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序曲
斯拜罗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生动，明明在脑海之中只是模糊的印象，此刻却逐渐变得清晰，与眼前熟悉的脸庞重合，就好像斯拜罗在最近刚刚和她见过面一样。
凯特琳的身影不像巴洛克那样，虚幻而若隐若现，她就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站在斯拜罗的面前。
只不过斯拜罗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凯特琳依旧不是一个活人，因为油灯的光亮之下，没有她的影子。
斯拜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那个微笑着看着自己，满眼温柔的女士。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在他心里蔓延。
有那么一瞬间，斯拜罗觉得自己又来到了一个嵌套在现实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的空间当中。但是被银白怀表加持了的灵性告诉他，这里就是现实世界。
“斯拜罗，好久不见……”
凯特琳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只见过一面的斯拜罗说话，她柔和地看着斯拜罗一会之后，才张了张口说出了这句话。
十六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精疲力尽的凯特琳抱着斯拜罗，艰难地说出了一句“我的孩子”。十六年后，依旧风和日丽的一天，她再一次和自己的孩子见了面，这一次，她能说的话更多。
“好久不见……”斯拜罗有些呆滞地回应着凯特琳，他笑了笑，才喊出来那个称呼，“母亲……”
…………
“小斯拜罗应该和凯特琳见面了吧。”
米特洛的书房当中，一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士坐在属于米特洛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戒指。
“瓦克，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米特洛平静地看着把玩着属于因卡洛斯伯爵的戒指。
“希德罗和罗米思那边都准备好了？”瓦克·法兰介诺，米特洛的兄长，那位传闻被放逐的前代伯爵长子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米特洛缓缓地说道。
“哈特罗格最近好像动作不少啊……还有埃斯奎恩，啧啧啧……米特洛，你这里最近很不安稳啊……”瓦克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随他们去，不要打扰我的计划就行。”米特洛毫无情绪波动。
“你的计划……”瓦克将手中的戒指随手扔在书桌上，起身缓缓走近了米特洛，“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米特洛。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和我说你会带着因卡洛斯走向更远的地方。可现在呢？我看到的只有混乱。”
瓦克就站在米特洛的身旁，他看似漫不经心，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些时候，牺牲是必要的……”米特洛毫无感情地说着。
“就连阿尔弗雷德和斯拜罗也可以牺牲？”瓦克眉毛一挑，戏谑道。
“在我的计划里，他们不会有事的。”米特洛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的计划……”瓦克笑着摇摇头，随即走出了书房，“我会帮你办好的。”
“你当然会，就像二十二年前一样……”米特洛看着瓦克的身影远去，最后在拐角处消失，低声说道。
房间又陷入了沉默当中，站在房门口的米特洛并没有回到书桌后面坐着，只是在这里站着，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格勒来了，他走上台阶，向着书房走去。
格勒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米特洛，他不由一怔，却没有停下脚步。
“老爷，几位大主教身体不适，最近几天都会待在教堂里面。”格勒说道。
“我知道了。”米特洛闻言，并没有任何惊讶。
几个教会的大主教都是聪明人，米特洛的一系列行为早就被他们看出来了背后的深意，因此他们是不会去趟这潭浑水的。
“哈特罗格子爵最近频繁地联络一些老牌家族的家主，有维希家族、诺雷家族、特鲁多家族等等……”格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还面见了凯文子爵……”
米特洛静静地听着格勒说话，在听到凯文·伊塔拉玛的名字之后，眼神中才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不用管他……”米特洛说道。
哈特罗格不是一个安分的下来的人，这米特洛是知道的。而对于哈特罗格的小动作，米特洛的态度就如同刚刚对瓦克说的那样，只要不打扰他的计划就行。
