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曾有圣灵于此陨落
除了极少部分发展出了文明的地区之外，星空亘古以来都是寂静而浩渺的。
第一颗恒星散发出的光芒依旧在宇宙空间中孤寂地前行，创世大爆炸诞生出的辐射还在无数颗星球之间回荡着，第一位有智觉的生命的呐喊同样传递在这颗果壳中的每一个角落。
星空会记录下一切。
曾有爆炸回响不绝；曾有猿人第一次仰望天穹；曾有圣灵于此陨落。
无论是这片宇宙，还是那些平行的时空，这些都是逃不开的宿命。
沉默的敲击足以震荡起星云，巨大的火星在那惊世的碰撞中诞生，随后由近及远被抛飞而出，化作一颗颗流星远去。
这里是位于宇宙最深处的一片山脉，说是山脉，但比起那些行星上的山川要大了无数倍。
它的山体延绵了数万光年，高更是不知几何，偶尔滚落下来的山石都能将一片中等文明的领土砸至湮灭粉碎。
山脉绵延，将一片星空层层环绕包裹了起来，而那一阵阵撼动宇宙的敲击，便是从那山脉正中心传出的。
看似普通的巨大铸锤被高高挥舞而起，随后被施以无匹的伟力悍然砸下。
“哐！”
一股震荡自敲击中心扩散而出，向着四周的山脉席卷而去，随后在层层山体中不断回荡、削弱，最后残存的一丁点才被释放到了星空中。
即便如此，那已经被山脉削弱到了只剩一点点的震荡也使得四周的空间掀起涟漪，随时可能崩裂开来。
相对于山体来说渺小的火星也在敲击的瞬间溅射而起，随后向着周遭四散飞舞。
假如以人类能理解的比例去将那些火星仔细研究，就会发现那些看似渺小火星的实际体积最小也有月球那般大，最大的则有太阳的十倍。
只是它们比起四周的存在来说差距过大，因此从宏观看上去才会如同真的火星那般微小。
某一个瞬间，挥舞着的古朴巨锤之物忽然停顿了一下。
一直很有节奏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随后过了不知多久再次响起。
或许停顿只是一瞬间，又好似千万年。
“群，我看不到了。”
身着白袍的女人不知何时坐在山脉之巅，她紧闭着双眼，露在白袍之外的四肢宛若树根一般紧紧攀附在岩壁之上。
一株圣洁的树木随着女人的到来拔地而起，不一会儿便在她身后枝繁叶茂。
“就在刚刚，我看不到了。”
女人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敲击声再度停止。
那位于山脉正中心的伟岸岩石将自己的锻造锤缓缓放下，祂的样子看上去与四周的山脉无异，可却能大致分辨出四肢与头颅，甚至还有宽大的手掌与手指。
如此，祂才能将那柄堪比星系大小的锻造锤握于手中。
“岩石人”缓缓回首，以祂的体积和材质来说，能做到这件事看上去殊为不易。
祂的行动有些迟缓，在放下锤柄回首之后又慢慢转身，而后于星空之间轰然坐下。
虽然有着“头颅”目前的凸起，但却祂没有脸庞，更没有五官，然而此刻却在凝视那坐在山巅的“渺小”女人。
“繁。”祂以对方能理解的语言说，声音像是行星迸裂。
“不必慌张，只是发生了应当发生之事。”
“可是。”女人紧闭着双眼“眺望”祂，“今后我们又将如何呢？”
“已经有‘十七’了，我们会是‘十八’吗？”
已经有十七了，我们会是十八吗？祂只用了一微秒便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花了近乎永恒的时光才想到了怎么回答。
“这片星空孕育出了生命以为的‘邪祟’，但其实那是‘惩罚’。”祂说，“万物终有尽时，乃至于你我。”
“等待吧，繁，等待吧。”祂看向那浩瀚汪洋的深处，“等待那应当发生之事，我们能做的仅此而已。”
女人听到这话之后紧抿双唇。
祂与她，都是这片宇宙中的传说，是最古老的神话。
在一片又一片的文明中都在传播着他们的事迹与颂歌，他们是生命口中的“圣灵”，是这片宇宙的奇迹。
然而此刻，他们却如同那些最平凡的生物一般感到迷茫。
随后，祂与她投下了目光，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看向了另一片星河。
在遥远的仙女座星系下属的NGC-147星系里的某一颗文明行星上，粘稠至极的黑色物质于此爆发。
那颗行星的北极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原初物质欢呼雀跃地从中涌出，以最短的时间开始吞噬四周一切有机物。
不到半天时间，原初便形成了最初始的深渊，行星上的八足智慧生命们惊恐地看着那如浪般汹涌而来的黑色物质，生物的本能对于深渊有着天然的畏惧，此时他们能做的只有四散而逃。
英勇而无畏的帝国守卫们腾空而起，试图以白芽期的力量组织那深渊的推进。
然而那黑色物质宛若有自我意识一般，不论是谁沾染上都会被其瞬间淹没侵蚀，而后将其转换为深渊的眷属，最终反过来开始攻击他们自己的同胞。
惨绝人寰的场景于这颗星球上爆发，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数个月以后这颗星球便会完全转换成深渊的领地，成为孕育出更强的深渊造物的温床。
到那时，整片NGC-147星系也会危在旦夕。
这便是深渊，一切生命的梦魇与死敌。
一颗箭矢携带着金色的光焰自星河中划过，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宇宙空间，随后精准地命中了这颗被深渊污染的星球。
伴着无声的爆裂，这颗星球在那箭矢之下瞬间化作了粉尘，已经转换成深渊造物的生命无声地嘶嚎，随后被摧毁成无害的粒子流。
尚且还未被侵蚀的普通生命，也在绝望中被那一箭射成虚无，仿佛对于那射出这箭的人来说，拯救与毁灭都同等的无关紧要。
