新生出崇拜之情。
比战力,比修炼,他不会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差。但是在政治分析,这些弯弯绕的东西上,他实在没有那个天赋。
“你爹说啥了?”柳新好奇道。
“我爹说你心脏得很,陈念吉就是栽在你的手里!”宁毅心直口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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