格勒微微躬身，见米特洛没有别的要吩咐的，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目送着格勒离去之后，米特洛却是关上了书房，平静地对身后说道：
“大学士，我等你很久了。”
因卡洛斯城邦大学士，斯特里克·安东尼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当中。
米特洛转身看着斯特里克，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了书桌后面坐下。
“伯爵大人，我知道我瞒不过您，但是我只想恳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斯特里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大学士，赫拉特执政官颁布的城邦律令当中，勾结隐秘组织，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米特洛并没有回应斯特里克的请求，而是平静地看着他，问了一个并不相干又息息相关的问题。
“按照社会影响，分为了轻微、严重、极其严重，我想，我的程度应该达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吧……”斯特里克并没有想过推脱，在他决定和灵契学派合作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想过后果。
“大学士，你成功了吗？”米特洛平静地看着斯特里克，突然问了一个听上去没头没尾的问题。
“成功了，但是又没有成功。”斯特里克却很明白米特洛在问什么。
斯特里克很明白，米特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因卡洛斯当中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有些事情他会干预，有些事情他只会漠视。
斯特里克做的这件事，就属于不在米特洛干预的范畴内，但这并不代表着就瞒过了米特洛。在因卡洛斯，你可以隐瞒米特洛一段时间，但是不可能一直隐瞒着这位城主大人。
因此在希斯罗德·艾力普斯出现在斯特里克面前的时候，斯特里克就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而希斯罗德所说的替斯特里克隐瞒一段时间，也只不过是他自己认为的。
作为城邦大学士，米特洛的老朋友，斯特里克很清楚米特洛的层次。
“那就继续努力吧。”米特洛看着斯特里克，笑了笑。
斯特里克闻言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米特洛。他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米特洛。
“大学士，您的教导是很有意义的，我很欣慰地看到了斯拜罗的成长。”米特洛说道，这句话和当下的气氛没有任何关联。
“这也是我的荣幸。”斯特里克看向米特洛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在斯特里克眼中，米特洛是很有作为的君主，在他的领导之下，因卡洛斯也的确迎来了新的辉煌。而此刻，他刚刚意识到，再过去的十几二十年当中，他对这位伯爵阁下的评价是不妥的。这位伯爵阁下值得更为伟大的赞誉。
“斯特里克，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吧。”这一刻，米特洛似乎总于是一个老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伯爵，因卡洛斯之主。
斯特里克默然不语地看着米特洛，他突然想起来曾经大执政官赫拉特对于米特洛的评价——
雄主。
斯特里克没再说什么，他只是对着米特洛微微躬身，随即消失了身影。
书房再一次陷入沉默，米特洛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躺在椅背上。
一片安静之中，米特洛回想着法兰介诺的家族史。
从206年，法兰介诺家族的第三代家主随着大君伊德洛克四世四处征战，建立了空前强盛的都铎帝国，并在256年统一了人类文明。
而在256年到771年，法兰介诺家族作为帝国的开国元勋，以总督的身份镇守着帝国的南境。
771年至今，因卡洛斯崛起于都铎帝国的废墟之上，通过数次的战争，吞并诸多城邦、公国，成为了南伊利亚特地区最强的势力。
今天，因卡洛斯仍旧如日中天，西边的精灵与因卡洛斯交好，而南边的兽人难以越过堪利文斯山脉半步，东边的提斯提尼等城邦以因卡洛斯唯首是瞻，北边的伊利亚特王国不敢轻启边衅。
因卡洛斯，这个在古洛伦斯语当中以为“丰饶之地”的地方，正以昂扬的姿态站立于人类文明之巅。
而这并不能让米特洛满足，他一直都记着，也不敢忘记，法兰介诺家族是来自于北方的。在寒霜山脉南边的冰原，是法兰介诺家族起源的地方。
尽管在提起父亲辛德拉斯四世的时候，米特洛总是表现出不屑与鄙夷。但是他很清楚，辛德拉斯的夙愿。那也是米特洛的夙愿，同样是历代法兰介诺家族子弟的夙愿。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米特洛，不再会对很多事情产生情绪。在妻子凯特琳死后，他的心，就只属于法兰介诺家族，属于因卡洛斯。
最为瑰丽的蔷薇，只在酷寒的冰原上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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