仅仅一箭，便杀死了刚刚形成的深渊，也杀死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被侵蚀的无辜生命。
破坏与拯救，皆是稀松平常。
看似极端，但这片星系、乃至于宇宙中的更多生命也确实得以获得救赎。
三百光年之外，金色光焰燃烧在身着盔甲之人的周身，祂手持长弓，会挽雕弓如满月。
刚刚是祂摧毁的第十亿三千万零五十万三千二百六十一颗星球与深渊。
在今后漫长的寿命中，祂依旧还会如此狩猎。
突然，祂“看”到了来自群山的注视。
那久违的目光像是传达了某种信号一般，而后祂于其一同回首。
三道久远若永恒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位于宇宙边荒的那颗星球，那颗美丽的湛蓝色行星。
手持长弓、穿戴铠甲、周身缭绕金焰的祂看到了“它”，忽然浑身颤抖。
原本铠甲后面，冷漠无情的目光里也有了一丝波动。
“为什么……”
“她曾陨落于此……”
“那是……家乡？”
撼动寰宇的咆哮声从祂口中迸发而出，瞬间将四周的一切陨石星辰炸成了宇宙尘埃。
长啸过后，祂重新复归了平静，随后提起长弓，再次踏上了又一次的狩猎之旅。
过了不知许久，星空再度安宁。
——————
对于地球来说，这一天当然是值得铭记的一天。
来自于天外的威胁在今天被彻底消除——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星空深处还有三位圣灵同时回望了这颗看似普通的星球。
或者说，是这颗星球上的某个人。
被见寸禁锢住的爆炸并没有向着外界扩散，在内部回荡了一次又一次之后那股庞大的能量终归是消散于无形之中。
可伊娃此刻手指依旧颤抖着，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一片又一片的数据。
失控了，事态已经完全失控了。
二十分钟以前，为了向地球各大避难所隐瞒地球真实情况，所以一直被屏蔽的民用通讯频道，莫名其妙的恢复了。
围绕着地球旋转的那一颗颗卫星也在同一时间恢复了链接，一座座网络通讯枢纽也逐步启动，互联网自然也重新上线。
也因此，位于地球安全理事会总部的伊娃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最终战斗的结局：
所有星掠者的生命信号：消失。
地球领袖东方涯涅的生命信号：消失。
地球领袖枯松老人的生命信号：消失。
五大联盟所属白芽，仅有恭兆生命信号尚在，还有妮莎具有微弱信号，其余人：消失。
地球安全理事会所属白芽，尤娜生命信号微弱，冉空生命信号微弱，卓雷、三十三生命信号尚在，其余人：消失。
虽然敌人貌似已经被消灭，但地球上所有高阶白芽也近乎于全军覆没。
这到底是何等惨烈的战斗啊？
一直在等待着的伊娃终于得到了消息之后，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惊恐。
尤其是当她知晓了枯松的陨落，更是一时之间有点无法接受。
那个一直神神秘秘的老头，那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爷爷……牺牲了？
但现在还没有时间留给她进行哀悼，因为屏幕上一串串数据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星掠者在此前摧毁了德里避难所，在喜马拉雅之战后又摧毁了11座避难所，前后加起来共有12座避难所被毁灭，共计1亿5千万人类死亡。
这个死亡数字比第一次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总和还要多，堪称是目前人类文明经历过的最惨痛的伤亡。
但如果只是这样，伊娃还不会如此失态，因为他们早已考虑过这场战争的各种可能性与后果，甚至十倍于此刻的伤亡他们都想过。
真正让伊娃感到恐惧的是：明明战争已经结束了，可死亡人数还在飙升。
“东京避难所已断开连接，推测已覆灭。”
“横滨避难所已断开连接，推测已覆灭。”
“大阪避难所已断开连接，确认已覆灭。”
“目前可以统计到的人数伤亡数量已超过4000万，并且还在上升。”
汇报着这些数据的工作人员的声音也在忍不住颤抖着，光是念一念这些数据都让人心里发毛。
到底是谁还在杀人？
“卫星链接修复完成了吗？”伊娃稳住心神，厉声问道。
“已经可以进行图像传输了。”有人立马回应。
“快，立马将日本的实时卫星图像传输到这里，我要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伊娃下令。
“是！”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又过去了大概三分钟，来自于某颗观测卫星的高精度照片就顺利传输到了这座大厅里。
看到那照片的瞬间，原本有点嘈杂的大厅寂静了下去，就连一部分工作人员噼里啪啦的打字都停止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图像，随后陷入呆滞。
伊娃再也忍不住了，她嘴唇颤抖着，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那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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